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阴兵在吊死鬼的命令下围向了小七变作的女冠。一时间, 阴风呼啸,黑气漫天。金色雷光穿插在怨气中闪烁,雷电轰鸣与阴兵的吼声交织, 称得上是鬼哭狼嚎,令人生畏。

    然而,那也只是表面看上去罢了。

    真实情况是, 怨气围而不动, 阴兵骑着战马阴灵乱跑。金色雷光就只是光和响, 真正的威力完全没有。

    哪怕知道是假的,藏在角落里的左玟一行,也还是为这等场面而心生震撼。更不用说那将军了。

    被打成猪头的将军跑到站着不动的郁荼身旁,焦急道,“你就这么看着不能帮帮你师傅去”

    看样子, 很是为小七着急。

    郁荼冷冷瞥了他一眼, 轻嗤一声, “不去。”

    后宫之中, 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左郎君。他不拿度朔印补一下就不错了。

    将军这师徒两个真的不是仇人吗

    没过多久,只听得阴兵围困中一声厉喝,

    “贫道顾念鬼道修行不易,对尔等手下留情。既然你们不领情, 就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此话一喊出来, 配合演戏的大家就收到了信号。

    鬼王表面仍不动弹, 却操纵怨气为遮掩,让左玟等安然走回画壁所在的正殿内。

    同时,金色雷光陡然加大了声势,灿若朝辉。刺得人睁不开眼。

    借由此刻, 阴兵鬼怪都敬业的发出“啊”“好厉害的女道”“快跑”之类的喊声。顷刻间四散而逃。

    等到金光消散,将军睁开眼时,院落里的黑色怨气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鬼物的阴寒之气逐渐减弱,点点星光漫洒。相比之前的大动静,此刻的夜色静谧非常。

    却有一坤道立在院中,道袍发型分毫不乱,道骨仙风。看在将军眼里,那周身仿佛闪动着灿烂的金光。

    “仙姑”将军扑了过去,“救救我的侄儿和其他人吧”

    被叫做仙姑的小七心中赞叹左郎君的预料分毫不错,而后耍帅地将拂尘从左甩到右,淡淡道,“你说。”

    片刻后,小七领着把自己当花瓶的郁荼进了佛殿。

    郁荼前脚进门,后脚就转身关门。把将军关在了门外。仅有冷淡的嗓音透过门缝传出,

    “家师施法,不许旁观。你就在外面等着。”

    小七郁荼进了殿内坐下,弄了个不透出声音的禁制,就跟大家一起快快乐乐讨论起之前的大戏。

    众女对小七临阵坑郁荼的行为深表赞赏,“小七真棒”

    “小七演的特别好,郁荼你该学习一下”

    恢复成萝莉的小七被夸得小脸红扑扑,得意地冲郁荼吐了吐舌头。

    被众女针对的郁荼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坐在左玟旁边,低下了头。一脸苍白的病容,形同一只被欺负的犬类。

    左玟明知他是威风八面,抬抬手就吓得阴兵膝盖软的鬼王,也还是会被表象迷惑,心生怜惜呢。

    遂拍拍郁荼的肩膀,违心夸奖,“郁荼也很好,下次继续努力。”

    鬼王抬眸看着左玟,嘴角微微扬起。“嗯。”

    众女郎艹一种植物

    不说佛殿内是怎样一副和谐场景,佛殿外的将军却是很不好受。

    他先是昏迷被殴打,身上无一处不疼。然后又让吊死鬼跟阴兵们恐吓一番。身体呵精神都快到极限。

    见女冠和其弟子进了佛殿,也不让他进去,就打算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

    此刻没了怨气遮蔽,借着星月的光,将军却是一眼就发现了大殿外面沿边躺一地的军士。

    忍着身上的疼,将军走过去挨个查看军士的死活。确定他们都是活的,不过是昏迷了过去。

    待走到最角落处。看到那被单独捆出来,跟他一样被打成猪头昏迷的小木匠,将军先是一愣,而后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给小木匠送了绑,将军坐在石阶上闭目养神。

    半晌,突然睁开眼,看向了殿门的方向。

    那眼里精光闪烁,充满狐疑,“为何,单单是本将跟小木匠被打”

    快到天明,佛殿里昏迷的百姓和左玟的同伴都在鬼王的操作下悠悠转醒。

    只见画壁已重新让黄布遮盖,佛像之下,站着几个人。

    一个老和尚,一个女冠,两个少年。

    女冠看起来跟那个桃花眼的少年交谈甚欢。

    思维逐渐回笼,惊讶不敢置信的语声接连响起。

    “我们,出来了”

