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衣锦归乡啦
百里郡大街小巷奔走相告, 不到片刻就全都传开了。
虽然大雪纷飞,傍晚寒重,但架不住街坊百姓们的热情, 纷纷从家中涌到街市两步,夹道欢迎状元郎。
小孩儿们拍手欢跳, 大人们够着脖子张望, 人人喜笑颜开, 人头攒动。
今天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可是出自他们百里郡呢,与有荣焉下人人都觉得脸上沾光。
“从前就觉得谢家郎君非池中之物, 果真没有看错啊”
“那可不,以前俺们家栓子还在状元郎教学的私塾上过学呢, 嘿嘿,以后俺儿子铁定也能考上秀才。”
“我们家可在谢家老宅隔壁,这可真真是沾了光哟老眼不识泰山, 还不知道自己一直跟状元郎做邻居呐。”
大家围在街上, 追着车队一边看热闹一边议论。
谢执将百里月抱上马背, 与他同坐一起接受乡亲们的热情欢迎, 触到她冰凉的手指, 低声道,“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冬日里趟过的温泉, 静谧温暖,说完,他将小月手指捂进掌心, 然后放进大麾中。
百里月靠在他肩头, 感到自己的心终于稳稳落了地, 从此有了归放的地方。
谢执没有先回自己家,而是先带着小月去百里郡府求见百里斋。
百里斋早在方才就已得到下人传回的消息,带着府中上下所有人的大宅外面迎接。
按照礼制,如今谢执高封状元郎,回乡省亲后不日便要回京走马上任大理寺司直一职,为正七品朝廷官员,比起百里斋这个九品县郡,足足高上两级。
地位转换,如今的百里斋已要向曾经他质疑过的少年郎垂首行礼了。
谢执快步上前,双手托起百里斋合拢的双手,诚挚道,“伯父,晚辈不负所望摘得榜首,回来了。”
百里斋感怀万分,看着他和月儿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眸光涌动,道,“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月和谢执相视一笑。
两个月后。
谢家和百里家的婚事在郡上所有百姓的瞩目中隆重举行。
大家都说呀,百里斋的女儿命真好,能嫁给状元郎,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百里斋听了冷哼,那是他们不知晓自己女儿为了痴恋谢执那小子受了多少苦。
好在如今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枉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做了回恶人。
老父亲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欣慰不舍的,只得把泪悄悄抹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
捧在手心十八年的宝贝女儿,终于要出嫁了啊。
百里月在丫鬟婆子们的服侍下穿戴好了新娘嫁衣,起身转过头来,引起一片惊艳的吸气声。
她穿着繁花丝帛绣成的大红色嫁衣,宽大的对襟抹胸,翘檐流苏珍珠披肩,墨玉般的青丝,高高地挽成飞仙髻,几枚圆润饱满的玛瑙同心结环钗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略施粉黛,朱唇不点而红。
眉如翠羽,鼻若悬胆,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淡扫娥眉眼含唇。
美眸顾盼见华彩流溢,唇红间漾着温柔浅笑。
明艳倾城不可方物。
“哎哟我的亲娘喂可真真儿是天仙而下凡来了。”迎亲喜婆啧啧惊叹道,“老婆子我干这行几十年在,再没见过比百里小姐嘿,瞧我这嘴,该是谢少夫人,在没有比谢少夫人更美的新娘啦”
大家低低轻笑,跟着一起打趣。
百里月脸颊陀红,被大家打趣得娇羞不已。
“快盖上红盖头,等吉时一到,新郎官就要来接新娘子啦”喜婆高唤一声,将长鸳鸯喜帕盖到百里月头上,红影一暗,她眼前便什么也瞧不见了,只得攥紧双手紧张地等待着。
心怦怦直跳,一声快过一声。
在欢天喜地的唢呐笙乐声中,小月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在众人的簇拥中朝她走来。
一双修长均匀的手掌伸向她,温润沉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月。”
奇异般地,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百里月狂跳的心温柔地降落下来,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心仿佛被放进了他温暖的手掌中。
从此,她的心,被他掌握。
证婚人念起致婚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人执着同心结立于堂中,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礼成后,亲朋客人笑闹一番,将新人送入洞房,各自去外间吃酒。
喜房里红烛映对双成影,喜被上撒满花生红枣。
谢执拿起秤杆,轻轻挑开百里月头上的红盖头。
百里月缓缓抬头,妆点精致脸蛋在红烛的映衬下娇艳欲滴,眉眼含笑,盈盈似光,看着面前俊逸的新郎官,喊了声,“夫君。”
谢执呼吸一窒,怔怔地看着她,“小月。”
“还叫我小月”她微笑偏头,额前的珍珠流苏垂散下来。
“娘子。”他看着她,柔声道。
百里月笑了。
谢执放下秤杆,在床畔与她对坐相视,久久舍不得移开眸光。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傻乎乎。”她嗔。
“我娘子好看,我看不够。”他低低笑。
她柔柔依偎进他怀里,听他诉说分开那两年的思念。
