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所以查了一下你。”顾任游顶着蔚川的黑脸，镇定地说下去。
查什么？查到我是斯家的人吗？
蔚川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顾任游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我查了你出道以来的履历、采访、职业规划和未来的发展方向，大部分是肆风提供的公司文件。我发现，他在浪费你。不止他，整个公司都在浪费你。你是国内最红的没错，你的成就远不止如此，是公司拖累了你，而你……”
蔚川挑眉，“我怎么啦？”
“你被你的家世束缚了。”
“啊？”
“你很任性，他们都说这是你的人设，我觉得，你只是在寻求一种认同。家世是你的助力，也是你的束缚。你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缺，其实……你没有太大的自信。正因为你出身在那样的家庭，让你觉得做明星是一件丢人的事。但是我想告诉你，偶像也是一份值得为之拼搏、可以获得成就的职业。做流量，并不丢人。能让人喜爱，给人带去做梦的可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能力，别人想做都做不到，你却能轻易达成，所以你很棒，一点不比你的家人、你大哥差。”
蔚川沉默了。
他承认，他任性、胡来，的确是在寻求一种认同，却不是在寻求什么人的认同，而是寻求这个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的书中世界的认同。
他怕自己不是主角，在确认自己是主角后，又怕自己配不上主角的身份。
他周围有这么多优秀的人，只要剧情需要，就可以完美到极致。而他不是书里的角色，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永远不可能比他们厉害。
他被这个世界束缚，同时又有自由的思想。
他从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也不能说。
而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自我怀疑和束缚，虽然原因猜得大相径庭，但他理解他的感受。
交浅言深大概就是这样了，甚至有一种类似一见钟情的击中感。
“你身上有一种矛盾的魅力，我想回来见见你，所以我回来了。”顾任游继续，“下飞机那天，肆风告诉我你在直播，早上气象台又发了台风预警，我问肆风借了游艇出海，毕竟你是公司最重要的艺人，我不想你遇到什么危险。因为说出来觉得很突兀，而且股份的交接还没完成，所以做了一些隐瞒，我感到很抱歉。”
“啊……这样啊。”蔚川讷讷，别告诉他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解释为什么在厘岛上跟他装偶遇，那他可太失望了！毕竟好话谁不爱听呢？甚至还可以再来点。
蔚川失望的同时，又有点混乱，为顾任游几近于表白的对话感到混乱，可仔细想想，他只是在说他的职业规划和前途而已。
蔚川迟疑着回应，“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不想……”
“不想努力？不，你是不敢想。”顾任游摇头，“你是天生就该站在中心位的人，应该处在一个比任何人都高的位置，但现在你没有。”
蔚川愣了，“怎、怎么说？就不止要我做TOP，还要让别人都不用做偶像的意思？”
“有什么不可以呢？你是最好的啊。”顾任游认真，“我回国，不止为了帮肆风管理公司，还想完成你这个SSS级项目。偶像部只有你一个人，也只会有你一个人。你就是极致，我想不会有人能超越你，我也不需要。”
好狂妄，但他爱听！爱听极了！
蔚川低头，按下被顾任游勾起的激动心情，略显为难地绞了下手指，“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那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我想你考虑一下，要不要从今天开始，正视偶像这个职业。”
“偶像吗……”蔚川啧了一声，“如果我以后想拍电视剧、电影了呢？”
“当然可以。任何时候，你都是公司的SSS级项目，唯一。”
＊ ＊ ＊
蔚川离开NZ，一直在想顾任游的话。
顾任游说话很中听是没错了，尽管不切实际，却令人感触颇深，他爱听，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晚上在家吃饭，斯蔚淮也在，男朋友的话题告一段落，然而斯蔚淮还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
蔚川心里毛毛的，仔细一想，公司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季飞还全程参与，斯蔚淮能不知道吗？苏澄蕤只是抢顾氏太子爷的电影资源未遂就让他出走国外半个月，他们的新老板可是带着一公司的人准备从顾氏嘴里抢肉吃啊！
蔚川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不想去斯蔚淮面前丢人，就给季飞发消息。
[任游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季飞很快回复：[能有什么问题？]
[那公司换老板，我哥知道吗？]
[知道。]
[我哥查了他？]
[对，大少亲自查的，说他没问题。]
哇哦，蔚川惊叹。
[那顾家呢？]
[哦？顾家又怎么了？]
[飞飞，你最近说话很欠啊！！！]
