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看书时,书中常说佛宗之人皆悲天悯人,对待恶人都会耐心劝其向善,但是这佛子下手还真是意外的干脆利落。
脚边的那颗眼珠子还连着些细碎的血肉组织,秦桑没见过世面,连脸色都有些不好。
她听到破虚的声音,只好抱着怀中神情依然呆滞的娃娃,忍住呕吐的欲.望走了出去。
破虚瞧见那树后走出个女子来。
她一身素淡衣裙,容貌是连天道也会钟爱的绝色,就算佛宗弟子六根清净,五蕴皆空,但破虚还是被惊艳了一瞬。
不过最让人扼腕叹息的是,她拥有了这样能够引诱众生的容颜,却偏偏没有与之容颜相匹配的自保能力,也不能像各宗门修者一样容颜不老,若是一朝美人迟暮,实在是世间憾事。
破虚察觉到这女子并无修炼过的痕迹,心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侧目避开秦桑微微泛红的水眸,双手合十:“此处乃月西山深处,贫僧观施主身上并无修为,不知施主为何深夜在此?”
秦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在万佛宗前嫌修行,几乎很少出宗门的佛子。不过她来月西山时,就已经佩戴了掩饰修为的玉佩。那玉佩是修真界也少见的宝贝,只要一佩戴上,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这样正好满足她的需求。
只是她一靠近,却发现破虚气息虚浮,境界有些不稳,想来他受的伤不轻,只是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难受的模样,秦桑也只好装作不知。
轻轻将怀中的娃娃放到地上,秦桑心里很快盘算好了一套说辞,她皱起眉头来:“我亦不知我同幼弟为何会在这里,一醒来我们就不在家中了。”
破虚也并未多问,只是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弱女子在这里只怕会遭遇不测。
他微微垂目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神色温和,眉眼越发皎然,好像刚刚将人炸得粉碎的人不是他一般。
“贫僧乃万佛宗僧人,若是施主有意下山,可以告诉贫僧你家在何处,贫僧愿送施主回家。”
虽然不想和修真界的人扯上关系,但谎也撒了,那个身世坎坷,柔弱无依的人设还是要维持下去。
“多谢法师慈悲。”
她朝破虚行了个礼,哀伤叹气:“可惜我没有家了,法师可以送小女到月西城中吗?小女想带着幼弟在那里安家。”
“自然是可以的。”
破虚眼神扫过秦桑身边的一脸呆滞的小娃娃,用灵力温和地探测了他的筋脉后,微微蹙起眉头:“施主的幼弟倒是根骨极佳,只是他似有离魂之症,贫僧医术不精,也只能看个大概。”
那女施主用亮亮的眼睛看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破虚也有些不忍道:“不过至于其他的,贫僧也是无能为力。”
“法师已经帮了我们姐弟很多了。只是幼弟打小如此,如今知道他是什么病症,小女就已经很满足了。”
秦桑看着小孩漂亮的眉眼,心里为他惋惜,原来是离魂之症,怪不得这孩子对外界什么反应也没有。
“正好贫僧也要去月西城,此番倒是顺路了。”
破虚结了个手印,就有一枝清雅莲花状的宝物出现。
他朝秦桑做了个手势,浅浅一笑:“施主请。”
“多谢法师。”秦桑满眼好奇,将凡间女子初遇仙人的模样,扮演得像模像样。
其实她也只通过魔尊的记忆和书中的描写,了解过这些修仙者乘坐的交通工具,但是亲眼看见和尝试,的确是头一回。
重新将孩子抱进怀中,秦桑走到那朵莲花里,才发现里面是十分古朴的静室,静室中放置了一桌一案、一个放着书的书架,正中间是一个打坐的蒲团,除此以外,房间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简洁干净,倒是符合佛子的性格。
秦桑放下了怀里的小孩,轻轻走到花瓣状的门口看来一眼。
应该是为了避男女之嫌,破虚没有进入静室,而是守礼地坐在晶莹如玉的花枝上入定打坐。
微风拂过他的僧袍,穿梭浮云间,他容貌越发皎然,眉心的一点朱砂并未给他增添任何艳色,反而让人感得他冲淡出尘,禁欲端重。
秦桑蓦然想起书中对他的描述,“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这话说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仙元至尊》这本小说里,佛子就是个一直安静修炼的背景板,等男主岁寂长成,也只能听见佛子在上界流传的名声,却没能见到他的人。
她却一到下界就遇上了佛子破虚,而且他应该受了不轻的伤。
破虚的修为和魔尊差不多,他们都是刚踏进大乘期的修者,能打伤破虚的人少之又少,算下来人数也不会超过十个。
秦桑只看了破虚一眼,就走进了静室之中,平息自己到达人界的激动心情。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现在已经算开了一个好头。
秦桑一走开,本来还在打坐的破虚抬眼朝她的方向淡淡扫了一下,抑制不住的轻咳出声。他拿出一张帕子捂住嘴角,淡金色的血液便晕染了干净的布面。
破虚微微皱起眉头,能打伤他的人自然不多,但打伤他的人,是他那勾结了魔修,又自甘堕入深渊的师弟破妄。
佛宗叛乱之事,事发突然,他又顾念同破妄的多年情意,才不慎被他伤到。
压住心肺处烧灼的痛感,破虚合上眼睛,打坐疗起伤来。
不过两刻,破虚就直接带着秦桑进了月西城。
秦桑牵着小孩的手,四处打量时,破虚就递了一个黑色的帷帽过来:“施主容色打眼,不若遮挡一二。”
秦桑微微一怔。
看来佛子也懂得什么是美,亏秦桑还以为他分辨不出美丑。不是说大话,她觉得魔尊这张脸,是男女通杀的,但是破虚看她,眼神都没有一点波动,就和看路边的花草树木、世间的山河流云一样。
温和又克制,有礼且疏离。
伸手接过帷帽戴上,隔着淡淡的黑纱,秦桑朝破虚笑了笑:“谢谢法师。”
破虚微微颔首:“施主无须客气,如今还需尽快找到落脚处。”
走过十分安静的街道,正巧经过一处客栈,破虚便率先走了进去,秦桑跟随在他的身后。
已经很晚了,客栈大堂却是灯火通明,身着清镜宗内门服饰的七八个弟子或坐或站的在其中,气氛有种剑.拔.弩.张的紧迫。
“这一看就是魔修所为!否则我门中弟子,又怎会功法尽失,沦为凡人?”