    “不在天牢里了”

    “那仙娥”

    还没彻底接受自己出画壁的喜讯,却有一声童音盖过了若有人的声音。

    “呜呜小叔三郎好饿,漂亮姐姐没有了呜呜呜”

    众人皆看向哭哭啼啼大嗓门嚷嚷的红衣小胖子三郎。

    下一刻,大门被猛力推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叫唤的三郎,激动得热泪盈眶。

    “三郎”

    这一番感天动地叔侄情,如果叔叔不是逼人进画壁的将军,大家会更感动一些。

    感动了那么一下以后,将军听到三郎口里哭着的“漂亮姐姐没有了”,随即松开手,黑着脸给了小胖子一个爆栗。

    怒道,“大哥只你一个子嗣,你就知道漂亮姐姐,往后怎么去驻守边关”

    小胖子三郎摸着头,眼里含着两泡泪。原要反驳,可看看将军被打得青紫的脸,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叔侄喜相逢,那边老和尚已经给众人说明了情况。言是女冠将他们救出。

    众人纷纷前去感谢小七。

    小七自己没做过的事,还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挨夸。听了两句,把拂尘一挥,道是,“无需感谢,贫道这便要走了。”

    又郑重道,“那画壁乃是灵物,尔等不可心怀记恨毁坏画壁,否则恐怕折损福缘。别怪贫道没有说明。”

    众人皆点头应是。

    女冠遂一步迈出佛殿,然后对跟在了左玟身边的郁荼装模作样地告诫道,“徒儿,你好好侍奉左举人,做书童不可懈怠,知道了吗”

    郁荼点头说了“是”。语声透出愉悦。

    却是见不得郁荼得意的样子,小七又拉着左玟,一副相见恨晚的不舍模样。

    “他要是不听话,左郎君只管打骂,不用给贫道面子。”

    这戏演的左玟忍俊不禁,忍着笑正经回道,“仙姑放心,在下一定好好照顾郁荼。”

    小七哼

    人群后,将军眉峰一皱,“是那个胆子大的举人,仙姑竟然让弟子给他做书童”

    旁边的三郎戳了下将军,小声道,“我认识那个漂亮哥哥。之前在画壁里,他跟另一个漂亮姐姐要去救三郎来着。”

    将军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心中暗道,莫不是看那书生长得好,仙姑也动了凡心

    他这里才生出念头,被左玟维护郁荼气到的小七却是看向了将军。

    收敛了对左玟时的笑容,淡淡道,“将军可随贫道出来片刻。”

    不说救命之恩,将军也不会得罪有法力的高人。便跟着小七道姑走到了院中。

    小七遂按剧本叮嘱了一番将军,着重说了不许他毁坏画壁以及宽以待民一事。

    将军都爽快应下,却忍不住问,“那左举人是何身份,仙姑为何将弟子都送给他”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但小七已经演出了经验,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淡淡道,

    “你懂什么此子福缘深厚,绝非凡人。”

    眼珠子转了转,小七继续加戏。

    对将军意有所指道,“你若是之前有不敬之处,还是自觉些去道歉为好。”

    将军态度良好的应下,回头看了眼左玟的方向。见她正与同伴交谈,笑容清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不由得想到当今喜好重用容貌好的人的习惯,倒是觉得小七说的没错。

    戏演完了,小七也最后甩了甩拂尘,往寺外缓步走去。

    她走得慢,逆着晨曦,格外的仙风道骨。

    一群人目送在后面感叹,“真是仙姑啊”

    听到这话,女冠的步伐越发稳,身影飘渺。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待小七离开后,将军竟然真的向被他逼进画壁的人,尤其是左玟道了歉。他态度诚恳,又听说是为了大哥唯一的后人,才急了眼。加上众人只是受惊,没有损伤。也知道自己都没能力报复将军,

    甭管是不是真心的,面上都原谅了他。

    左玟一行多了个书童郁荼,又再次上路,往京城而去。因为知道郁荼是仙姑的弟子,其他人都不敢把郁荼当普通书童小厮对待,态度十分友好和敬重。

    这也是左玟要安排这么场戏码的缘由。郁荼愿意为了保护她折身做书童,她却不能让别人真的轻慢了他。

    当左玟他们上京之时,那始终没有暴露名姓的将军,也领着自己的人马和侄儿往西部边关而去。

    骑在马上,小木匠摸着疼痛的脸,对将军道,“听起来是很合理,但属下觉得有哪里不对。”

