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名不副实的侯府主母（二十五）

    不过是离开了两天而已，齐嬷嬷总觉得，永宁侯府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她从侧门到澄心院的这一路上，不管是认识的还是没什么印象的，只要是看见她的下人，都是会冲着她喊一声“齐嬷嬷好！”

    进府四年了，从二夫人的奶嬷嬷变成侯夫人的奶嬷嬷，可齐嬷嬷从未得到过该有的体面。别说是跟李嬷嬷比肩了，就是面对府里普通的下人，齐嬷嬷都得小心翼翼地应对，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给乔静怡惹了麻烦。

    现在，虽然不清楚在她离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但瞧着这些曾经对她爱答不理此刻却不住献殷勤的下人，齐嬷嬷的心里是复杂极了！

    比起齐嬷嬷的五味杂陈，跟在她身后的青栀倒是显得从容得很。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当年的那个教训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又是硬生生躺在床上养了两年才好，再如何的急性子，也都给磨平了。

    只不过，青栀的脸上纹丝不动，心里却是有些震惊。当年她离府时夫人是何等境况，青栀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尤其是她被薛氏让人打个半死的时候，迷迷糊糊间，青栀是看到她家夫人给薛氏跪下磕头的！

    那样的奇耻大辱，夫人为了她忍下了。青栀每每回想起，便心痛得喘不过气来。不是没想过请庄头何大帮她带话给夫人，劝夫人不可再忍让，然而前车之鉴犹在，青栀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这三年多的时间，对乔静怡、齐嬷嬷和青杏来说是折磨，对青栀来说，更是煎熬。即便住在偏僻的乡下地界，但乔静怡在永宁侯府里所遭遇的，青栀也是有耳闻的。可她除了替乔静怡担心，却是连忙都帮不上，又怎么不心焦呢！

    青栀不是没想过求乔静怡让她回来，可话递到齐嬷嬷那里，就被打了回来。青栀知道齐嬷嬷这是怕自己再给乔静怡招祸，她又何尝不担心再连累乔静怡呢。于是，除了忍着担心着，青栀只能日日在佛前求菩萨保佑乔静怡了。

    可能是菩萨终于看到了她的真心，青栀刚在佛前上了香，齐嬷嬷便来找她了。听着齐嬷嬷说夫人问她想不想回府，青栀是又惊又喜地说不出话来。她是立马就要收拾包袱回来的，可到底家里还有男人和孩子，这才又拖了一天才回来。

    现在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永宁侯府，青栀垂下眼眸攥了攥拳，然后迈着坚定又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

    两人到澄心院的时候，乔静怡正跟青杏和小乙在说薛氏和卫国公府的事儿。听到外头小丫头回禀说齐嬷嬷和青栀来了，乔静怡扫了一眼情绪激动的青杏，便停了话茬，让她去迎齐嬷嬷和青栀了。

    又隔了好一会儿，三人才进屋来。只看青杏那红彤彤的眼，乔静怡便知道她这是哭过了。乔静怡将视线转向青栀，却是就见青栀已经跪倒在她面前给她磕头请安了。

    “奴婢青栀给夫人请安了！夫人近来可好？”

    虽然只能看到青栀的头顶，但听着她语调中的哽咽，乔静怡幽幽地叹了口气，冲着青杏使了个眼色，见青杏伸手去拉青栀起身，这才温言道：“我都好，你呢？听齐嬷嬷说你去年得了个小子，孩子可还好？”

    “奴婢都好，孩子也好。昨儿抓周，松儿抓了夫人赏的湖笔。”说到这里，青栀的心里更是感激。

    这么些年她一直在庄子上待着，不曾给夫人出过半分力，光给她治伤就花了好大一笔钱，然而就算是这样，夫人还是一直惦记着她。这回让齐嬷嬷去找她，也没有空着手，连她儿子周岁快到了都记得，又是文房四宝又是银项圈银锁片的赏了下来，便是家里的男人再舍不得她，见到这样的厚礼，也是不好拦着了。

    “可见我跟这孩子是有缘分的。等孩子大些，让你男人带他进府来给我瞧瞧，要是读书的料子，我自有更好的前程给他。”虽然青栀与原主的情分深厚，但毕竟好些年没见了，乔静怡又不是原主，没有白白让人家出力的道理。

    “这！”青栀原本不过是表达感激而已，却没想到乔静怡竟然许了这么大的恩典。青栀和她男人都是贱籍，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贱籍是不能科考的。可只要乔静怡这个做主子的肯开恩，便是只给她儿子脱了籍，青栀也是感激涕零的。

