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名不副实的侯府主母（三）

    尝了几块据说是乔皇后特意嘱咐膳房给她准备的点心，又喝了两盏据说每年进贡不过三两斤的香茶，乔静怡这才等来了去而复返的坤和宫掌事姑姑云姑姑。

    知道乔皇后这是又不准备见她了，乔静怡也没觉得尴尬，还颇有兴致地回忆了一番乔皇后每回不见原主找的各种理由，不是这个嫔妃犯了错需要皇后教导，便是那个嫔妃受了委屈需要皇后主持公道，再不就是皇子公主有个头疼脑热的需要嫡母看顾，总而言之一句话，皇后娘娘特别忙，没空搭理她！

    这种情况，要是搁稍微脸皮薄一点的官眷身上，自然是会知难而退的。可无奈原主不会看眼色听话音，又耳根子极软，有个齐嬷嬷整日在身旁念叨着，这进宫请安的事也就雷打不动地坚持下来了！

    认真算起来，这事儿做的虽然有些丢脸面，但原主还是得了实惠的。除了打着乔皇后的旗号在府里能过得稍微舒心一些，既然是来请安的，又是族妹又是表弟媳妇的，乔皇后再怎么不喜原主，也是要意思意思一下的。

    听着云姑姑用极恳切的语调表达了乔皇后的歉意，这回的理由是一位老太妃偶感风寒。算起来，宫里有名有号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好似都病过一轮了，乔皇后又不会咒自己，更不敢咒昌和帝，那么也该轮到这些庶母们了！

    当然，这些都跟乔静怡没啥关系。瞧着云姑姑身后两名小内侍手里托着的乔皇后赏赐的一匣子南珠和一套翡翠头面，乔静怡觉得，今儿这一上午遭的罪也算值了。

    只不过，对于这位明明烦她烦得要命还得给她做脸又要舍财的乔皇后，乔静怡觉得挺可怜的。即便是一人之万人之上又如何，还不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侯夫人，都得小心谨慎着以免落人口实，皇后做到这份上，也是真挺憋屈的！

    不过，好似她今儿来就是来给人添堵的呢！所以，她这应该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吧！

    乔静怡从不否认自己不是个好人，更何况原主丢下这么大个烂摊子，乔皇后在里头也是出了力的，所以，冤冤相报什么的，多痛快啊！

    心里欢腾得跟什么似的，脸上却是一副原主惯常的木讷表情。乔静怡垂眸坐着，听云姑姑替乔皇后表完功，再以一句“愉嫔娘娘是极惦念夫人的，这会儿只怕是该等着急了”收了尾，往常这时候，原主便会起身告辞了。

    可这次，云姑姑等了半晌，也没见乔静怡动弹。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云姑姑略一思量，便开口询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话需要奴婢转告皇后娘娘？”

    这话问的很是巧妙，只说转告，便是断了乔静怡面见皇后的可能，也是在防备乔静怡所求之事不和皇后心意，索性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到时候万一乔静怡闹腾起来，皇后自然清清白白，不过是被底下的奴才蒙蔽了而已。

    乔静怡自然是听出了云姑姑话里的深意，心里感叹一声不愧是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嘴上则是磕磕绊绊地说道：“臣妾、臣妾想跟娘娘求两位教引嬷嬷。”

    “……这？”原以为乔静怡终于忍不住要求皇后干涉永宁侯府的家事呢，虽然云姑姑瞧不上薛氏把着管家大权不放的做派，但也知道皇后忌惮薛氏背后的卫国公府，云姑姑自然是要一心一意为主子打算的。

    从头回乔静怡以永宁侯夫人的身份递了请安牌子的时候，云姑姑便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帮皇后婉拒了，却是等了许久，都没见乔静怡开口，云姑姑松口气的同时，也是愈发瞧不上乔静怡了。这样没气性的，自己都不为自己争取，活该被人挤兑成这样！

    作为陪着乔皇后一路从国公府嫡女到皇子妃再到正位中宫的贴身丫头，云姑姑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正准备让乔静怡知难而退呢，却是没想到乔静怡这头一回跟皇后开口，求的竟然只是两个教引嬷嬷！？

    即便教引嬷嬷在宫中的地位不低，出宫之后更是会引得众多官宦人家争抢，但说到底也都是奴婢而已，以乔静怡的身份，怎么也用不着一个“求”字！这样的小事，根本不用跟皇后禀报，云姑姑自个儿便能拿主意。

    只不过，“夫人怎么会想要教引嬷嬷呢？”云姑姑谨慎惯了，虽然觉得只是两个教引嬷嬷而已，肯定是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的，可事出反常必有妖，总是要问清楚了才好。

