永和宫怡和殿里,金线滚边的长裾蜿蜒了几尺,往上望去,那端坐在主位上的女子云鬓间珠翠环绕、金雀翘立。
她信手拨弄着腕间的玉钏,一双丹凤眼里尽是妩媚风情。
只见她掀了眼皮子,看着来人,“她收下了?”
“是。”
“本嫔还真想看看那刘婳如今的嘴脸。”嫣嫔嗤笑一声。
自打嫣嫔与刘婕妤一同入宫那天起,两人就不对付极了。
这两年来,一向都是嫣嫔更为受宠,不止位分比刘婕妤高了一阶,甚至还得了“嫣”字这个封号。
只是如今这刘婕妤竟然怀上了龙嗣,原本矮她一头的人,这下子依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竟然在她面前招摇了起来。
倘若不是当年……
哪里还轮得到今日刘婕妤那厮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那可是一个成了型的男胎……
想到这里,嫣嫔心中一痛。
她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怎么会任刘婕妤嚣张。
于是那日她就让内务府的人将赵棠分到了钟粹宫去。
“她们想借刀杀人,也得看本嫔愿不愿意。”嫣嫔冷哼一声。
她是看刘婕妤不顺眼,但是却不会这时出手害她。
毕竟她的圣宠在宫妃里也算是拔尖的,除去这突然冒了头的赵棠,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呢。
她虽然平日里行事张扬,却不也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动手。
不过,这刘婳确实又有些棘手。
虽然宫中规矩是只有嫔位才能抚养皇嗣,这刘氏还差了那么一截儿。但是这刘婕妤若是生下皇子,让皇上一开心晋她为嫔……
皇上今年二十七,膝下子嗣单薄,也仅仅只有三女两子。
大皇女与二皇子是皇后所出,而大皇子则是祺妃生的。二皇女是宜妃诞下的,却自幼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请太医,整日与药罐子作伴。至于那个三皇女却是那个孟美人生下的,刚生下来就被抱到了夏昭仪的膝下。
宫中的子嗣如此稀少,自然刘婕妤和穆充华的肚子就颇受人关注。
不过穆充华位分不高,且月份尚浅,平日里行事又颇为低调,当然没有刘婕妤那么打眼。
这刘婕妤也是个蠢的,怀了孕不安分一些,还做出什么推人出去固宠的事情。
想到这儿,嫣嫔朝着承欢阁的方向斜睨了一眼,讥讽一笑。
这蒋贵人是半年前的那一次小选入宫的,入宫才没多久,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一开始这蒋贵人频频在自个儿跟前献殷勤,不过自己懒得理她,她便转投了刘婕妤。
同样都住在永和宫,她的出行自然逃不过嫣嫔的眼睛。
原先见人家怀孕无法侍寝,就急哄哄地凑上去,没想到刘婕妤也没看上她,反而让赵棠得了便宜。
也怪不得她蒋蕴敏到了现在还是个从六品的贵人。
还真别提,真就是人各有命。就连和她同一届进宫的文蓁蓁,现如今都已经爬到了从四品容华的位置,还得了“瑶”字作封号。
更别提文蓁蓁现在还手握着钟粹宫的宫权,圣宠还不少,不可谓是不风光。
看到人家平步青云,而她仍然窝在永和宫的后殿里,也难怪她起了心思。
……
过了几日,赵棠特意打开妆奁,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支并蒂海棠琉璃绕珠簪,将它搁在桌子上。
“今晚就戴它了。”
方才敬事房的人来通知她今晚皇上传了她侍寝,看来她这几日连续地让宫人去长乐宫送吃食还是有用的。
还是熟悉的临华殿,赵棠静静地坐在床边。
明亮的烛火下,明黄的帐幔上绣着的金线上流转着光华。
等了不知道多久,临华殿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
赵棠旋即抬头望去,她下意识站起身走去,弯起唇角。原本因为发呆而显得空洞的眼眸瞬间有神起来。
“妾身参见皇上。”
她俯身请安。
“不必多礼。”卫炀伸出手扶她起来,指尖裹挟了夜深的寒凉。
赵棠弯着眉眼,整张脸都明艳起来。顺势将他的右手包在双手之间,半抱怨道:“妾身都以为皇上忘了妾身呢。”
除却那日,这是赵棠时隔七日再次见他。
倘若不是因为让文池送去的汤水都被呈进去了,赵棠都要以为自己失宠了。
不过这七日皇上也没宠幸其他人就是了。
卫炀牵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正值年关,朝政繁忙。”
朝政这些事不是她该涉及的。
赵棠听到后,面色不改地转了话题,“这几日妾身特意让人送来几盅汤,皇上都喝了吗?”
