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时走出宴会厅,迎面就是一股热风。
时值六月,温度已经渐渐升高,他穿着那身西服在室内还好,乍然走到室外,只觉得闷热。
好在空气清新,令人舒畅不少。
脱下外套,搭在臂弯,方锦时缓缓走进蔷薇园。
因为宴客的缘故,庭院里灯火通明。一盏盏冷白的灯照亮了庭院的各个角落,给娇艳的蔷薇花添上了一层冷色的滤镜,令那粉色娇客无端显出几分无情来。
方锦时从葳蕤的蔷薇花藤间穿过,不经意被蔷薇花刺勾住了衣服,他正低头去看,就听见李晋叫他:“小时。”
方锦时眉心一跳,心里的那股厌烦又涌了上来。原本还要仔细撇开花枝,这时候也没了心思,只想赶紧走开,离这人越远越好。
李晋却不知道自己多遭人嫌,见方锦时举步要走,他忍不住上前几步,急急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了?”
明明打算道歉,开口却是质问。
方锦时顿住脚步,还是没有回头,只冷冷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李晋和方锦时相识多年,自认对他十分了解,却没想到他说句话竟然这么噎人。
深吸一口气,才道:“小时,你不要这么孩子气。海城只有这么大,你还能一辈子躲着我?”
他说话间,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熟稔。那是相识十年的默契,是林诺用尽一生都无法打破和改变的。
林诺心里咯噔一声,本能的介入这段对话,帮腔道:“是呀,方先生,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公、晋哥他只是想要和你解开心结……”
“小诺!”
李晋轻喊了一声,打断了林诺的话。
虽然知道林诺是在替他说话,而且要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大度,替他着想并不容易。但是李晋心里清楚,林诺的帮腔只能是火上浇油。
果然,方锦时被气笑了,扭头便道:“你们一唱一和,把话都说尽了,让我说什么好?”
李晋正欲辩解,又被方锦时抢了先:“这冤家你们说结就结,说解就解,想得倒轻易,可惜你们说了不算!至于什么躲不躲的,你们做了亏心事都不躲,我自然没什么好避让的,只是看到蟑螂臭虫恶心,懒得给个眼色罢了!”
这番话说得实在不动听,李晋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皱起浓眉,为自己辩解道:“小时,你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坏?我来找你道歉,是诚意十足的!”
方锦时闻言,简直要气笑了:“李晋,李总,你管你今天的行径叫道歉?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见他眼里冒火,李晋福至心灵,匆忙解释道:“我带上小诺,绝不是故意气你,只是他的身边离不开人……”
方锦时截住他的话头,决绝道:“那你就把他揣在兜里,给我滚!”
不远处,喷泉边。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打算绕路回宴会厅,闻言不由脚步一滞。
……他倒是真不知道,原来方锦时生气起来,有这么暴躁。明明那么多年看下来,都是别人家的乖孩子。
借用方锦时的那个成语,着实是“大开眼界”。
作为宴会里众人逢迎的对象,顾拓只要往那儿一坐,就有人凑上来说话。哪怕他气场强大,拒人千里,总归有人不懂眼色,胆大包天。
他不想被人打搅,干脆到庭院里走走。哪知道才舒心了十来分钟,又碰上了自家不省心的外甥给人添堵的一幕。
虽然觉得李晋的所作所为很不像话,但他作为长辈,这时候却不太适合出面。只能先避嫌,事后再教外甥。
哪知道抬步要走,就听见方锦时骂人,倒是刷新了青年在他心里的浅淡印象。
另外一边,李晋也被方锦时的态度勾出了火气,说话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小时,你冷静一点。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就不能理智一点?因为一点感情问题,你真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方锦时神色冷冷,眼神如刀:“李晋,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还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我看你不顺眼不想忍着你,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活这么大,还指望普天之下人人都像你妈惯着你?”
方锦时说话不带脏字,却极为刺耳。
李晋被他一噎,又听他提及自己已故的母亲,气得呛咳了几声,愤愤道:“小时,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他自认为态度放得够低了,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为数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语气又是一变:“你必须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方家。而我的身后,是李家。你确定要让两家的关系恶化么?”
方锦时表情微妙:“所以,方家和李家有什么合作?我们家做珠宝的,难道不搭上你们东皇娱乐,珠宝钻石都卖不出去了?”
李晋没想到自己扯出家族的大旗,方锦时也不以为意。还没等他想出新的措辞,又听方锦时说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两家没有什么合作,自然算不上熟。劳烦李总客气一点,叫我一声‘方先生’。”
一句“不熟”,好像一把尖刀,戳进李晋的心里。
那刀一次次翻搅,把他们十年的相处像剜肉一样,一片片剜去。
李晋终于发现了,他和方锦时的关系已经无可转圜。
“好极了,方先生。”李晋的声音微颤,低沉得好像雨天淋湿的燕尾,“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今天,是我不该来这里……”
方锦时没有做声,只用讥诮的眼神看着他。
李晋在他的眼神下,根本无处容身,只能闭闭眼睛,低声道:“小诺,我们走。”
说罢,转身离去,片刻不留。
方锦时懒得正眼瞧他,然而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想到他说的那些不知所云的话,心火还是越烧越炙。不由生气地把外套一摔,低低骂了一声:“草!”
摔衣服时火气十足,哪知道动作一大,又勾到了蔷薇花刺。皮肤被勾伤的地方,很快淤青了一块。
方锦时“嘶”了一声,服气地捡起衣服,扭头就走。
等到方锦时走后,顾拓才从喷泉旁走出。
池水飞溅,周遭空气微凉。他低头,整好袖口,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看来得好好管束一下了。
刚走了两步,顾拓忽然低头顿足,只见一块烟黄色的宝石落在地上,沾了一点泥尘。
弯腰拾起,是一枚精心打磨过的梅花形胸针。
是方锦时的东西。
顾拓抿唇,捏住那枚胸针,走进热闹的人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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