    这话问的，要是原主，只怕这会儿就会按着齐嬷嬷的嘱咐实话实说了，可乔静怡却自有考量。实话实说固然痛快，可丢人的不仅是永宁侯府和薛氏，还有她自己。堂堂侯府主母被人用辆马车羞辱了，还得来找皇后主持公道，这事传扬出去，第一个被嘲笑的便是乔静怡。

    丢人不丢人的，乔静怡倒是不在乎，可这懦弱无能连下人都弹压不住的帽子一旦扣头上了，再想从薛氏那里拿回管家权，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乔皇后真的就会如齐嬷嬷所说的，因着一辆马车的事就夺了薛氏的管家权嘛？先不说这事儿本就不是薛氏的手笔，即便作为管家人，薛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以薛氏的伶俐劲儿，这会儿只怕是已经找好替罪羊了！再想一想薛氏背后的卫国公府，那可是从太~祖开国至今历经百年风云仍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只这份底蕴跟声势，连昌和帝都要忌惮三分，更何况是乔皇后了。

    所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乔皇后装模作样地安慰几句，再厚厚地赏赐一番，顶多把薛氏叫进宫来婉言劝诫几句，这事儿估计也就到头了。

    可如此一来，乔静怡可就大大得罪了薛氏，本就在侯府过得举步维艰，这以后的日子过成啥样，真的难说了！

    因着这番考量，乔静怡才会在出发之前特意跟林福提起薛氏，再说上两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林福足够机灵，这会儿薛氏肯定是收到消息想好对策了。万一林福要是不机灵也没关系，她这不是没跟皇后告状呢嘛！

    反正今儿这事是她受了委屈，薛氏这个管家人不论参没参与，一个失职的名头是逃不过的。薛氏那样强势的人，被人扒了脸面，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至于她会如何发威，反正有罪魁祸首在前头顶着，乔静怡只要乖乖地继续装木头人就行了！

    不过就这么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乔静怡自然是做不到的。既然眼下收拾不了薛氏，就先收点利息好了。别看只是两个教引嬷嬷而已，无论是乔皇后还是薛氏都不会放在眼里，可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有翻天的本事，更何况，能在宫里活着混到教引嬷嬷的，又怎么可能是小人物呢！

    脑子里弯弯绕了一堆，也没耽误乔静怡继续跟云姑姑打太极，实话既然不能实说，乔静怡自然得拿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现编倒是难不倒乔静怡，不过既然有真事，干嘛还浪费脑细胞呢！

    乔静怡之所以不早也不晚偏偏这时候取代了原主，自然是有缘由的。昨儿原主好不容易被齐嬷嬷劝着去花园里散散心，却是非常寸地遇上了纪衡的新宠苗姨娘。一个摆设一般的正妻，一个风头正劲的爱妾，再加上个来寻爱妾的偏心眼侯爷，乔静怡这心散的，把心气儿都给散没了！

    任谁当着个小老婆的面被丈夫呵斥“你也好意思指责她没有礼数，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又识得什么礼数”，没当场一头碰死，绝对是抗打击能力满点了。更何况原主那有苦从不对人言的性子，这不，没在沉默中爆发，在沉默中香消玉殒了！

    想起这一段，乔静怡也就知道那小马车是谁的手笔了。报仇的事儿等回去再说，倒是可以拿这事儿来敷衍一下云姑姑。于是，乔静怡抿了抿嘴压着嗓子说道：“我家侯爷说、说我……”

    话没说完，乔静怡先红了眼。深知永宁侯府家事的云姑姑一瞧她这模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初乔皇后做这桩大媒时，也是权衡了许久，明知以乔静怡的身份和品貌，是配不上永宁侯府二爷的，可为了后位稳固，还是硬压着纪衡认下了这门亲事。

    本想着有纪行和薛氏管着，纪衡再是闹腾，也影响不了大局。何曾想到，乔静怡这命是太好也太不好了！刚一进门没多久便成了当家主母，可纪衡上头没了兄长约束，乔静怡这个不受宠的侯夫人，又怎么可能活得好呢！

    这回估计是纪衡说了什么难听话，乔静怡的出身又确实低了些，想要两个教引嬷嬷回去多多教教她，也确实说得过去。想到这里，云姑姑便开口说道：“不过是两个教引嬷嬷而已，夫人想要，皇后娘娘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只这人选，夫人身份尊贵，身边伺候的自是得好好挑拣一番。皇后娘娘那里，肯定也是要亲自过目才能安心的。只不知夫人急不急？”

    乔静怡自然是不急的，她本也没打算现在就带人走，不然，不告状也会被薛氏当成告状的了。于是，一个好说话，一个好商量，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目的达成，乔静怡自然不会再赖着不走，被云姑姑指了个宫女带路，乔静怡便往愉嫔所在的毓秀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