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名不副实的侯府主母（三十二）
明辉堂里，因着乔静怡的这番话更是安静的要命，因此越发衬得青桃跪倒在地的声音异常响亮。
乔静怡却是理都没理她，而是冲着张姨娘和李姨娘吩咐道：“侯爷的伤势不轻，只怕一时半刻的是好不了的。虽则有丫头小厮婆子们伺候着，但你们的心意也该让侯爷看见。你们三个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夫人教你们了。先去屋里瞧瞧侯爷，你们就商量着排个班轮流陪着侯爷吧。”
“是，夫人。”
“是，夫人。”
张姨娘和李姨娘冲着乔静怡行了礼，目送她转去了另一边的书房，两人这才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往纪衡的卧房去了。至于青桃，谁也没问她的意见，反正她的意见本来就不重要。
乔静怡进了纪衡的书房，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往软塌上一躺，便闭上眼会周公去了。待她醒来，已经是日暮西垂了。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乔静怡正要开口叫青杏，却是就听屋子的另一头那里突然哗啦一声响，然后有女人的惊呼声响起。
“滚！”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随之而来，乔静怡知道这是纪衡醒了。
“夫人！”青杏注意到了乔静怡的动静正要上前来服侍她起床，却是被纪衡卧房里的动静吓了一大跳。眼见着乔静怡施施然起了身就要往那头去，青杏白着一张脸哑着嗓子喊了乔静怡一声。
乔静怡瞧见她这样，便知道纪衡在她心里积威甚重。轻轻地拍了拍青杏的手腕以示安抚，乔静怡脚步未停，越过中堂，进了纪衡的卧房。
绕过屏风，卧房里的情形便印入了眼帘。卧房的地上散落着碎瓷片，能在这里摔东西的，只能是纪衡。而刚刚那声惊呼声，应该是出自李姨娘。她来的时候穿着的藕白色撒花裙，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尤其是胸前那里更是晕染上了灰黑色，乔静怡猜测她可能是要喂纪衡喝药，结果就被发作了。
至于纪衡，应该是知道了自己极有可能会终生残废的消息，此刻正面目狰狞地扫射着屋子里的人，瞧见乔静怡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就冲着乔静怡吼道：“谁让你来的？”
“自然是朝廷法度和祖宗规矩！”当谁稀得踏脚你这破地界！你要不是老娘现在名义上的丈夫，老娘早就走了，真是，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窒息！
后头的话虽然没说出来，然而乔静怡的表情却是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被纪衡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里。于是，又是歇斯底里地一声吼：“我要休了你！”
“那正好，反正你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就别耽误别人另寻好去处了！”
乔静怡这话说得可谓惊世骇俗极了，别说是纪衡这个当事人了，就连得知纪衡醒来赶紧来诊脉的两位太医，都被乔静怡这话给惊得恨不能立时将自个儿给毒聋了。你说你腿儿那么利索做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这么着急干嘛？
连他俩都是如此惊惧，也就可想而知纪衡该是如何的暴怒了。只不过他这会儿身体正虚着，刚刚又已经冲着李姨娘他们发过好大一通脾气了，于是，刚要抬手去指乔静怡，纪衡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侯爷！”“侯爷！”“太医！太医！”静寂过后，卧房里又是乱糟糟的一片。
乔静怡倒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色平静地喝了一声“嚷嚷什么？”见众人安定下来了，乔静怡这才冲着两位太医客气道：“看来我家侯爷这身子骨真的是需要好好调养一番了，就有劳两位太医了。”
“……夫人客气了！客气了！”能如此大言不惭地把气晕了丈夫的责任推到丈夫身子骨不争气上，两位太医真的是再次大开了眼界。连堂堂超品侯爷都没能在乔静怡这里讨得了好，两位太医更是不敢拿大了！
既然有男客进来了，李姨娘她们自然要避讳。乔静怡看了一眼赵青，见他极为恭敬地点点头，乔静怡便带着李姨娘她们往书房那边去了。
坐定在软塌上，乔静怡冲着李姨娘说道：“本夫人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
一句话给李姨娘之前的行为定了调子，知道乔静怡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李姨娘登时落下泪来。
她也不过是刚二十的姑娘，虽然平时不太得纪衡的宠，但像这样不过是端起药碗要服侍纪衡喝药而已，就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砸了个正着，李姨娘也是委屈极了。
