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初发之时,何甜甜抱着手中的纸鸢,也学着旁人一般试图想要让手中的纸鸢飞起来,可似乎老天不给面子,何甜甜牵着线,向前跑去,可是后面的纸鸢就是飞不起来,竹骨被摩擦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何甜甜有些不服气,又学着其他人的姿势来试试。
然后和我们学习其他人的手工大佬的结局是一样的,大脑看完表示,我会了。
一上手,手:你会个屁。
何甜甜抱着手中的纸鸢来回试了好几次,未果,只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阿云瞧见她面色不虞,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安慰了几声。
“不过是个纸鸢罢了,小姐若是想要,叫老爷包下整个江州城的纸鸢也没有问题。”
何甜甜看了她一眼,垂了头,撇了撇嘴。
一把将手中的纸鸢扔到阿云手上:“不玩了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这些纸鸢就知道欺负我 ,别人手里是好风送我上青云,在我手里反倒是往尘土里喧嚣,我能怎么办呢?”
她气的鼓起腮帮子,粉腮香雪。透露出一种天真顽皮的可爱。眉间因为自己的玩的不够开心而有些烦闷。真的能说得上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了。
林绥看着,忍住自己想要捏一捏这张小脸颊的心情。安慰道:“我觉得婴宁妹妹你玩不好不是因为纸鸢不好,也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这纸鸢缺了东西。”
何甜甜愣住了,她低头看着阿云手中的纸鸢,是燕子的花样,黑色剪刀般的尾巴后面垂着流苏,中间用竹骨绑着,与其他纸鸢并无其他不同。
“陶哥哥莫骗我了,这纸鸢与其他纸鸢也没什么不同嘛。”何甜甜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低头用脚碾了碾周围的泥土。
“都是纸鸢,陶哥哥就是想安慰我也不用这么说的。”
“我可真没骗你,这纸鸢的确是少了东西。”林绥说的是一本正经。他神色严肃起来,活像是在书院里与其他书生一起辩论的时候的神情,叫阿云被吓住了,立时呆呆的看着他。
何甜甜倒不怕这些,想当年还没穿越的时候,她可是被各种班主任给锻炼出来的心思,少年本就还是与她相识,铁定只是吓一吓自己。
自己要是认输了,岂不是就同阿云一样了?
于是何甜甜挺起胸膛,不服输的站在阿云前面的盯着林绥,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耀武扬威的表达着自己的天不怕地不怕。
看的林绥哑然失笑。
小丫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就连猜也是不用猜的。
他只好缓了脸色,从阿云手中拿到纸鸢。纸鸢上的燕子画的微妙微翘,只是还是稍微有些留白:“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说的就是这纸鸢的前身,它本就是被拿来作为探查情报的东西而存在的,只是后来才变成了百姓闲杂之时玩的游戏。”
这些都是他话了,林绥怕小丫头不耐心听,略过这些。
“当然也可以用来传递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信件之类的。梁武帝时,侯景围台城,简文尝作纸鸢,然后飞向天空,却最后弓箭给射了下来。”
“然后呢?”何甜甜捧着脸,她小学的时候就学过风筝的原理的,也知道这些故事,可是从穿越之后,要学的东西太多,这些杂学反而被放到了最末,导致了她其实一开始也没想起来,直到林绥说了之后,她脑海里才模模糊糊的有些影响。
“我记得这纸鸢上还可以放一些竹哨用来传递消息?”
林绥一愣,想不到她竟然知道这些,嘴角轻轻翘了起来,没有感到不耐烦就好。林绥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做事都喜欢找根本,有些时候倔了些,翻得书也多,就是他爹也耐不住他。
何甜甜不一样,她看起来不仅知道,甚至还有些喜欢这些。
“是啊,纸鸢的确是有这个做法,传说韩信曾令人只做了一个很大的纸鸢,装上了竹哨和弓弦,然后半夜之间飘到楚营,导致了楚营士气大丧,才有了后来的大汉。不过那个时候的纸鸢很大,可以搭载有重量的东西飞起来。现在的纸鸢主要还是拱玩耍的,做的轻巧些。”林绥笑着解释道。
“这么厉害啊。”何甜甜拍手赞叹道。
“那纸鸢有多大,有我家那么大的吗 ?还能载一个弓弦,是不是竹哨可以被搭载起来,那人是不是也可以背着纸鸢飞?”
