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我爸,我……”我来自二十多年后,真是你儿子。后面的话江思简没说出来,脖子像被绳子勒住了一样,说不出话,喘不过气。
江思简难受的用手去揪扯脖子,像溺水者做出最后的挣扎。大概几十秒后,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才渐渐消失。江思简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一手扶着墙,有些虚弱。
“江哥,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病啊,他刚才那是干什么呢?”林远往后一跳,面带惊恐,还学了一下江思简刚才的动作,忽然间恍然大悟,“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江彻与周为安对视一眼,和个傻子废什么话呢,江彻歪了歪脖子道:“走吧,哥都要饿死了。”
江思简终于缓过来了,他不知道刚才脖子上的那股力量是从哪来的,但大概率是因为穿越这事,看来这事说不出去。
“爸!爸!爸!”江思简一看江彻要走,急急忙忙拦住他,“我不是傻子,真的,你看有我这样的傻子吗?”
林远吧唧吧唧嘴:“还真没看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傻子,长这么好看,还是个傻子,可惜了。”
江思简:“……”
江思简又道:“就算我是傻子,我现在饿了,你就忍心看着吗?”
他爸这个人,心肠特别好,见不得别人受苦,最喜欢做慈善。有的有钱人做慈善那完全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但他爸不是,纯粹是为了救苦救难。慈善事业从来都是亲自亲为,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时间亲自去敬老院、孤儿院做义工。看新闻时,看见谁家有困难了,一马当先,钱像纸片子似的那么花。平时带他出去玩,遇见乞丐,都是给红票子。他后来长大了些,知道有些乞丐根本就是职业乞丐,还劝说过他爸不要给他们钱,他爸怎么说来着?说宁可错帮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活脱脱一个圣父,也得回他爸有钱,要不然这么个帮法,他和他爸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所以,江思简特别笃定他爸一定会请他饱餐一顿,还会给他一些钱拿着花,更有可能直接送他去救助站,至于救助站他就不去了。
江彻有些不耐烦了:“滚开!”
江思简:“……”
你是我爸爸吗?你是我爸爸吗?你是我爸爸吗?
江思简微微愣住了,这和他印象中的爸爸差得太远了。
走廊那边走来两个男生,离着老远就喊:“江哥,怎么还不走啊?”
林远回道:“江哥被个傻子缠住了。”
那边有活动手腕的声音:“哪来的傻子这么大胆子,哥几个揍他一顿。”
江思简飞快地做出判断,见那两人不像是在开玩笑,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走为上。
走廊的两旁都有楼梯,江思简顺着另一旁的楼梯一溜烟地跑了。
一口气跑到操场,他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待缓过来会儿,江思简又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爸不认他,把他当傻子,还要揍他,这会儿不能再找他。
对了,去找第三节课课间遇到的那个学生,那阵忘问他他初中是在哪念的了。初中里还有很多教过他小爸爸的老师,老师知道的东西一定比学生多。
打定主意后,江思简去了食堂。
食堂很好找,跟着学生走就是了。
里面的人很多,江思简费了好半天才找到正埋头吃饭的那个学生。
“吴哥,我还想问你个事。”那学生走时告诉他,他叫吴昊,“你们初中是在哪念的?”
吴昊将嘴里的饭咽下:“在五中,就是个普通初中。”
“那教你的老师是谁?我想过去找找看。”江思简又问。
吴昊详细给他说了一遍,还告诉他在这该坐什么公交往那走。
江思简高兴不已,和小爸爸又近了一步。
他刚要告别吴昊,肚子里突然传来尴尬的响声。
吴昊把筷子一撂:“没吃饭呢?”
江思简有些不好意思:“钱丢了,好像是坐公交被小偷摸去了。”
“你等着,”吴昊很是爽快,到窗口给江思简打了份饭拿回来,“吃完再走吧。”
江思简看见眼前的饭,有些激动,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他连声谢谢,拿着筷子吃了一口,有些难吃。
其实盛行高中的食堂已经不错了,作为全省最好的高中,各方面的资源也是顶尖的,只是江思简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觉得不太好吃罢了。
但他现在身无分文,又饿了,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走的时候吴昊又从衣服里给了一堆零钱,大概四五十的样子:“我也没有多少钱,你先拿着吧,要是找不到就打车,以后记得还我就行。”
江思简感动地热泪盈眶,揣着钱又翻墙出去了。
盛行高中是封闭式学校,除了通校生拿通行证学生,不到周末,谁都别想离开校园。
出了校园后,江思简一眼就看到了他爸。
无他,他爸简直太拉轰了。被一群男生前呼后拥的,十分有多年后的总裁派头。
林远眼尖,瞧见了他,伸手一指:“江哥,这不那傻子吗?”
