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眠的眸间溢出了点点泪光，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眼圈和鼻子透着红，但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女孩儿像一只被冷落的小兔子，想要靠近苏霏却不敢，只能安静又眼巴巴地盯着苏霏。
“别哭……”
苏霏顿时慌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起身，想帮她擦掉眼泪。
阮思眠没有躲开，乖乖的任由师父用手帕擦自己的脸。
不等苏霏擦完抽回手，阮思眠兀然伸手捧着师父的手掌，然后用软软的脸颊摩蹭女子的手背，语气间是满满的依赖与不舍，但她未作挽留：“那么，徒儿预祝师父出门顺利，我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苏霏深呼口气，用另一只手一把抱住这个孩子，在她头顶揉了几下。
苏霏说，“别哭，我不走了。”
虽然原著的苏霏去了秘境，不过她不一定也得跟去打酱油啊。
外面的花花世界固然精彩，但是哪有小徒弟重要。
不去了！
阮思眠被拉进女子温暖的臂弯，听到头顶传来的话，愣了一愣，瓮声瓮气道：“我没有关系的，师父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好，我不想成为您道路上的阻碍。”
苏霏说：“你才不是什么阻碍，你是我道路上最美丽的鲜花。”
苏霏的声音轻柔下来，带着一片真心宽慰道：“留下来，陪着你，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喔。”
阮思眠没有质疑她的话里的真假，伸展开两条短短的手臂回抱住女子，语气满足：“谢谢师父。”
苏霏抱着小团子，顺手又rua了两把对方柔软滑顺的头发。
就着这个姿势，阮思眠眯起双眼，脑袋轻轻地蹭了蹭师父下巴，犹如朝人撒娇的毛茸茸幼崽。
然则，小女孩餍足的表象下，眸底是抹不去的晦色，是真实的黑暗面，里边翻涌着病态的偏执。
——不许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别想离开我。
接着，苏霏让小徒弟安心吃饭，自己出一趟门，并保证会在天黑前回来。
和小徒弟告别后，她找到大侍女秋夕，向她换汇了铜钱。
她准备去淮奚城给小徒弟买点糖尝尝，并监视一下胖男人。
依照系统的说法，胖男人是导致小说世界脱序的bug，他意外达成了特殊条件，小说这虚拟世界因此得福，晋升为真实世界，所有生灵拥有了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无须再被动地按照原剧情演练。
操蛋的是，胖男人脱离原著的原因疑似是对男主妹妹下杀手。
他让她从高楼坠落，险些身亡。
可以说，胖男人是必须排除的隐患，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有一就有二，苏霏为保男主妹妹安全，必须抽空监管胖男人。
恶女出门，为防止引起骚动，苏霏选择隐身抵达淮奚城，到了胖男人的住处才现身。她敲门迟迟未得到回应，等不及了翻墙进去，结果发现已然人去楼空。
苏霏：？？？
人又哪儿去了？
像第一次相遇那样玩捉迷藏吗。
苏霏搜寻了一会，没有找到胖男人，倒是看见了一个小厮。
小厮正在往家具上盖防尘布，一抬头看到门口红衣女子，如同看到了索命女鬼，脸色霎时一变，回身逃跑。
见之，苏霏运用空间跳跃，瞬移至男人前方，开门见山问道：“住在这儿的人呢？”
去路被拦住，小厮心知逃不掉，哭丧着一张脸。权衡了利弊后，他事无巨细地交代：“昨日清早，公子把开在淮奚城的店铺都转交给了顾小姐，然后收拾财物，天黑后随老爷奔去正道避风头，估计这会儿已经到正道境内了。”
苏霏皱眉。
来晚了一步。
想不到，胖男人如此果决，竟然抛家弃宅连夜逃跑，这么害怕她找上门？是不是侧面反映了他真的有问题？
可惜正道还不是她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只能暂时搁置调查胖男人了。
在小厮紧张的注视里，苏霏沉呤半会，抓住了一点问：“你说的顾小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你家公子什么关系？”
她记得在楼阁上时，胖男人提到过，他是因为男主妹妹拒绝了顾小姐的施舍，才心生愤懑与不平，便在背后报复男主妹妹，结果不巧被路过的本好人救下。
问题来了，整件事中，不知顾小姐是无意间好心办坏事，抑或故意推波助澜，借刀杀了男主妹妹？
小厮回答：“顾小姐名叫顾芸，为人亲切善良，经常帮助穷人，在城里的风评很好，长得也非常漂亮，有许多人恋慕她，包括我家公子。”