可即便再是委屈，她也是不敢在纪衡暴怒的档口哭出声来的，只能强忍着跪倒在地就要给纪衡请罪，好在乔静怡来的及时，不然，李姨娘都不敢想暴怒的纪衡会如何惩罚她！
李姨娘这会儿是感激地说不出话来了，张姨娘却是不得不上前来替她描补：“夫人慈悲！”
乔静怡知道李姨娘一向为张姨娘马首是瞻，现在瞧见张姨娘的举动，倒是明白原因了。瞧见李姨娘醒过神来，就要给她磕头，乔静怡直接摆手打断了。
“这些虚礼就免了。”对着李姨娘说完这句，乔静怡把目光转向了张姨娘，吩咐道：“她受了惊吓，现在天儿也不早了，你就陪她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乔姨娘，你们明儿早上再来便是。”
“是，夫人。”见识过了乔静怡的厉害，张姨娘自然不敢反驳。更何况李姨娘的样子，也确实不好在这里再待下去。于是张姨娘拉着李姨娘对乔静怡行过礼，便往外头去了。
掀门帘的时候，张姨娘还听到乔静怡的说话声：“你亲自去大厨房吩咐一声，就说张姨娘、李姨娘、乔姨娘伺候侯爷辛苦，打今儿起她们的膳食必得精细！苗氏那里让她吃斋赎罪吧，侯爷什么时候好了，再给她换荤的。”
待张姨娘扶着颤颤巍巍的李姨娘出了明辉堂，青杏也从后头追上来了。瞧着青杏规规矩矩地给她们行礼，张姨娘赶忙拦了：“青杏姑娘不必多礼，夫人怕是有事交代姑娘办吧，姑娘快去忙吧，待姑娘闲了就来我和李妹妹的屋里坐坐。”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两位姨娘慢走！”青杏已经适应了当家主母贴身大丫头的身份，又是一礼，便急匆匆往大厨房去了。
很快路上便只剩她们姐妹二人和她们的心腹丫头，李姨娘这才开了口：“姐姐，这是变天了嘛？”
“……也许吧！”张姨娘叹息一声，不确定地回道。
这会儿肯定是变天了的，可这天能变多久，还取决于侯爷的伤势到底能不能痊愈。若是不能痊愈，那自然是、好的吧？若是痊愈了，那今天夫人对她们的这番好，会不会成为日后侯爷清算她们的理由呢？
张姨娘再是聪明隐忍，在这永宁侯府的后院里，也不过是无根的浮萍罢了！她既左右不了纪衡的喜怒，又不敢反驳跟变了个人似的乔静怡，还要护着眼前这个没多少心眼的异姓妹妹，除了叹气，张姨娘也只能随风飘零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风乍起，吹乱了张姨娘的发丝，她抬起纤纤玉手，给李姨娘拢了拢湿漉漉的衣襟，然后伸手揽过李姨娘，姐妹俩脚步匆匆地往两人合住的院子里去了。
而此时，明辉堂的书房里，便只剩下了乔静怡、齐嬷嬷以及青桃和白絮。
本就因着被小乙整治了一番，青桃以为那是乔静怡的授意，心里又是发怵又是憋屈又是愤恨，然而这些情绪刚刚积攒起来，就被乔静怡三言两语给彻底吓飞走了。这会儿别说是跟乔静怡硬顶了，青桃现在是万分后悔自己之前瞧见纪衡情绪不好就刻意把服侍喝药的机会“让”给了李姨娘，不然，她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青桃恨不能把自己与空气融为一体，乔静怡却是眼风都没给她一个，而是继续同齐嬷嬷吩咐道：“待用过晚膳，嬷嬷便回澄心院吧。府里这会儿乱糟糟的，别一个不小心出了岔子。”
“是，夫人！”齐嬷嬷自然是不放心乔静怡留在明辉堂的，本要反驳，但听乔静怡提醒她要看好澄心院的，以免给人钻了空子，齐嬷嬷心中一凛，肃然应道。
“苗氏那边就交给青栀吧。两位教引嬷嬷毕竟身份尊崇，能教导苗氏一回，那已经是她天大的造化了。”
齐嬷嬷明白乔静怡这话的意思，虽然暂时把苗姨娘压服了下去，但她毕竟受宠多年，在府里难免有些势力，所以得找个人盯紧了她。齐嬷嬷正要应下，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同乔静怡商量道：“苗姨娘素来笃信菩萨，不若令她抄些佛经，既是赎罪，也是给侯爷祈福。”
“好。”给她找点事儿来做，省得她给我找事！
乔静怡觉得齐嬷嬷这法子甚好，便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安排：“明儿让小乙陪我进宫，明辉堂这里就托付给嬷嬷和青杏了。事有不决，问张姨娘和李姨娘便是。”
这回齐嬷嬷并没有直接应下来，倒不是瞧不上张姨娘和李姨娘，也不是怕张姨娘和李姨娘会趁着乔静怡不在家造反，实在是刚刚纪衡的样子太吓人了些，万一他醒过来再闹腾，别说她们了，一想到乔静怡之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齐嬷嬷欲言又止地扫了青桃和白絮一眼，到底知道有外人在，不好劝说乔静怡。
乔静怡倒是能猜到一点齐嬷嬷的心事，也知道纪衡闹腾起来，她们肯定是招架不住的。不过这事也不算难办，乔静怡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待会请太医给侯爷开几贴安神汤好了，他那身子骨，多睡少思才能好得快。”
话刚落，就听“噗通”一声响，乔静怡拧着眉转头寻声看去，就见青桃躺地上了！
“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就是被你吓着了而已！安神汤什么的，会不会一碗药下去，侯爷这辈子都再也不需要安神了呢？晕过去之前，青桃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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