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少云，没了遮挡的一团圆月满满当当挂在天边，清辉四散。
华光之下，一道蓝色的人影正穿梭于荒芜的林间。
背着硕大布包、手持「天舒」的叶轩腿脚极快，在弯弯绕绕的林间小路中连路牌都不曾看过一眼，就跟走自家后院似的。
直到远处传来潺潺的溪水声，少年这才缓了步子，有了休息的意思。
‘终于停下了！’
天舒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刚那一路晃的她心情烦躁，如今在没听见外边有别的声响后，她才将神识重新展开了来，准备观察观察四周的情形。
结果正是这一看，又叫她浑身不适应起来。
‘这混蛋小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只见叶轩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两块大小相仿的石头，擦拭干净后充当着剑架一左一右摆在一旁。
然后转身又去溪边洗了洗手，将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回来就将棍子捧着搁在了两块石头上面，还朝着她拜了三拜！
若这人是真诚心供奉也就罢了——
黑衣剑灵看了看眼前那插在泥土中的半根香，又看了看被叶轩抓在身后、藏的并不高明的一叠子红色符纸，气是不打一处的来。
这是再想给她脸上贴两张纸？
驱驱邪？
不是说了修真之人不要如此迷信吗！
天舒是真怕了他了。
【赶紧收起你的破纸，乱七八糟写得都是什么玩意儿，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又使了一道法术。
突然林间一道‘阴风’拂过，刚拜完最后一拜的叶轩身子突然一颤。
他铁青着脸抬起眼皮，自己和那根黑色棍子之间的泥土地上果然冒出了两行字。
少年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何方妖魔为何潜伏在我身旁！”
“如果不立刻道明身份，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剑灵空间内，叶轩的极限三连弄的天舒一张脸是比锅底还要黑。
都说怒急反笑，她现在是恨不得仰天哈上十来声。
可就算再生气，叶轩问的问题她还都得给人解释。
‘忍住，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沟通是人与人之间的桥梁，他还小。对，他还小，他才十五岁，我已经两千五百岁了。没错，他还只是孩子，对孩子需要耐心，需要忍耐，需要心平气和。’
天舒就差没给自己念上一套清心咒。
待到心境平缓，她才接着使着法术，在地上又显现出几行字。
【我名天舒，曾是一把神器，因为各种原因流落至此，机缘巧合之下与你签订了契约。】
“说！”
【若你不信，可以凝神细细感受一下你我之间的联系。】
叶轩两手抓满红纸，朝着棍子处低喊，“说！！”
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慌张还要硬撑着的模样，天舒生生把脏话咽了下来。
结果她正准备想别的办法，就听见耳边传来略带疑惑的音调——
“嗯？这儿怎么又多了几行字...”
天舒这下是真的牙都快咬碎了。
她看着叶轩依旧攥着红纸，低下头去仔细研究着地上的文字。
“天舒...一什么器，因什么流...这是落字吗？”少年念的磕磕巴巴。
“契约..这是契约？契字是这么写的吗？”
叶轩一边抓耳挠腮，偶尔抬起头去看看石头上的「天舒」。
地上的‘字’和他这十多年所学的文字仅有几分相似，看着偏旁部首才能勉强猜出上面说的是什么，还不一定对。
但是随着反复推敲，叶轩的神情倒不似开始那般激动了。
他拍拍屁股坐到了地上，俨然是一副准备凝神运气的模样。
‘这是终于开窍了？’天舒心中打鼓。
-
叶轩的求证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先前是因为不知道契约的存在才闹了乌龙，现在运气去感受着自己与面前黑漆漆棍子的联系，果然，那联系虽然微弱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等等，这...”睁开双眼的少年脸上难掩震惊。
“你居然是二阶灵器？”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叶轩的这番做派自然让天舒好好嘲笑了他一番。
瞧瞧，这得是多没见识，才会因为区区二阶灵器而震惊？
若是这小子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保不准他会被活生生吓死。
“可是...二阶灵器就长这副模样？”
铁锈满满的黑色棍子躺在石头上，连皎月的清辉都无法在上面填上一丝色彩。
一袭蓝色布衣的叶轩疑问出声，让剑灵空间内的天舒嘴边笑意徒然一僵。
不明所以的少年继续说道，“我曾经也有过一把灵器，虽然只是一阶，模样却远远胜过...你。”
在提到‘你’字时，他有着明显的迟疑。
“况且，我可从没听说过哪个灵器是可以与人沟通的。”
叶轩话音刚落，唰唰的，地上又出现了六个大字。
“那...是你没...没见识”
叶轩拧过脸，花了好半晌才将其读了出来。
他正经道，“这怎么能是没见识呢？”
天舒闻言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将事情简单讲讲的好。
如今她是怎么都离不开叶轩，再加上这小子又机灵...