何甜甜前世小时候看武侠剧,经常有大侠背着一个大大的纸鸢飞在天空上滑翔,后来她看了国际滑翔翼比赛,觉得很像是风筝一样。
林绥一愣,这就触及到他知识的盲区了。面对何甜甜的询问,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或许是可以的吧,曾听闻过志怪有这样的说法,只是现实中未曾见过。”
何甜甜歪头,好吧,看起来这里不像是什么正经的武侠世界,不然这样做官的人家,怎么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呢?她吐了吐舌头。
“恩……陶哥哥说的也对,那里就有那么容易带着人飞了。若真是能够像纸鸢一样飞起来的话,也就真的是好了。”何甜甜看着林绥手里的纸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黯然。
虽然她真的相比很多在封建社会的女孩子,已经是过的很好了。可到底,还是与现代有些不同的,她在出嫁前没有自己的产业,没有自己的工作,就连出门也受些限制,不敢夜半三更一个人在外游荡,不敢作为女子对政事高谈阔论,不能去考公务员。
有些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说不出来的。
“婴宁妹妹是想要出去玩么?到时候我叫月英带你一起。”林绥不知道何甜甜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伤怀,可这并不能阻挡他看出何甜甜眼底的怀念以及悲叹。
他只当是何甜甜因为身在闺阁不能自主的闺怨罢了。
何甜甜看他一脸茫然,摇摇头叹了口气,摆摆手:“唉,算啦,其实也只是一时间的奇思妙想而已。说出去都要被我爹给骂一顿鬼迷心窍的那种。”她说着,其实就连自己也没能察觉到自己心底的那阵子自嘲。
到了古代还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真他妈的令人窒息。
却不想林绥突然停下来,很认真的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婴宁妹妹是因为什么而突发这样的感叹,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不是鬼迷心窍。”
何甜甜一惊,抬起头看着林绥,逆光之下的林绥看起来五官更加的被表现出来,能看得见眼睫垂在眼眸上,看不清内里的神色。
“谁都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约束、没有长辈,没有那些世俗的规矩,想要飞出去,去看外面的世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林绥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我也曾经想过这样的事情……要是真的会飞就好了。只是到底不能。”他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何甜甜那样悲叹的神色,竟然会觉得有些悲悯。让他克制不住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呵。”他笑起来。
“所以如果婴宁妹妹有这样的想法,那是真的很正常的事情啊,我也这么想过。这不是鬼迷心窍 。”他坚定的说着。
何甜甜有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阳光、草坪、野外、天真而明朗的少年微笑着说出自己对封建社会的控诉,然后却并不能去逃离,而是选择过自己的生活,担负应有的责任。
像是一场悲剧。
又像是一场伟大的告别。
何甜甜鼻头一酸,不知道是在跟林绥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你说的对,的确不是鬼迷心窍。我只是……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呢?”
如果春风能带走纸鸢,那么能带走我去见见这个伟大的世界吗哪怕生如浮萍,也有一番天地可以去闯荡。
她有些掩饰不住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低头试图掩盖自己方才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陶哥哥尽只会拿这些东西惹我,小时候你拿了我的梨子,现在拿了我的纸鸢却不告诉我怎么飞。”
“没、没有!”林绥干巴巴的说道。
“我、我这就说。纸鸢是用来载物的。所以你要不要在上面写些东西。把自己的心情传达上去,指不定就会心想事成呢?”
“……”何甜甜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个小孩子吗?怎么这群大人老是骗她。
“呸!你哄小孩儿呢。”
“我是真没骗你,不信我给你试试……”林绥笑起来,看何甜甜恢复那般娇蛮之后松了一口气。“林墨,拿纸笔来,少爷我今日要挥毫大作!”
后面马车跟着的就是林绥的小厮兼职书童,梳着双髻儿,年龄看起来小,做事却意外的成熟稳重。只见他从马车上拿了纸笔来,又端来了砚台与松花墨。
好家伙,松花墨不算贵,可是难就难在不好买,多是在端州出产。何甜甜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悄悄的在林绥看不见的地方作了鬼脸。拿那么贵重的东西写在这么廉价的纸鸢上,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原谅作为一个现任的民族资本主义家,何甜甜有些时候的脑回路就是这样的——奇怪。
林绥一写便是灵感如源,泼墨挥毫间就书了两联上去。
何甜甜走过去一看,脸黑了半道。
“江州水边丽人行,扬手挥作弦月裾。”
这不就是在吐槽她飞纸鸢飞的难受,衣袖都飞起来了,但是她的纸鸢就是飞不起来了吗?忍住自己想要撕了这个纸鸢的心情。
不停的在心底劝告自己说,啊,这个纸鸢虽然不贵但是是别人买的。不对 ,这上面是端州砚磨的松花墨,很贵的,现在这个纸鸢已经不是十文了,它现在可以值十两。
林绥继续写到:“借与春风赴天台,青鸟应缬水云间。”
“这话还差不多……”何甜甜悄声说道。
等得笔墨干的差不多了,林绥方才将纸鸢拿起,对着何甜甜挑眉道:“现在,这个纸鸢就能听见你的心愿,飞起来了 。”
何甜甜偏过头:“我才不信呢。”
“艾,婴宁妹妹,信与不信,做了才知道。”林绥将纸鸢赛到何甜甜的怀里道。“你试试重新飞一下。我保你一定能成功。”
“那要是不成功呢?”何甜甜凑近了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林绥。“不成功怎么办?”
林绥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将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心中一跳:“当然是做牛做马,任你挑选。”
何甜甜鼓着嘴:“姑且就信你一次吧。看在月英姐姐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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