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名不副实的侯府主母(十七)
比起昨天,乔静怡今儿回永宁侯府,可谓是一路畅通。别说是抬轿的婆子了,便是远远瞧见她的下人,这会儿也是终于懂规矩了,不管她看没看见,就是一通行礼,又换来了乔静怡几声冷笑,然后乔静怡便回到了澄心院。
澄心院里的下人们更是格外的规矩,乔静怡刚一进门,热水凉茶点心瓜果都准备得妥妥帖帖的。无意间扫过放在桌上的攒盒,乔静怡冲着一个小丫头问道:“这是合意斋送来的?”
“是的,夫人。您刚出门没多久,合意斋的伙计就送过来了,说是您昨日跟合意斋订好的,奴婢这才敢收下。”
“嗯,知道了,下去吧。”瞧着小丫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走了,乔静怡抿了一口茶,并未去碰攒盒,而是向着青杏问道:“刚那丫头是哪个?怎么好似以前没见过?”
原主的记忆里,澄心院的下人,除了齐嬷嬷和青杏,那都是跟流水似的,来了就走、走了又来新的、新的转眼又走,也就不怪乔静怡不认得了!
青杏倒是个合格的大丫头,即便澄心院人事变动跟翻书似的,却也把人记得牢牢的:“那丫头叫小乙。咱们院里之前那个叫白莲的二等丫头走了福嬷嬷的路子去明辉堂了,小乙是前两天刚调过来的,还没定等呢。”
乔静怡已经懒得去想哪个是白莲了,倒是觉得这位纪衡的奶娘福嬷嬷蛮有意思的。明知道乔静怡不得纪衡喜欢,还敢把她院里的丫头调到明辉堂去,可见福嬷嬷在纪衡那里还是很有脸面的。
再想想福嬷嬷的儿媳青柳,乔静怡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瞧这个小乙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让她先跟着你做个二等丫头吧。”她现在缺人的很,只听小乙刚刚那番回话,便知道是个会办事的,既然如此,便给个机会好了!
交代完青杏,乔静怡就去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穿着家常衣裳往外间的炕上一歪,拿起那本残缺的食谱看起来。
等到青杏带着新上岗的二等丫头小乙来问晚膳要吃什么时,乔静怡已经把食谱翻完了。寻思了片刻,乔静怡说道:“让大厨房用新鲜的河虾给我做一盅丝瓜虾丸汤,再拿黄瓜、豆芽、香肚、海带丝、鸡蛋丝给我拌个凉面,另配四碟时蔬,或热炒或凉拌,让他们看着办。明儿早上让他们拿虾油拌了香菇、青菜给我做碟水煎包,其他的也随他们。”
乔静怡说完,青杏给小乙使了个眼色,小乙便上前一步行了个礼,然后开始复述乔静怡的吩咐:“夫人今儿晚上点的是鲜河虾做的丝瓜虾丸汤,五彩凉面的配料里必须要有……”
一个人聪不聪明机不机灵,只从她说话办事中便能看出一二。而小乙也确实没辜负乔静怡的看中,乔静怡话中的重点她是一字不错,却又不是完全重复乔静怡的吩咐,反而稍加整理,去了话音里的懒散气,显得更加正式,也更像主子对下人的命令。
只要想一想小乙绷着张娃娃脸一脸肃穆地冲着大厨房的管事交代她的晚膳和早点,乔静怡就觉得可乐极了。于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小乙错愕的目光下,乔静怡很是诚心地夸赞道:“好丫头!”
估计这丫头真这么去大厨房一游,大厨房的管事只怕是更坐不住了,至于青柳,啧啧!
小乙并没有闹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戳中了乔静怡的笑点,但这并不妨碍她察觉出乔静怡是在真心诚意地夸奖她。于是,小乙又是冲着乔静怡行了个福礼,一脸严肃地回道:“谢夫人夸奖!”
“是你值得,我才有好话。”若是不值得的,她又何必浪费口水呢!乔静怡这话不仅是实话实说,也是在提点小乙。
而小乙显然是听明白了乔静怡话里的深意的,半蹲着的身子纹丝不动,恭敬地继续回话:“奴婢不比青杏姐姐周到细致,除了口舌伶俐些,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就是会些拳脚功夫了。”
“哦?”明白小乙这是在向她投诚,只这诚意,别说青杏了,听到小乙说她会功夫,乔静怡也是有些惊讶的。
若只是有把子力气而已,乔静怡觉得以小乙的聪明,不会特意拿到她面前来说道,但既然她说了,那可就不是会“些”这么简单了。虽然并未见识过小乙的功夫有多好,但男女体力有别,别说是古代了,便是现代习武的女人都是极少数的,那么,一个古代的小女孩练就一番武艺,又该有怎样的一番境遇呢?