谈及顾小姐，他的眼中亦含着仰慕，不自觉偏袒她：“但他们算不上有何关系，只是公子追求过于频繁猛烈，顾小姐盛情难却，偶尔会答应他逛街赏玩。”
“嗯。”苏霏沉吟。
凭借这些信息，苏霏找不出顾芸有什么问题，听着是一人美心善受欢迎的女人。
莫非自己多虑了？
见她沉默，小厮心头冒汗，发抖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您饶命，我的孩子刚刚会叫爹，不能没有我啊……”
苏霏：“放心好了，我不把你怎样，你回去吧。”
叹息，今天也是被当成恶女的一天。
虽已宣布从良，但改变人们的观念非一朝一夕的事儿。
苏霏离开胖男人的居所，打算在民众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做一做好事。
还有，给小徒弟买糖。
去的路上，她哼着小曲，想象着小徒弟收到了想要的糖果，笑得比糖果还甜，甜甜地喊师父真好，最喜欢师父了的场景，嘴角不禁翘起。
是的……我在想桃子吃，能白日做梦真好，梦里什么都有。
当这名震江湖的恶女走在街上，造成的后果是行人纷纷退避，场地立马空出一大块。
苏霏：“……”保持微笑。
没关系，多走走大家就习惯了。
倘若居民能听见苏霏心声，怕是会吐血三升。
转了一圈，苏霏没有找到好事做。
成功混了一波眼熟，苏霏洋装离开，披了件黑色帷帽回来。
变装以后，没人认得出苏霏，居民们以为女魔头回去了，街头慢慢恢复热闹。
然则，有部分人因为她频繁来城，心里不踏实，于是回家整理行囊，下午就搬出城，在外边观察一阵子再决定回不回来，毕竟丢房子事小，丢命事大。
这边，苏霏站于卖糖的铺子前，陷入十分窘迫的境地。
原本，她在各式各样的方糖中选了散发醇厚浓香的桂花糖，等老板娘打好包，苏霏正欲付钱，结果摸索了番空空如也的口袋，想起钱包搁在厨房案板上，忘记拿了。
忘带钱了……这就很尴尬。
苏霏轻咳，准备叫老板娘等一下，她瞬移去殿内取钱，来回不到一分钟。
“我来付吧。”
倏然，身旁有人这样说。
对方声音温婉，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闻言，苏霏紧绷着的精神不禁放松。她看向身旁，发现刚刚说话的是位有着鹅黄长裙的女子。
该女子相貌美丽，气质婉约，嘴角带着清浅的笑，问老板娘：“多少钱？”
“十铜钱。”老板娘一看她就乐了，唠了起来：“顾小姐呀，好久不见，你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顾小姐谦逊道：“承蒙夸奖。”
老板娘眉飞色舞地说：“有空来我家做客吗，我的儿子也很俊，你们一定合得来。”
顾小姐：“假如有机会，会拜访的。”
帷帽下，苏霏一脸懵逼。
我没听错吧，她就是顾小姐？？
方才顾小姐替自己解围以后，苏霏对她的印象分高了一个层次。
但就在碰面不久前，苏霏还在怀疑顾小姐的为人，现今一看，自己貌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接过油纸包装的桂花糖，为防被认出身份，刻意压低声音，朝顾小姐道：“谢了，可否告知你的住处，改日我登门还钱。”
顾芸微微摇首，端的是知书达理：“相逢即是缘，十枚铜钱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不必挂记。若实在过意不去，当你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时候施手，广结善缘，便当作是还了欠我的铜钱了。”
苏霏突然理解为什么顾小姐在城里的风评那么好了。
“嗯，你真是个好人。”苏霏应下，并发了张好人卡，随后礼貌地道别。
身后。
顾芸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眯起双眸，不知和谁对话，或是在自言自语，她的声音轻不可闻，缓慢地消失于风中：“她便是苏霏么，呵呵。”
顾芸眼含怜悯，神色仿佛已然将苏霏的性命攥紧在手心：“天真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呢……”
过了片刻，顾芸转过街角，行至无人之处后，再度自言自语般地道：“什么？她灵魂的年纪是十八岁？难怪这般容易对付，想必…杀死她也很容易。”
***
回到魔殿，苏霏将桂花糖送与小徒弟。
小家伙捧着糖，眼睛里像盛了星星，闪烁着喜悦的光：“谢谢师父。”
桂花糖质地剔透，糖身裹着些许米粒大小的桂花，方糖整体呈柔和的橙黄颜色，香气浓郁，悠远绵长。
阮思眠第一颗糖给了师父，她抬起小手递至红裙女子唇边，语调软糯开心地笑道：“师父也吃。”
苏霏没有拒绝，桂花糖甜得发齁。
甜滋滋的味道顺着喉咙下沉，萦绕心尖。
苏霏看着女孩，心里想的却是，小徒弟笑起来果然比糖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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