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曾经在别的星球上见过壮丽的日落。
那个星球很小很小,而她的速度很快,只要愿意,就可以在一天之内看到许多次落日。
可惜刚从角斗场脱身的她无暇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色,她一心想着早些了结藏匿在这里的星际海盗,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一片赤红的天际,日后再怎么回想途中的景色,也只是模糊一片。
缠斗中星际海盗流出的血喷到了她的脸上,在迷迷蒙蒙中,天色与眼前混成了一个颜色——这就是塞西莉对这个世界最深刻的认知。
生命和死亡,都只是红色的具现。塞西莉低头看着在地上缓慢爬行求生的星盗,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荒缪感。
而战场上片刻的情绪波动,都会是致命的弱点。
“呲—”光丝划破肌肤的声音从塞西莉耳边闪过,一道温热的血液就随着声音流下来,滴落在肩膀上,在衣料上绽开蓝色的小花。
塞西莉不甚在意地用手擦去,将蓝血蹭成了蓝色的条纹,就像地球文化中某个民族节庆时的装束。
塞西莉为这个突然从自己脑子里冒出的比喻感到发笑,可不正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吗?
从她发现自己能够吸收西尔维亚的核心时,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塞西莉对嘉梨塔人的认知不会比外人更多,却也听说过那个随着嘉梨塔人征服而广为人知的传说。
那个现在以文明和智慧著称的象牙塔,在当时是所有反叛军都想要摧毁的军事高地。
独自一人横越十个扇区,将所有人都置于恐惧阴影下的大统领就出自那里。
他差一点就将胜利的冠冕献给了世界塔,但也只是差一点。
所以塞西莉大胆推测,所有的嘉梨塔人应该都应该具有这一特性,那个战斗力超强的嘉梨塔人,也许,正是踏着无数人的尸骨走向胜利女神的怀抱。
她倒没有想过真的把面前这个人吃掉,别说她不想,家里那谁也绝对不会允许的好吗?
所以她说着一番话,只是为了……
【你在故意激我】对面朗基努斯的光丝狠厉地向她再次抓来,塞西莉想也没想就猫腰在地上一滚,虽然狼狈了一点,但它胜在管用,塞西莉是个实用主义者。
她能避开光丝,不代表地面也可以,那倒霉的地板就被迫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朗基努斯的光丝一落空就抓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夜枭亲自挑选的材料,坚实、耐用,摩擦起来也非常够劲,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至少朗基努斯刚才就露出了听到指甲刮黑板发出的奇怪声音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等她再一次调整姿势预备进攻,塞西莉就拉开了两个人的相对距离。
光丝是个近战操控都非常实用的武器,当两个人都具有同样的优势时,唯一可以区别高下的,就只有战斗技巧。
一个是近卫长出身,另一个曾经在角斗场里讨生活,塞西莉的打架路数就显然要野的多,各种古怪的攻击方式都想的出来,如果不是距离限制的话,她甚至可以当场表演一个扯头花。
只要胜利就好,只要回家就好,其他的管他的呢。
朗基努斯竭力想要将塞西莉就杀死在这里,下手的力道就绝不会仁慈,光丝的每一道滑动的轨迹都奔着死亡的终点——尽管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身体的反应都在显示她是如此渴望地吃掉面前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地球吗?】朗基努斯用嘉梨塔语时不同于布鲁斯唱诗般的语调,她的嗓音暗哑,如同久在地狱炙烤。
身处地狱但求杯水,仿佛唯一可以解渴的便是塞西莉滚烫的蓝色血液。
【他们说我会成为那个人,】她喘过几声气,迅速调整过了战斗状态,想鸟儿展翅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光丝寄生似的缠绕,谈恋地附上她的手指,将不少擦伤的手化为了致命的利爪,略有星点亮光的深红闪耀。【我接受了长达一个恒星年的监测和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好像一次性吐出这么多话,就像有一双手轻轻探进封闭的内心,那些埋藏在最黑暗内里被悉数挖开,由她快意地展现给面前的人【我躺在实验台上生不如死的时候,就在想……】