问这种话也是有些出格,不过赵棠在他面前一向都有些出格。
赵棠睁圆了眼睛,双手扒着他的手臂,期盼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初生的麋鹿一般。
让卫炀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喝了。”
赵棠满意地点了点头,佯装若无其事一般,然而那抿成直线的嘴唇却忍不住往上扬的样子实在掩盖不住她的欣喜。
实在是令卫炀啼笑皆非。
“上次的赏赐可还满意?”卫炀挑眉道。
赵棠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猛然将头扬起,发簪上的流苏晃了晃。
“满意。”赵棠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皇上记得妾身的名字?”
卫炀顺着她的动作看去,是支并蒂海棠琉璃绕珠簪。
这支簪子并不是他挑的,应是那日他吩咐了刘友后,刘友特意挑出来的。
不过他确实依稀记得她的闺名叫做赵棠。
虽然不是他挑的,但正值花前月下时,又怎么会承认呢。
“恩,朕记得你单名一个棠字。”
赵棠可没错过方才卫炀眼中闪过的意思茫然,看样子这簪子并不是他挑的,心中冷嘲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更大了,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似是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感动地道:“妾身以为皇上不记得妾的名字呢——”
卫炀摸了摸鼻子,温和地笑道:“朕怎么会不记得呢,棠儿。”
“海棠很配你。”卫炀伸出手替她调整了簪子。
赵棠双颊泛红,如同正艳的海棠娇艳欲滴,然而她心中只觉得平静。
见到她娇羞的模样,引人采撷。卫炀的眸子暗了暗,手顺势往下,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捏了捏。
已经变得火热的掌心隔着衣裳熨帖着她的肌肤,顿时气氛变得缠绵了起来。
赵棠像是受惊了般小声惊呼出声,又很快将声音全数咽了回去。眼睫扑闪着,似是嗔怪地看着他。
但是眼睛却像是藏了勾子一样,勾着卫炀凑上前去一亲芳泽。
赵棠双手攀在他的肩头,双目轻阖,眼睫微微颤抖着。
卫炀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扶着她的后脑。
她双手收紧,手下明黄色的龙袍都起了皱褶,气息不稳,脸上酡红。
过了许久,卫炀才松开她。
只见赵棠轻轻地喘着气,勾着他的衣襟。红唇变得更加水润娇嫩,面上也平添了几分媚色,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水灵灵的。
如兰的气息在他颈侧吐出,衣襟都被赵棠扯得松开了。
“皇上……”赵棠伏在他怀中,手里还拽着他的衣襟,轻喘着唤道。
卫炀的手覆在她的腰带上,指尖一翻,腰带松开了。
他哑着声音应道:“棠儿。”
“皇上,二公主病重,还请皇上移驾!”
殿外传出一声惊呼。
顿时殿中的旖旎尽数消散。
赵棠头脑瞬间清明了起来,她瞥了一眼紧闭的殿门。
身边的卫炀也早已清醒了过来。
他的子嗣不丰,到头来只有两子三女,而二公主又素来身体不好,自然十分在意。
“皇上快去景仁宫看看吧,二公主的平安最重要。”赵棠体贴地说道。
这时候赵棠不能多加阻拦,哪怕赵棠以往在他面前行事有几分大胆,但是这事毕竟事关重大。
卫炀站起了身,赵棠顺势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伸手将皇上的衣服收拾妥当,抬起眼望着卫炀,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担忧,“二公主福泽深厚,定会无恙的。”
卫炀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旋即松开手,迈腿便向殿外走去。
赵棠望着空荡荡的临华殿,呼呼的寒风从大开的房门闯了进来,霎时殿内的气温骤降。
赵棠平静地收拾好了自身的穿戴,坐着轿辇回绮春轩。
她坐在轿子中,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迎着皎洁的月光,越发显得精致。
明日,整个后宫就会知道,昨夜宜妃在她侍寝的夜里叫走了皇上。
哪怕打着的幌子是二公主病重,别人注意到的只会是宜妃成功地从她手里截胡。
宜妃本就不喜她,此事一出,那些牛鬼蛇神又该冒出来了。
她嗤笑一声,浅褐色的眸子这会儿竟是比冬夜里的寒风还凉。她不经意地摸着簪身,冰凉的触感传达到她的心里。
她当然知道,相比起皇上的孩子而言,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只不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宜妃截胡,还真是令人感到不虞。
更何况,二公主当真是病重么?
赵棠的指腹抵着簪子,尖锐的簪头扎得令她有几分刺痛,却更加让她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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