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车,她便正好瞧见嬴家的车马停靠在太学门邸的树下,而嬴沈正百无聊赖地倚在粗壮的树干上,嘴中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阿沈!”姜洛兴高采烈地挥挥手,问道,“补阙考试什么时候开始?我来晚了吗?”
“还没,才刚刚开始许人进去。”嬴沈答道,又笑问,“你不是已经高中举人了么?怎么还来凑这个热闹,非得入太学转悠一圈儿?”
姜洛听了,也笑问嬴沈:“你不也是?”
每年各地通过秋闱选拔出青年俊秀,获得举人名号,这些举人再上京参加春闱,进行最后的角逐。
但是科举之中,还有一方巧门路,就是太学。
太学每年都有固定的名额,可以不参加秋闱而直接获得举人名号,保送入明年的春闱。且太学给的名额更加宽松,基本上考上了太学,一只脚便踏入了举人行列中。
而太学入学是有条件限制的,别说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进不去,就连庶族寒门出身的女儿也几乎不可能获得资格。
往年只有七姓世家的女儿才能参选,但今年圣上开始改革,将五品以上寒门官员的女儿也纳入了考察范围。
但是对于姜洛、嬴沈这类既是七姓出身的贵女,又早早获得了举人身份的人来说,这些都与她们无关,她们进入太学权是消遣。
因此二人一路说笑着走入了太学之内,只见其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粉饰一新,一摆一设都泛着书卷气息。
经过合验搜身的地方,几位搜身之人吆喝着:“不准夹带,不准藏书!违者重罚!”
监考官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她一身长衫,坐在门前藤椅上,颤颤巍巍地道:“本试从未时三刻开始,一直到傍晚结束,给三支燃烛点火,待三支燃烛结束后,便不能再作答。”
“怎么考得这么正规?”姜洛听了,转身对旁边的嬴沈小声道,“这监考比起咱们秋闱也毫不逊色。”
即便当今圣上准备扩大招生名额,但能有资格考太学的人也不甚多,基本能参加考试的都能入学。这补阙考试倒不如说是摸底考试,提前测试一下考生们的基本功。
她以为只是随便一试,答一下午便算完了,没想到同秋闱没甚么差别。
“谁知道呢。另外,这位监考也是大有来头——我认得她,她是国子监司业,恰是我母亲的属下。”嬴沈亦是啧啧称奇,走入文秀阁内,却被面前搜身之人拦住了去路。
嬴沈勾唇一笑,自解开了腰带,两只手各执一边襟部,一把扯开了身上穿着的儒士服,露出了上身内的荷藕色肚兜,肚兜中间还用彩线绣了一对鹧鸪。
“怎么样,可以过了吧?”嬴沈嫌恶地瞧着搜身之人,冷漠疏离,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姜洛见嬴沈脱了衣服的滑稽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就在嬴沈背后笑出了声。
那搜身之人摆摆手,道:“请吧。”
姜洛便走入阁内试点,只见精致小巧的阁内,拢共摆了二十个乌木矮桌,左侧各摆了三支鲸脂蜡烛,右侧摆了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具。
而正当中,放着一叠薄薄的纸册,上面印刷着密密麻麻的贴经、墨义,因为只是初试,所以只考这些基本的,并不考更难的策论。
那纸张摸着厚实,一摸起来就知道是官中造纸,洁白如玉,不渗不漏。
各人都寻好了自己的座位,坐定后,便开始翻阅试卷。姜洛先是慢悠悠地翻开了试卷,三根指头捏起了狼毫小笔,笔尖蘸了蘸墨水,正准备下笔,开始写自己的名姓。
她手腕高悬,十分熟稔地握笔向下,勾勒出端正的“姜洛”二字。
“喂!小姐姐!”
背后仿佛有人唤她,姜洛一时不察,转身看了背后一眼。
只见背后坐着的是个穿金戴银、一身锦绣的幼稚女童,她狡黠地一笑,对姜洛道:“姐姐,我叫俞钱子,你能不能帮我写上我的名字?”
姜洛微微蹙眉,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问道:“你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太学要走平民化路线,难道已经平民化到不识字的都能报名了么?
姜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那位女童却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我才刚学了写字,娘说上京的太学里有整个大周最好的老师,便把我送到了上京来求学。”
“那恐怕你是白来一场。”姜洛实话实讲,道,“太学又不是启蒙私塾,起码得认全了字再报名罢。再者说了,这考试虽只是摸个底,但若我帮了你,就是徇私舞弊。”
那女童垂下了头,眼中含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望着姜洛:“姐姐,求你了,我也只是让你帮我写上名字,也没有让你替我答题呀。”
姜洛叹了一声,另寻了一张净纸,工笔细致地写上了“俞钱子”三个字,然后趁人不注意,立刻示意给她看,轻声道:“这是你的名字,你就照着这个写。”
那女孩轻轻点头,才道:“姐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姜洛摇了摇头,便转身答自己的题去了。她龙飞凤舞地写了贴经、墨义,若是有不会的也不多加思考,直接囫囵过去便算完事。
这样大略一写,只不到一个时辰,她便飞速答完了试卷,唤了监考交试卷。
“监考大人,门生写完了。”姜洛忽而扬起了手,另一手虚弱地捂着肚子,探问道,“门生今日不巧吃坏了肚子,现下胃有些疼,不知道可不可以提前离去?”
那穿着长衫的姚监考从前台踱步而下,走到了姜洛身边,拿走她的试卷端在手中看了看,便侧过脸问道:“你是姜家女儿?”
“是。”姜洛应道。
“怪不得一手行楷写得灵动飘逸,颇得姜体真传。”那监考一页一页翻看着,不由得啧啧赞叹。
姜洛一时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自谦道:“都是我娘教得好。”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番言语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实话——
在大周,一手飘逸俊秀的书法是高贵的象征。
无论是寒门庶族,还是七姓世家,都极为重视此道,拼尽财力物力来培养小辈女儿的书法之道。
而姜家也不例外,姜洛这手书法就是在母亲的日夜督促下练成的。
姚监考对她印象颇好,也知这场考试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便挥手道:“那你便先走吧,找个同学替你听着发榜之事,以及要购买的课本。”
姜洛便谢过姚监考,弯着腰,双手揉着肚子,提前离开了考场。
待离开了太学,姜洛连忙直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回看了太学学社,报以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了,监考大人,她本就预备着早走一会儿,回府前先去宣平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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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坊,陆将军府邸。
素色帷帐下,一具修长匀称的身体横陈在锦榻之上,他仅着一件家常薄衫,在榻上肆意一躺,露出了前胸大片瓷白如玉的肌肤。在胸口处,还有一颗豌豆大小,浑圆的朱痣。
“你们先退下罢,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陆修一双狐狸眼向下勾着,双眼迷离地看着外面,他挥了挥手,便遣散了外头侍奉的宫人。
侍人听了便齐齐下去,一时间,寝房内仅剩陆修一人。
他僵硬地换了个姿势,袒露出形状姣好的乳晕,那晕色与他唇上一样赭红,只是颜色更暗些。他伸出一只手,攀向了自己的乳晕之处,重重地捻了几下。
帷帐内不时传来低低浅浅的呻-吟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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