    “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小木匠瞪大眼,“那您还”

    将军转头看他,镇静的神态,不见鲁莽,目露精光。

    只是一瞬,他轻哼一声,恢复平日大大咧咧的样子,凶恶道,

    “你吩咐下去,这行路上对百姓都给老子都客气着点。省的又得罪了哪个高人,害本将军挨打。”

    “将军”小木匠满是不解。

    想想他们在边关,说有多疼惜百姓谈不上,但保家卫国是真。将军往日的态度也是如此,有条命在就不错了。

    杀人杀麻木了,在他们眼里如同杀鸡。又不是文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忧国忧民的情绪

    将军转回头,“本将这一回是因为三郎丢了焦急,大哥只留这一个孩子,被京城那群婆娘惯得无法无天”

    话锋一转,开始自我吹捧,“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放在平时,本将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将军嘛”

    小木匠当儿子踹的爱民如子

    算了将军开心就好。

    再说左玟一行离开灵云寺,又在陆路走了十来日。

    因为灵云寺画壁一事,大家连古刹都不敢随便去了。租了三辆马车赶路,想要快点到京城,路上大多选择客栈或者民舍借宿。

    这日不巧,马车连着走了一下午,入夜了也没见到人烟。

    穿过一道山岭,众举人已经商量着今晚要不要露宿郊外了。却听得前面的马车夫喊,“看到灯火了那边有户人家”

    众人闻声撩开帘子看去,果然见到前方有模糊的光亮。皆大喜。催促着马车夫快些过去。

    到了灯光所在,才看见是一家路边小店。门前挂着两盏素色的灯笼,大门紧闭。

    马车夫前去敲门。敲了几声后,出来的却是个老翁。

    老翁披着衣裳,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看见这么些客人,面上却没有露出喜色。

    而是歉意道,“不巧了各位老爷,今天暮间突然来了许多客人,房间都住满,已经没有多的客房了。”

    一行人的惊喜霎时减淡,互相看了两眼。

    同行的王举人拱手问道,“老丈,不知这附近可还有别的店家”

    老翁摇了摇头,“此去阳县还有三里路,在蔡店只有我一家店。”

    闻言,夏举人皱眉道,“我们赶了一天的路,累的不行,哪还有功夫再走三里地。”

    左玟点点头,对老翁温声道,“我们不需要很好的地方,只能歇脚即可。老丈行行好,可否想法子腾出些位置来,让我们休息一晚”

    许是看左玟长得好,说话语气也温和,老翁犹豫了一些,道,“有是有,就怕”

    他叹口气,解释道,“不瞒诸位老爷,是我那儿媳刚死,尸体就停在一间房里。我儿子出门买棺材未归,怕是诸位老爷忌讳啊。”

    众人面面相觑,王举人有些不乐意。夏举人却不忌讳,想住进去。

    夏举人道,“咱们连画壁都进了,还怕死人吗这一夜也没多久了。歇一歇吧。”

    李垣小声道,“死人而已,升官发财也是好兆头。”

    有他们俩的话,众人也点头赞同。向老翁表达了不忌讳,愿意入住,还保证,“钱我们也是照给的。”

    见此情形,老翁只好道,“那各位随小老儿来吧。”

    众人便跟着老翁走到一间屋子里。

    刚进门,就看见一张桌案,案上摆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隐隐约约照出后面帐子里停尸的死者。

    而他们的住所却并不与死者同屋,而是里面套间的大通铺。把帘子一遮,似乎死者也没多大影响。

    或明里或暗里,众人都松了口气。谢过老丈,不敢多看死者,都去里间歇下。

    唯有郁荼,皱眉多看了那死尸几眼,暗暗动了动手指,挥出一道鬼气。方才跟着左玟进了里间。

    而就在同一家店中,老翁所说的暮间来的许多人,悄然聚集在了一间房里。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

    幽幽的珠光下,一只墨色灵蝉在竹筒内疯狂撞击。被放出来后,就朝着左玟等所在的小屋的方向,冲撞窗户。

    嘶哑呕哑的嗓音在室内响起,激动而欣喜,

    “玛哈神庇佑,他就在这里”

    “巫祭大人,那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聊斋尸变结合巫蛊。看到营养液九千多了,要不,破万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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