【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嘉梨塔之于她,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夜枭出现了,他从血迹斑斑的实验台上带走了她。【你对这里没有意义,那就去你感到自己被需要的地方。】夜枭的嘉梨塔语说的不太熟练,有些停顿让如诗的语言有了缱绻的意味。
【如果没有呢。】明明身上的伤口还是剧痛,她仍然努力抬起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夜枭走在她前面,周围都是怀着又惊又畏眼神的辛迪加成员,【此地,此时,此人,或许都是对你有意义的。】
事后想起来也觉得可笑,这话怎么也不像从夜枭嘴里说出来的,那个病症,她后来了解的不比夜枭少。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让她追随有意义事物的人身后,渐渐发现,小托马斯韦恩,是生命中最有意义的存在。
【那就将胜利献给他】蛊惑地耳语从未停歇,毒液缓缓地将她淹没。
“你不觉得自己很异常吗?”塞西莉再次翻身越过狂躁的朗基努斯,她的利爪险些就刺入塞西莉的胸膛。
她的发丝垂下些许,朗基努斯想要用手去拉,奈何手上附着了光丝,生生看着发丝从缝隙中溜走。
塞西莉还在笑,对于她来说这场战斗是显然的即将见分晓,所以明明挂了彩,却还是绽放着艳阳般的笑容——
看上去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自由。
攻击愈发狠厉起来,有几分被戏弄的恼怒,让塞西莉愈发确定心中隐隐的猜想。
“你真的很不对劲,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不会是夜枭给她塞了狂化剂吧,这样的难度就不小了,明明刚刚才和戴安娜夸下海口……
只要速战速决就好,塞西莉打定主意,然后去支援戴安娜。
另一头的情况要稍微好点,超女王抱着手,看着传送台上的夜枭,意外地挑挑眉。
“我帮你那么多,居然不带我去?”她不满意地勾勾手,一副沉思的样子,像在考虑要不要终止合作。
“通道只支持一个人。”夜枭十分肯定地拒绝了她,转身就走向那逐渐亮起的时空隧道,披风略起些许弧度,像半朵花。
“那么你那个不会说地球语的傻瓜小朋友呢?”超女王意有所指,“犯罪辛迪加可不会收留一个"背叛者"的下属在这里,况且,你们的关系可远非上下级。”
夜枭一愣,那个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他抿紧嘴唇,面露不悦。
“没有关系。”他轻声说,最后一个字被亮度骤然提升的时空隧道隐没,“反正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爆炸会将所有宇宙毁灭,所有物质都会瞬间化为尘埃。
无论在哪里,他们的尘埃都终会相遇。
所以,没有关系。
时空隧道闭合,这个世界乃至于千千万万个平行时空,都将迎来终点。
是最后的钟声敲响之时了。
熟悉的声音消失了。
自从发现自己有这个功能后,朗基努斯总是忍不住偷偷听他的声音。
他的开心不快时心跳频率总是相同,只有在危机时刻,那平静的心跳才会被打破。
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
朗基努斯漠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那些愤怒和痛苦,记忆深处的血污,都像被一盆凉水冲透一样,她忽的冷静了。
【哎呀,看来这个方式行不通呢。】
有谁轻轻在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朗基努斯还没有分辨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另有其人,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再快一点,快一点清除掉面前的障碍……不然,你就要赶不上了。
最锋利的剑刃,也会恐惧被抛弃的一天。
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世界上什么色彩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愿意留住他,将这个世界涂抹成红色吗?】那个声音思量片刻,重新嘶嘶地在耳边蛊惑,烦不胜烦。
朗基努斯把血咽下去,望向虚空,似乎隔着厚重的铁壁在找什么。
塞西莉在她背后挥着光丝落下,只听见朗基努斯近乎呓语的呢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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