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曼被我噎了一下,咬着烟,目光突然空了似地望着我,又或者是透过我在望着别的什么人。那双淡漠的眼睛失了焦点,又凝回到我身上。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说:“别对我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是怎么说话?话都讲不清,还凶巴巴的。这两年香克斯和贝克曼竟然没一点长进吗?一个还是那个话唠,一个变得更难懂了。就这个坏脾气,得是我心地善良,才不与他计较。
贝克曼拿过我放在地上的购物袋,领着我往回走。“以后不要一个人行动,至少要找一个人陪着你,知道吗?”这会儿口气倒是软下来了。
“我不是个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新世界太危险了,让人跟着你,我……香克斯他才能放心。”“是香克斯让你来找我的?”“……嗯。”
“那我回去同他说,我也是很厉害的,不用麻烦别人。况且只有犯人才需要让人一直跟着呢……”贝克曼又望了我一眼,以为他还要说教,最后却收回目光,沉默地走在前面。
回到船旁。沙滩上燃着几堆篝火,同伴们三三两两地围着。火上架着烤肉,肉旁码着一排排的酒瓶,有几人手上的酒瓶已经打开,酒香混着肉香被海风送开,熏出人脸上的团团红晕。
“奈奈生,你终于回来了!都说你不会有什么事了,老大和副船长就是不放心。”耶索普迎上来向我吐槽道:“你这都是买了些什么?”
我嘿嘿一笑,拉开装礼物的袋子给他看,“一些生活用品,还有给你们的礼物,就是为了这些礼物才回来晚的!”
听说有礼物,同伴们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似地凑上来,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都、都是些小玩意儿,你们别嫌弃。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们买更贵更好的!”
“那我就等你发财啦,奈奈生!”耶索普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很认真地对他点点头。
等收到礼物的人群散开,才发现贝克曼给挤到了外围。他手上已没了购物袋,想来是趁着分礼物的时候给我放回了房间。真是太贴心了!对他甜甜一笑,招手让他过来。
“奈奈生——”一声远远的呼喊,往旁边一看,黑夜里一头显眼的红毛火一样向我奔来,又是到我面前一个急刹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哈巴狗一样巴巴地可怜地望着。“听说有礼物,有我的吗!”
克制住想给他顺毛的欲望,点点头,慢慢地说:“自然是有。”笑着把贝壳手链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香克斯接过手链竟然呆住了,眼睛久久不能从它身上移开。
我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你觉得不好看?”完了,难道这两年香克斯的审美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终于看不上我这地摊货了吗?
“没有。我很喜欢。”雷德·佛斯号的船体挡住了月光,只有身旁的篝火勉强做照明。香克斯半低着头,红发遮着他的眼。从我的角度能看见的只有他脸上一个似温柔、似悲怆的笑。他轻轻地说:“非常喜欢。”
这个表情很快就消失了,香克斯立马恢复了本性,耍赖地拽住我的胳膊非要我给他在贝壳上写上我俩的名字。我给他吓了一跳,他竟提这个要求,莫非真是什么命运的牵绊?不肯写,他就不放人。找贝克曼求救,已经不见了人。找耶索普,只知道看热闹起哄。
“你一下午都不见人影,让我担心得不行。现在连几个字都不肯写一下吗?”香克斯眨眨眼,委屈地瘪着嘴——他一惯撒娇的表情。我已见得多了,可还是抵抗不住。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好好好,给你写。给你写。”又一次妥协给他,犯人似地沉沉坐下,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奈奈生&香克斯”,交给我的狱卒。狱卒满意地点点头,笑了下。这就是释放犯人的信号了,得了自由,我立马撒腿跑了。
一口气跑到贝克曼的门前,敲门。无人应声。可是守甲板的加布力尔明明告诉我见了他进去。又敲了几下。再敲几下。还是没动静。悄悄附上耳朵去听。
“啪嗒”门开了。
保持着鬼鬼祟祟的姿势抬眼一看,贝克曼拉着门把看向我,眼神写满无奈。“你又在干嘛?”抬起脑袋讨好地笑了下,献上手中的风铃。“送你的!”
生怕他不肯收,心里紧张地砰砰直跳,看着他的手慢动作似地从我手中取走风铃,缓缓松了口气。
“有些简陋,挂两天,你要是不喜欢了就扔掉。”说是这么说,他要是真敢扔,就十天不跟他说话。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口不对心,轻笑了下,慢慢说:“去跟他们玩吧。”我赶紧摇摇头,“不要!”“怎么了?”“要洗澡。”正色道。因为在船上不方便,又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怕添麻烦,这两天一直忍耐着,这会儿大家都不在船上,正好让我独霸浴室。
“……明天我替你装浴室。”“那今天怎么办?我是活在当下,又不是活在未来。你说洗澡时会替我看门的,不会要耍赖吧?”捉住贝克曼的双眼不许他逃,终于让他缓缓点点头,“好,我这就去。”一句话说得满是疲累。
难道是我太过分了?可不过是让他给我守守门而已,我洗澡很快的,而且此番实在是不能再等。不然就馊了。
先回房间拿上新买的衣服,然后快步钻进浴室,一刻也不能再等。温水浇到身上的时候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任水流冲过脸颊,过了一会儿伸手抹开脸上的水,睁开眼——
就在脚下不远处,昏黄灯光下,一只肥硕的水光满面的大老鼠正对我作揖。
“啊——!!”
我吓得惊叫一声,哆哆嗦嗦地关上水,敛声屏气,生怕惊到它,再飞到我身上。船上竟然有这么大一只老鼠,负责卫生的人也太粗心了!
“奈奈生,怎么了?”贝克曼附在门口问我。我战战兢兢地从余光里瞅了眼稳如泰山的水老鼠,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头都是浑的。“奈奈生?奈奈生?”贝克曼听不到我的回答,一声比一声焦急。顿了几秒,说道:“我进来了——”
不、不要!我还没穿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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