明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还跟他绕弯子，蔚川气气。
季飞反思了一下自己，解释随后赶到：[总之这次有大少兜底，不用你多想。]
[等等，你们不会是想用他和NZ当枪来搞顾家吧？]
对话框安静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跳出一条回复。
[就不能是你哥特别欣赏他吗？]
人才回国几天，就欣赏上了？蔚川切了一声，想不通，干脆不想。
就像季飞说的，反正有他哥兜底，他哥都默认了，他想那么多也没用。
＊ ＊ ＊
第二天，蔚川去公司跟团队商量生日会的事。
每年都办，地点、流程一概老样子，没什么特别，挑装饰摆设和礼物还是花了一点时间。
中午的时候，顾任游发来消息，说石溯的主厨做了新的甜品，让他有空可以过去尝一尝，蔚川就顺理成章地留在总裁办公室吃饭了。
办公室跟昨天不太一样，挪了两个柜子，多了张胡桃木的餐桌，外加两把椅子，和办公室整体偏棕调的设计风格很搭，然而看起来还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很方便。
中午的总裁依旧忙碌，似乎下达了什么重要的决策，办公室进进出出的人就没停过。
蔚川想起昨天的会议，有点不好意思，又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闹了乌龙，咬着筷子支支吾吾，“昨天……我……”
猜到蔚川想说什么，顾任游爽快地摇头，“没事，只是借着开会的契机，看一看不懂变通的人到底有多少个。”
“然后呢？要怎么办？”
“换一批。”
“……”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蔚川想了想，“赵宏也是吗？虽然说话有点过分，我觉得他人还是不错的。”
赵宏就是昨天在会议上当面顶撞顾任游的经纪人。
蔚川话音刚落，门外秘书组通报，赵宏过来确认下午会议的议题，得到了顾任游的准许。
赵宏毕恭毕敬地进门，一脸谦虚地捧着文件征求顾任游的意见，和昨天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蔚川：……
敢情这两人在唱双簧，白担心了。
蔚川不想再问了，决定谨遵季飞的教诲：少管影视部的事。
他这么想着，手机震了一下，是苏澄蕤发来消息。
[阿川，我闯祸了，你帮帮我！]
呃……
蔚川一噎，刚说不管，麻烦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不好直接拒绝，就问苏澄蕤发生了什么。
苏澄蕤发来一张图片，是一份图文并茂的通稿，措辞相当激呛，引战意味浓厚，爆料苏澄蕤在电影节闭幕式后台跟助理吐槽当届影后安歌是个脱星，演技一般般，得影后名不副实。
安歌出道的时候的确是个脱星，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洗白得差不多，这些年也一直在为女性发声，口碑很不错。演技是差点，然而陪跑这么多年，今年又是影史上的小年，高质量的作品不多，给她一个影后也算情理之中。
脱星、名不副实，路人、网友、黑子可以说，苏澄蕤作为同行和后辈，绝对不能说。
这么浅显的道理，以苏澄蕤的智商，蔚川不相信他不懂，但他就是说了，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是，通稿还没发。
NZ刚签下苏澄蕤就闹出这样的事，蔚川有点窒息，试探着问苏澄蕤具体情况。
[谁写的通稿，有证据吗？]
[是家禽爆料写的，有录音，还预告周五热搜见……]
[……]
家禽爆料，围脖上最臭名昭著的营销号，除了金钱的力量，什么都不能让他屈服。
通常这时候，蔚川会给苏澄蕤一笔钱，让他自己撤热搜、买水军、打点营销号，但季飞有话在先，蔚川犹豫了。
[你经纪人呢，他怎么说？]
[就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是被逼的！你懂我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惹安歌对我有什么好处？都是公司逼我的，我跟他们签了十年，合同都在他们手里，我不得不这么做，你要相信我！]
咦？？？
蔚川放下筷子，仔细看苏澄蕤的消息。
对苏澄蕤来说，惹安歌是没什么道理，可公司逼他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为了炒作？热度？那名声呢？好歹签了人，连名声也不要了吗？这说不通啊？
看蔚川半天不回复，苏澄蕤添油加醋。
[他们签我就是看我好欺负，可以任凭他们摆布！公司的新CEO任游，就是我们去厘岛遇见的那个男人，你要小心他！我以为他是个好人，谁知道他别有用心，想潜规则我！我就是太想跟你在一起，才找到他，跟他说想签NZ，还一签签了十年，他却用合同要挟我，逼我跟他上床，不然就毁了我，太可恶了！]
噗——咳咳咳。
蔚川呛到了。
他看看顾任游，又看看自己。
我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潜我？我可是连续五年荣登最想睡的男明星排行榜第一呢！是不是眼光有问题？
蔚川发出了来自肺腑的疑问。
呸呸呸，歪题了。蔚川及时收敛自己散发到外太空的思绪，转头盯着顾任游，直到赵宏汇报完工作，都没动。
“怎么了？”目送赵宏离开，顾任游挠挠脸颊，不会是脸上沾到脏东西了吧。
蔚川想了想，直接把手机给顾任游看。
噗——咳咳咳。
顾任游也呛到了，却没解释，而是离开餐桌，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抽屉上的密码锁，把里面一份文件拿出来递给蔚川。
在顾任游的鼓励下，蔚川翻开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眼睛越瞪越大。