“揍他!”跟在江彻身旁的那些男生一窝蜂似的朝江思简跑来。
江思简吓得撒腿就跑,他招谁惹谁了,就算他是傻子,也没干别的事,不就叫了江彻几声爸,又让他请他吃顿饭吗?理论上来说江彻也没吃亏,他也没请他吃饭,还被叫了好几声爹呢。
江思简跑得飞快,几下甩开了那群人。他累得气喘吁吁,喘着粗气。这都什么事啊,来这个陌生的地方,最大的危险竟然是他爹?
江思简用胳膊擦了把汗,又喘了会儿,确定他爸没追上来,才又向前走去。
根据吴昊的指引,江思简很快就来到了五中,这会儿刚上下午第一节课。
五中只是普通的初中,管理的不是很严,江思简做了个登记,在门卫的指引下很顺利的找到了简星岚原来班主任的办公室。
江思简心跳得厉害,他不得不深呼吸几次才使自己不那么激动。他最后一个深呼吸,又用手拽拽衣角,轻轻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有三个老师,江思简十分有礼貌的说他要找一位叫张秀琴的老师。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从书本里抬出头来:“我就是。”
江思简同手同脚地走到她身边,还是有些紧张,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小爸爸,马上就能知道他的下落了,真是无法用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江思简说明了来意后,张老师叹了口道:“星岚这个孩子啊,唉,真是太可惜了。”
“怎么了?”江思简的心顿时像被水桶吊起来的一样,忽忽悠悠的,“我听说他没念高中,张老师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他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个大概,据说是家里不让念了,”一提起这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张老师的脸上布满了可惜,“我们上门动员了几次还是没有劝动。”
“家里不让念了?为什么?他家里条件不好吗?”江思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不是,他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张老师说道这里并没有具体说下去,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说多了不好。
“那他家在哪?”江思简都要急死了,他的小爸爸那么优秀,怎么会不继续念书呢?想必他现在特别痛苦,他要过去开解他。
“说了也没用,他现在不在家,”张老师接着道,“上个月我和校领导又去了他家一趟,他妈妈说他不在A市了,到底去了哪里也不肯告诉我们,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
小爸爸不在A市了,江思简顿觉一盆冷水从脑瓜顶淋到了脚跟底,遍体生寒,有点儿想哭。
但不管怎样,江思简还是从张老师那里要到了简星岚家的住址。
张老师怕他记不住,还特意在纸上写下来。
江思简连连道谢,将地址仔细揣好:“张老师,你能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来这里时撒了个谎,和张老师说他与简星岚是在中考考场上认识的,当时匆忙也没留个地址。
“他是我教过的最聪明,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张老师陷入到了回忆中,给江思简说了些简星岚在学习上的优秀表现,因为是上班时间也不方便多说,说着说着,她从办公桌的柜里找出了一沓试卷,“他的试卷我还留着呢,你看他的字迹多工整,解题的思路多好啊。”
张老师是教数学的,江思简迫不及待地拿过来看,简星岚的字很漂亮,是十分端正的小楷,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试卷也十分整洁,丝毫没有涂抹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几乎张张都是满分!这得是多强才能做到的。
江思简的胸口有些发烫,小爸爸,小爸爸,这是小爸爸的东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与小爸爸有关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那叠试卷不放:“张老师,能给我一张吗?”
试卷还有很多张,张老师便很大方的给了他一张。
江思简将试卷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张老师以为这只是一个学生对学霸的崇拜之情。
“张老师,”江思简微微抬起头来问,“除了学习方面的,他平时为人怎么样?”
“这孩子平时寡言少语的不太爱说话,”张老师又叹了口气,“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我也和他说过让他试着教几个朋友,但效果不怎么样。但是他心底很善良,如果谁有困难找他,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去帮忙。”
他的小爸爸竟然如此优秀,人品好,学习成绩也棒,江思简心里甜甜的。
江思简还想再问什么,有别的老师过来找张老师,说是要去开会。江思简只好告别了张老师,从五中走了出来。
他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把简星岚的那张试卷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直到看到了最后一个字,他将脸贴在试卷上,轻轻地摩挲着,最后又狠狠地嗅了嗅。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试卷上除了书香味不会再有其他的味道,但江思简还是从里面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专属于小爸爸的味道。
他望着试卷落了几滴泪,又嘿嘿笑了,倒真像个傻子。
他又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试卷折叠好,放在了心口处。
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按照张老师给的地址走向公交站点。
江思简以前从来没有坐过公交,现在没钱,没办法。好在现在不是下班、放学时间,公交车里的人并不多,还有座位。
江思简心里急躁,恨不得马上能到简星岚的家。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终于从车上下来,又走了两分钟,到了张老师告诉他的小区。小区是那种老式小区,也没有小区门,就是几栋房子而已。
江思简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虽然知道简星岚没有在家,但万一呢,万一他回来了呢?
很快,他找到了简星岚的家。
这次,他迫不及待地去敲房门。
里面有“踏踏”的拖鞋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入耳内:“谁啊?”