“听我师尊悄悄同我说,那魔尊好像是养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邪物,需要吸干人的修为去喂养呢!凌风修为尽失,模样凄惨,一定就是那个魔尊干的!”
“说得倒是有理,魔修心性暴力桀骜,魔尊更是心狠手辣,她做出这样的事来,的确是见怪不怪。”
跟在破虚身后的秦桑:“.…..”
喵喵喵?怎么又是魔尊做的?明明嗜丹兽都被她暂时封起来了,这真是一口飞来的惊天大锅。
破虚面不改色地往掌柜的柜台走,秦桑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现在夜已经很深,戴了帷帽的秦桑、身份是佛修的破虚、以及一个呆呆傻傻的小孩子一起来住店的组合本就奇奇怪怪。
更何况,破虚容色皎然,随意走动之间都带了沉稳又让人静心的韵味,秦桑虽然带了帷帽,却能让人很直观的感觉到她一定是个美人。
就算她只有背影,但是行走摇曳之间的风情,都是引人注目的。清镜宗剑修一道,本就是男修多,女修少,到了下界见到这样的女子,有几个提剑的弟子便多看了几眼。
凌夏见自己师兄都去看那个藏头露面的美人了,不禁心生不悦。
“站住!”
她突然拦在秦桑面前,眼神挑剔,上下打量着秦桑,微扬下颌,语气有些傲:“此时已是深夜,你们下界的凡人好女子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姑娘大晚上的竟来了客栈?”
关你什么事,客栈又不是你家的。
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女修,秦桑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头,这人在隐晦的说她不是好女子?但素不相识,她就算晚上出门,又碍着这女的什么事了?
见秦桑没有说话,凌夏不满自己被一个凡人忽视,她伸手就要去摘秦桑的帷帽:“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我到要看看你的真容!”
“凌夏师妹,不得无礼!”凌云低斥了她一句,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去阻止凌夏,可能他心底深处也觉得,修士高高在上惯了,掀了一个凡间女子的帷帽,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桑被他们轻视的态度惹得心头火起。
凌字辈?清镜宗这一批的内门弟子怎么这般无礼?
破虚身形微动就挡在了秦桑面前,他轻轻拂袖就将凌夏推远了一些:“这位施主,如此言行刻薄,不太妥吧?”
凌夏在清镜宗里走到哪里都是被宠着的,现在一个凡人女子也不把她放在眼中,她心中不忿极了。
只是目光触及容貌隽逸的破虚,她口中刻薄的话语不由弱化了三分:“法师见谅,我这般言辞并非没有缘由。因此间有我的一个同门师兄和一个散修被魔修杀.死,我看这么晚了,这位姑娘又妖里妖气,形迹可疑,所以想看看她的真容,不过法师与她同行,就不怕被她惑了心智?”
一个佛宗之人,大晚上和一个女子一起来客栈,这能怪她多想吗?
秦桑听不下去,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着面贬低她,现在还要攀扯佛子?
她直接从破虚身后走出,嘲讽道:“我一个凡人而已,能有什么可疑的?再说了,我晚上出不出门,来不来客栈,和谁来客栈,又关你什么事?你口口声声说别人不是好女子,你怎么不用镜子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看看说别人之前你配不配?”
微嘲的嗓音清冷如同冬日落雪时携带的凉意,偏偏音色又非常悦耳,清镜宗的剑修沉浸在这一把好嗓子里后,又觉得这女子过于狂妄胆大,分明是个柔弱凡人,却敢同修炼之人这样硬气。
一个凡人而已,竟敢说她不配?
凌夏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凡人给气得七窍生烟,她拔下手中的剑,就想将秦桑捅个对穿!
只是那剑半途就被破虚挡住了。
秦桑站在原地,步子都没有挪一点。
她垂目想,反正她在凡间隐姓埋名生活,容貌早晚都会露出来。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一直藏着掖着,露出脸来,也暗示着别人,她不可能是那个日日蒙面的魔尊。
因为谁又能想到,传言中因修炼走火入魔而容貌丑陋,性子古怪,就连手都要戴上手套的天魔教魔尊,会是下界一个空有美貌,却又没有丝毫修为的女子呢?
“姑娘不是想看我长什么样吗?我给你看就是了。”
秦桑敏锐的感觉到这叫凌夏的女修在嫉妒她,她深知魔尊的容貌是世间绝色,既然凌夏想看,那就给她好好看。
毕竟她就喜欢看凌夏明明眼红嫉妒极了,却偏偏不能对她动手的跳脚样。
秦桑轻描淡写的撩起了轻纱,妙目轻轻扫过在座呆滞的剑修后,朝凌夏碾然一笑,待看到她愣怔的眼神,才重新把轻纱放下。
颜值也是武器啊,既然能恃美行凶,那又何必打打杀杀呢?
一室静默,连呼吸声都可以的屏住了,只有持剑的剑修,剑掉落在地发出了轻响。
想到许多小说里打脸的片段,秦桑弯了弯饱满朱红的唇瓣,戏谑道:“诸位,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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