哇！
哇！！
精彩！！
刺激！！！
好厉害！！！
蔚川抬头看顾任游，用眼神询问，这是真的吗？
顾任游伸手点了点唇中，然后摇头，示意蔚川保密。
这反应，基本默认文件里写的都是真的。
蔚川合上文件，学着顾任游的样子伸手点了一下唇中，狠狠点头，表达自己保密的决心。
通稿里的爆料是事实，公司有意安排是事实，会上热搜也是事实。
蔚川看过文件，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和后续的运作，可是……
“你还没说是你逼他这么做的吗？还是他自愿跟你合作的？”
“你觉得呢？”顾任游反问。
蔚川想了想，“我觉得不是。”
顾任游笑笑，表示了解。
“如果我觉得是呢？”蔚川追问。
“那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信。”
“有道理。”蔚川缓缓点头，又否认，“不对，你的想法很有问题。”
“怎么说？”
“你觉得自己占理，不屑解释也没错啦，但在我们这个圈子行不通。”
“为什么？”
“因为我们就是靠热度活的呀，所以遇到事情就要解释，就要发声，不能有清者自清的想法。不管有没有道理，都要说出来，就算被喷，那也是热度！”
“哦……这样啊。”
“其实是飞飞跟我说的。”蔚川挠挠脸颊，“我觉得挺对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顾任游相当捧场，也必须捧场。
“你能明白就最好了。”
“你跟我说了之后，就很明白了。”
“那下次也要记得哦。”
“好。”
真乖，哈哈哈！蔚川得意。
又是一次愉快的午餐，蔚川很开心，而苏澄蕤显然不这么觉得。
顾肆风最近迷上一个网红，离开南市前，苏澄蕤前往夜店扮偶遇，顺利和网红成为朋友，从网红那里旁敲侧击打听顾任游的消息。
蔚川的颜值对任何人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苏澄蕤深知这一点，得知顾任游属意蔚川，苏澄蕤已经嫉妒得快抓狂了。
更何况，还被他戳破两人在同一间房间吃饭。
解密的过程毫无悬念，两人中午一前一后在朋友圈晒了午餐照片，菜品一样，摆放位置一样，胡桃木桌面的背景也一样，按照片里的角度来看，两人还坐在一起。
苏澄蕤看着久无动静的对话框陷入沉思。
希望蔚川不回复是去找顾任游理论了，闹到不能收拾最好，也不枉费他看到朋友圈后这么及时地发消息过去挑拨。
然而直觉作祟，苏澄蕤隐隐觉得这一次，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么顺利。
东市不能再待下去了，苏澄蕤让助理买返程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苏澄蕤返回南市，没急着回公司，而是给网红发了一条消息。
[你是想问他哥吧？他现在在上班，晚上要跟他哥去Joias谈生意，不会到我这里来啦~]
网红很上道，苏澄蕤欣慰，而能蹲到假正经的顾任游去夜店，则更加令他兴奋。
苏澄蕤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赶回临时租住的公寓，翻出Joias的会员卡。
虽然只是一张副卡，经过主卡持有人蔚川的认证，副卡也和主卡一样有效。
苏澄蕤迫不及待地给Joias前台打电话，用副卡订了一间VIP客房，时间从晚上七点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收到预订成功的短信后，又从冰箱最里层翻出一打很有点意思的“饮料”。
而苏澄蕤不知道的是，无论主卡副卡与否，KTV、卡座、包厢还是客房，但凡在Joias预订成功，主卡持有人都会收到短信提醒。
蔚川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商场里挑选生日会上要送粉丝的礼物，由于手头有事在忙，等看到短信内容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离七点很近了。
苏澄蕤预定的是Joias高层的顶级客房，隔音绝佳，环境比楼下的舞池酒吧清净得多，Joias也和石溯一样为蔚川常年预留了一间，里面双人大床、K歌设备、各类游戏机一应俱全，可供聚会、休息、幽会、过夜和离家出走。
蔚川给苏澄蕤发信息。
[澄蕤，你从南市回来了吗？]
以为蔚川只是刚巧问到，苏澄蕤的回复也很正常。
[是的，回来了，我想找你谈谈公司的事，晚上你有空吗？我订了Joias的房间，十点，我等你。]
[好呀。]
蔚川一口答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澄蕤订了七点的房间，约他十点再去。
不过约在Joias，正合他心意。
蔚川不想跟苏澄蕤谈什么公司的事，赴约只是因为最近对苏澄蕤的好感度降到冰点，就快维持不下去，想尽快把接吻那件事搞定，等得到确切的结果后，再来考虑今后该怎么办。
很巧苏澄蕤也不想谈公事。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顾任游一个人。
在夜店谈生意，能是什么正经生意？
今晚，就让他撕破顾任游的伪装，挑战一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绝情。
有顾肆风这种玩咖在场，想必是不会打扰他哥在夜店的艳遇，等他们玩得正嗨的时候，蔚川刚巧过来撞破，彻底让顾任游死心，毁掉两人今后所有在一起的可能，岂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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