还不如坦诚相待，挑明利益，这般对两个人都轻松。
又是一阵微风，吹的冬日枝丫上所剩无几的树叶颤抖，刚破了冰的小溪泛起阵阵波纹。
叶轩脚边，刚刚天舒所写下的话都在对沙沙声下消失无踪，转而出现的一行行新的字...
-
天的另一边冒起了浅浅微光，是朝阳即出之景。
在这片一人一棍短暂落脚的地上，泥土一夜之间被翻了六七翻。
熬了一个通宵叶轩才终于读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撩起衣摆干擦了两把脸，瞧着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
天舒匆匆补刀，【不用担心，我连你洗澡的样子都见过了，也算是‘坦诚相见’的交情。】
“住...住口！”
正在消化着信息的叶轩瞧见了这几个字，俊脸涨红。可也是因为这句话，让他沉重的心情少了几分。
少年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将自己理解的东西都讲了出来。
“你叫天舒，是一把剑，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和原本的主人失散，不单退化成现在的模样，还和我无意之前签订了契约，是吗？”
「天舒」晃了晃身子，表示他说得没错。
叶轩点头，继续道，“你说愿意助我修炼，但是同样的，我也需要提供天才地宝让你进阶，没错吧？”
【没错。】
叶轩嗯了一声，半晌后又继续问道，“你说你我之间只是交易，是也不是？”
【自然。】
【你所在的大陆灵气稀薄，拥有的修炼资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你练气圆满后便要选择一份适合自己的功法，若是在这种地方随意找上一个，那你这辈子定然无望长生。】
半蒙半猜着读完了这个句子，叶轩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听这个名为天舒的剑灵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虽然对于「它」的来历与身份还是存着疑惑，却能感受的出「它」对自己并无恶意。
再加上两人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好，我明白了。”叶轩下定了决心。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一阵风将叶轩的大礼挡了下来。
‘放过我！’天舒哀嚎着，不知道叶轩这人的脑回路是如何长的。
她笔下飞快，【我没有要收徒地意思，你我之间有契约相连，没必要再多上这一层关系。】
连笔字体几乎要飘起来。
「天鬼灯」、「洪荒道体」，再勉强加上她「天舒剑」。
哪个不能证明叶轩是大气运之人？
她可没有把握自己能压住这样一个徒弟，也不想让两个人的羁绊再深一层。
更何况她还有越清尘呢。
当然这个原因是最主要的啦。
天舒的眉眼又温柔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知不知道我不见了，还有天域，上次丢我出去的贼人捉到了没有...’
她想了半天，又看了看叶轩。
‘好在这小子长得不错，不然我一定得蒙着眼睛跟他说话。’
‘不过好半天了，这小子怎么还是没动静呢？’
「天舒」动了动身子，棍子敲击石头的声音让叶轩回了神。
少年此刻的表情一言难尽，“不拜师？”
要是问号能化形，那叶轩脑门上的问号估计能顶到天边去。
【不啊。】
他看着天舒留下的两个字，越发不解。
“那你...”
——那你说这么多，什么秘籍，什么功法，我还以为你要我拜你为师。
叶轩最终还是没讲这句话说出来。少年人脸皮忽薄忽厚，可自作多情多少还是有点丢人的。
【好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仅过了一夜的训练，叶轩读字的速度比一开始快了不少，他上去拿起「天舒」别在了腰间。
地上的字却还没断。
【在小木屋时你收拾东西这么快，明显就是有了主意，走吧。】
【对了，把那几张破红纸翻到背面去，有话说我就写在那上面。】天舒差点忘了这件事。
“你还能在纸上写字？”
【自然。你同我仔细讲讲你们这里的事情，一会儿我告诉你一个大消息。】
都说文字只能传达百分之二十的情绪，黑衣剑灵觉得真是可惜极了。
——现在的她可是阴阳怪气的紧。
“大消息？”叶轩被勾起了好奇心，正准备细细询问，却被天舒压了下去。
【快说说南宿和其他国家的事情吧。】她写完这句话后便没了动静。
黑衣女子在剑灵空间内规规矩矩的坐好，托着下巴认真的准备接收信息。
她浑身上下写满了迫不及待，希望赶紧听完正事，然后好好给这小子讲讲那个储物袋的故事。
‘嘿嘿，后悔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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