乔静怡并不打算追根究底,小乙却是根本不用她问,便把自己的来路给倒了个干干净净:“奴婢家本是开镖局的,后来爹爹走镖时遇上悍匪,不仅未能替雇主保住财物,爹爹也重伤不治过世了。雇主拿着镖契上门讨要赔偿,奴婢的娘亲散尽家财只能带着奴婢来京城投靠表舅,没想到表舅早几年便搬离了京城。娘亲本就身子不好,刚到京城就病倒了。奴婢实在没办法,这才自卖自身。”
乔静怡安静地听小乙讲完了自己的身世,相比于此刻青杏的满脸怜悯,乔静怡却显得格外理智又冷酷,只听她猛地问道:“那你老家是哪里的?”
“……回夫人,奴婢是肃州人。”小乙垂下眸子,回道。
“肃州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呐!”乔静怡深深地看了小乙一眼,便摆手示意她退下了。
瞧见小乙走远了,青杏这才叹道:“又是个命苦的!”
之所以用一个“又”字,乔静怡知道,青杏这是想到她自己的身世了。虽然俗语说宁做大家婢,不为小家主,但只要是个有骨气的,谁愿意好好的当家做主的自由日子不过,宁愿去干伺候人的活儿呢!这不是没办法呢嘛!
青杏的身世跟小乙说的很是相似,也是爹死娘生病,只不过青杏的娘在她进府没多久便过世了。所谓同病相怜,也就怪不得青杏有这番感叹了。
然而乔静怡好似未听到青杏的话一般,并没有给半点回应。青杏倒没在意,而是问起了别的:“夫人还没给小乙赐名呢!”
新收来的下人,赐名是一道必要的程序。这个赐名不仅表示主人的看重,也是在提醒下人,既然进了门就该忘却过去,此后只一心一意对主子尽忠。
乔静怡自然知道规矩,却并未如此行事:“名字不过是用来给别人叫的,她若是真的忠心,改不改的又有什么区别。”她若是别人派来的,只怕改了名,也改不了心呐!
后头的话,乔静怡没有说出来。有些事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说出来也不过是让青杏跟她一块儿担心罢了,又有什么用呢?再说,就她现在这处境,能多个聪明人用用,只要不是对她有恶意的,又哪想得了那么多呢?
乔静怡一向是心宽的,想明白了这点,就将对小乙的怀疑丢到一边去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直不了,到时候再说便是。
于是,等小乙从大厨房回来向乔静怡禀告时,乔静怡又是一副懒散样了。可她越是如此,小乙的心里反而越是不踏实。
身为不在军籍却在西北军中崭露头角的小斥候,伪装、探听、暗查、监视,对小乙来说是手到擒来。被派来保护乔静怡时,小乙并未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毕竟余长庭对她恩重如山。可要说她心里没有不舒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曾经在西北草原作天作地的人物,连北狄王庭都敢探他一探,现在让她待在这么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光想想就憋屈得很!更何况,有关乔静怡的那些传闻,还有永宁侯府中人对乔静怡的态度,实在令小乙极为光火。她是既恨永宁侯府的主子下人,又恨乔静怡这个堕了余长庭威名的外甥女!
余长庭是谁啊?那是大破北狄王庭的绝密武器!那是整个西北军的骄傲!那是他们斥候营的不败王者!可就这样一个能够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却有乔静怡这么个处处受人排挤却胆小怯懦得连反抗一下都不敢的外甥女,你说丢人不丢人!
当然,这话,小乙是不敢对余长庭说的。即便在来永宁侯府之前余长庭对她千恩万谢的时候,小乙也是忍了又忍总算是忍下了。毕竟人家是亲舅甥,她这个外人,即便是非常想成为内人的,这不是还没成呢嘛,所以,只能先忍着了!
于是,小乙这会儿是万分庆幸自己当时忍住了的。先不说余长庭对这个外甥女有多珍视,只刚刚那会儿乔静怡听完她身世后那眉眼不动的模样,就够小乙后怕了!
果然余长庭说的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在彻底弄死对方之前,都是不能粗心大意的。这不,她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是险些在阴沟、呸呸呸!是险些误会了外甥女!
好在她机灵,不然,哎!果然穆家大姐说得对,比起朝堂争斗和两军对垒,这内宅妇人们也是深谙孙子兵法的精髓的!什么笑里藏刀啦、瞒天过海啦、欲擒故纵啦,瞧她外甥女耍得多溜啊!
只是,外甥女怎么会突然问她是哪里人呢?她说出肃州的时候,外甥女好像是料到了一般似的?她是不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呀?不对啊,她可不是那些刚进斥候营的菜鸟,她可是没有口音的!可除了这个,她又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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