谢执抬起她面庞,温柔的眸子涌动着爱到极致的思念,低头看进她双眼最深处,“以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低头亲亲她,轻轻柔柔的碾磨,缠缠绵绵的含啄,一点一点的耐心,循序渐进的感受,像是要补回失去两年的时光。
百里月双臂环住她,整个人和心都软成了一汪泉水,将自己全部交予他。
帷帐轻挡,红烛摇晃,月影横斜。
裘被帐影暖,窗外大雪纷飞,两道身影渐渐伏叠,情浓之时吟娥如乐。
成亲半月后,百里月随谢执一道上京赴任。
当初谢执在圣上面前直言自己已有婚约,且回乡后便会与未婚妻举办婚事,拒绝了三公主的青睐。
圣上不但未怒,反而愈发欣赏这位年轻状元郎的风骨,因其在金銮殿上以一篇精妙绝伦的法典策论夺得魁斗,是以当场敕封他为大理寺司直,任正七品,给他三月时间回乡探亲,三月后便要回京上任。
百里斋依依不舍送别了女儿和女婿。
又是将近大半月的赶路,抵达上京。
百里月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在路上被马车颠得昏昏欲睡,谢执就让她躺在自己腿上,自己执着一卷策论慢慢地看。
偶尔她不甚舒适地皱眉翻身,他便伸手在她眉心轻按,慢慢抚顺她被弄乱的发丝,直至她黛眉轻展重新入睡。
百里月醒来,见自己窝在谢执怀里,把他衣襟全弄得皱皱巴巴,拉着他笑闹一会儿,吃些东西,又怏怏地躺下。
如此又折磨了几日,终是看见了恢弘厚重的上京城门。
圣上亲赏了状元郎府邸,百里月随他一起搬进了新开的府宅中。
府里除了必要家具,还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待两人重新布置。
百里月不得不拿住当家女主人的气势,安置仆从,采买用度,七杂八杂的事情打理下来,又是半个月过去。
期间,她迎来送往,和谢执一切待人接物,处事周到,进退有度,礼仪大方。
且她姿容明艳娇媚,举手抬足气度不凡,完全不像是个从名不见经传乡郡来的农妇。
外边那些等着看她这个乡下姑娘笑话的高门贵女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也不知是谁谣传,说谢状元在乡下的未婚妻是个粗鄙不堪的农妇,所以大家都等着他带回了农妇妻子后,好奚落反嘲笑他一番,当初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三公主的亲事。
不知好歹。
这下,见到传说中的未婚妻真人,众人无话可说,百里月那模样身段,谈吐气质,与谢郎君站在一起,谁不得说一句天作之合。
进京后小半年,百里月诊出喜脉。
谢执欣喜若狂,愈发将她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重物不许她提,冷水不许她沾,尖锐物也不许她碰,洗发洗脚他都亲自帮她,穿衣穿袜也都亲力亲为,就差抱着她亲自喂她吃饭了。
百里月哭笑不得,捶他几拳,“不过就是怀孕,哪有那么严重啊,瞧你紧张成这样。”
谢执皱眉,摸着她日渐隆起的腹部,“孩子天天在肚子里踢你,得多疼啊,等他生下来,我要打他屁股。”
隔年开春三月,百里月诞下一女。
谢执狂喜,为女儿取命念月。
翌年,朝中政务禀核,谢执被提为大理寺丞,是为正五品,后又陆续被提升为大理寺少卿。
女儿念月三岁时,百里月再怀一胎,隔年生下一子,谢执为他取名执月。
彼时谢执已是身居高位,时任大理寺卿,掌平决狱讼,列位九卿,成为北慕国朝中最年轻的正二品九卿官员。
他的经历,被天下寒门学子奉为榜样,如今人们再提起谢执的大名,再不是当初那个寂寂无名的乡郡穷小子,如今的他,是天下百姓心中,正义法神的化身。
百里月陪着他,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看一日又一日的日升日落,云卷花开。
一双儿女冰雪聪明,乖巧懂事,在一家四口幸福的日子中慢慢长大。
又是一年寒冬大雪。
百里月积寒病重,沉疴病榻。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谢执揪着心,寸步不离守着她。
已经四十岁开外的百里月仍旧姿容秀美,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谢执看着她,仍旧如同看着当初清脆娇俏唤他谢执哥哥的那个少女。
“小月别怕,我在这里。”谢执握着她的手,多年的习惯,用自己手心的体温帮她焐热冰凉的手指。
“夫君,咳,我恐怕再不能陪你了。”百里月语气虚弱,她知道自己已到弥留之际。
她眷念地拉着他的手,眼中满是柔情爱意,“这一生嫁给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不,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已是人到中年的男人,挺拔伟岸的身骨像一棵苍竹,再没有什么事能令他落泪。
可面对自己深爱的妻子即将离去,他哭得惶然无错。
“谢执哥哥,小月爱你。”百里月用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抚上他满是泪水的脸庞,笑了笑,幸福地阖上了双眼。
谢执的心仿佛也随她去了,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她,她就不会离开他一样。
慢慢地,他看到香消玉损的小月在他面前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只剩下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根发丝。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成幻象,四周有远古的天道梵音想起,他周身华光大作,仿佛身处云端。
脑中有什么久远厚重的记忆蜂拥而至。
谢执抬起头,终于,他想起了自己是九天之上的司法神君。
低头,他深情眷恋地注视着掌心那根发丝。
那,是他的小月啊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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