    “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夫人磕头！”青杏自然是为好姐妹高兴的，见青栀傻不愣登地戳在那里，赶紧推她一把。

    青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正要再次跪倒，却被乔静怡止住了：“这不年不节的，磕什么头？倒是显得咱们生分了。”虽然蛮享受被人服侍的舒坦日子，但磕头什么的，乔静怡就敬谢不敏了。她既不是庙里的菩萨，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封君，还想攒些福气多活几年呢！

    “可……”毕竟是几年没见了，乔静怡的里子又换了一个人，青栀一时有些摸不准乔静怡的脉，还是青杏使了个眼色给她，青栀这才半道改了动作，深蹲下去给乔静怡行了一礼。

    瞧出青栀也是个机灵的，乔静怡脸上的笑愈发深了。

    虽然暂时将薛氏打了回去，可薛氏毕竟在永宁侯府经营了十多年，树大根深轻易动摇不得。乔静怡原也没想着和薛氏硬碰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乔静怡还是懂的。只不过要想拿下薛氏，总得先布置一番。更何况，等她拿回管家大权，偌大一个侯府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处理，比起到时候再寻摸管事人，乔静怡觉得还是未雨绸缪提前培养为好。

    乔静怡算了算自己手里头的人，齐嬷嬷离府那会儿，小乙还没到她跟前来呢，青柳瞧着有投诚的意思却还要考察一番，李庸又是不能常在内院走动，所以，乔静怡便想到了青栀。不过到底是多年未见了，乔静怡原打算先见见青栀看看情况再说，现在嘛，自然是得把人留下了。

    至于对青栀的安排？乔静怡思量了片刻吩咐道：“你也多年没在府里走动了，正好青杏那屋都是她一个人住着，你就搬去与她作伴吧。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也问她。待过两天熟悉了，你就替小乙去东跨院服侍两位教引嬷嬷。”那两位可是人精子，但凡能学到她们一星半点的本事，也是足够以后在永宁侯府立足了。

    “是，夫人！”认认真真听完了乔静怡的吩咐，青栀恭敬地应下了。

    乔静怡瞧着她的神情，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还见她拉过小乙的手，极为亲近地说道“待会还要劳烦妹妹同我讲一讲两位嬷嬷的喜好禁忌”，小乙也是一副热情回应的模样，乔静怡就更满意了。

    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不管敌人强不强，自己人要是收拢不好闹得后院起火，那可就亏大发了！现在瞧见青栀并不因为被安排去接小乙这个后来的丫头的差事而心生怨恨，乔静怡又怎么可能不满意呢？

    新旧搭档的班子暂时搭建好，乔静怡便转移了话题：“小乙你接着说，齐嬷嬷和青栀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就问青杏。”

    两人来之前，乔静怡正听小乙回禀薛氏回娘家的一举一动呢。也不知道这丫头收买的是什么人，连卫国公府老夫人砸的那只茶盏是出自定窑这么细节的东西都注意到了，更何况是薛氏同卫国公夫人姑嫂俩的交锋了！

    觉得又遇到了一个宝，乔静怡的心里很是蠢蠢欲动，然而一想到小乙的来历，乔静怡到底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凝神听小乙继续讲了下去。

    薛氏被乔静怡三言两语地挑拨出了火气，虽然心里清楚乔静怡的提醒完全是不怀好意，但薛氏更明白，若是连乔静怡都听到风声了，只怕她娘家大嫂是铁了心地要攀上福慧公主这支高枝儿了，更甚至，只怕已经着手准备了。知道情况紧急，若是再不阻拦，一旦娘家大嫂搭上福慧公主，那可就回天无力了，薛氏也顾不得跟乔静怡斗法了，着急忙慌地就往卫国公府去了。

    进了卫国公府大门，薛氏的眼泪就扑簌簌地下来了，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了，就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冲进了她娘的院子。

    “您是没看见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去给她娘哭丧的呢！”小乙这话说的极为刻薄。

    乔静怡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是乐了。伸手点了点小乙，笑斥道：“你这话在这屋里过过嘴瘾也就罢了，切不可出去胡言乱语。”

    说完这话，乔静怡又看了青栀一眼，见她凝神静气地坐在绣墩儿上，脸上没有一丝异色。乔静怡眸光一闪，知道这丫头这些年是长进了，不仅把原来急躁的脾气给磨没了，还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本领，便不再刻意提点。

    “是，夫人！”小乙自然瞧见了乔静怡看青栀的那一眼，知道自己不过是个顺带的，却也极为上心。站起来恭敬地领了训，这才坐回去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