江思简大喜:“您好,我是简星岚的同学,是来找他的。”
“他不在家。”男人没有打开门。
这应该是他的姥爷吧?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江思简有些失落。
“不知道。”男人说道。
“那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江思简急切的问,有了地方他去找也行啊。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男人有些不耐烦,“还有没有别的事了?没有的话快走吧。”
紧接着又是一阵拖鞋的趿拉声。
江思简回过神来又敲门,怎么觉得奇奇怪怪的?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再敲,里面就没人应了。
“吱——”旁边那户有人打开门,出来个女人。
女人朝江思简招招手:“那小孩你过来。”
江思简乖乖的走过去,女人道:“你别敲了,再敲他也不会开门的。”
江思简有些莫名其妙的:“为什么啊?”
女人看了眼对门,又小声道:“我和你说啊,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江思简连连保证着:“我肯定不说。”
“你不是第一个来找那孩子的,之前他学校里的老师都来过多少回了,和这家人谈了又谈,始终没谈出什么结果,后来他们干脆谁来人也不开了,”女人压低声音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说是大人不让小孩念书了,说是家里没钱供不起。听他们那么说去吧,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听说那小孩还是今年的中考状元呢,这得祖上积了多大的德才能让孩子学习这么好。我家那孩子学习就费劲,不看着就不学,这把我给愁的啊,要是有人家一半就好了。”
江思简以防她说起她家孩子刹不住车,忙道:“那你知道他现在上哪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虽说是对门住着,但也不太熟,就彼此认识而已,这些都是他们说话声太大我听到的而已,”至于怎么听到的就不用细说了,“对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去哪了,但我知道他是去打工了,应该是不在A市了。有一天早上我听到那边有动静,透过猫眼一看,就见那孩子自己拎个行李箱走了。那孩子长得高高瘦瘦的,咱这里也没有电梯,我看他拎着个行李箱挺费劲的,就问他去哪用不用帮忙,他就和我说出去打工,别的也没说什么。造孽啊,那么点儿的孩子,学习成绩还那么好,怎么就舍得让他出去打工呢。”
听了这些话江思简的心里特别难受,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他谢过了那个女人,女人关上门后,他举起手来又想去敲简家的门,手举在半空中好久,最后无力的落下。
他低着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外面的太阳太刺眼,他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有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小爸爸——
江思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很乱。不知走了多久,路旁有个公园,他走了进去。
公园里人不多,他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他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紧接着,他看见了不远处那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小男孩大概四五岁,身边没有大人,揉着眼睛哭的很厉害。
江思简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男孩揉着眼睛,鼻涕一把泪一把:“我找不到妈妈了。”
江思简一把将他搂抱在怀里,憋了半天的泪终于成串的落下:“我也找不到妈妈了。”
一大一小两人对哭了一会儿,江思简哭过后,心里舒服了一些,他擦擦眼泪,又给小男孩擦擦,一把将他抱起:“我帮你找妈妈。”
他来到公园管理处,叫工作人员播放广播,帮小男孩找妈妈。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女人行色匆匆地赶来,她吓得花容失色,嘴唇泛着白。见到小男孩一把将他抱住,从头到尾检查了好几遍,又对着江思简千恩万谢,才抱着小男孩离开。
他的妈妈找到了,那他的妈妈在哪呢?
江思简继续在公园里闲逛,走着走着,竟又遇见了那对母子。
妈妈带着孩子在做游戏,笑的很温柔,孩子偶尔摔倒了,妈妈会很耐心地鼓励他站起来,又会很心疼的揉他摔疼的了屁股,最后还会在他的脸上亲一口。
江思简看得很暖心,面上一点点露出微笑,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吧。虽说从小到大,大爸爸给了他无尽的宠爱,但这样的爱是不完整的,他想要像别的孩子那样,既有父亲的疼爱又有母亲的疼爱,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小时候他哭着吵着要妈妈,大爸爸每次都很耐心的哄他,后来有一次实在是被他闹得不行了,才不经意地泄露了一句,他没有妈妈,只有两个爸爸。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男人生的,不过也没多奇怪,妈妈和小爸爸不是一样的吗?都是生下他的人。
他不仅一次又一次的向大爸爸打探小爸爸的事情,大爸爸每每都保持缄默,绝口不提,甚至连他的名字,他的长相都不说。
时间长了他便猜测,是不是小爸爸做了什么对不起大爸爸的事情一走了之了?
但又觉得不像,如果是这样的话,大爸爸又怎么会那么多年还保持着单身?又怎么会不告诉他真相?就算是照顾他幼小的心灵,可他后来长大了,为什么也不告诉他真相呢?
直到最后,大爸爸为了小爸爸殉了情,这是多大的勇气,多么深的感情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直到大爸爸死,他也不知道小爸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小爸爸在他眼里是个迷。
江思简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大爸爸对小爸爸的感情如此之深,为什么就不肯告诉他,他到底是谁呢?又为何不告诉他,他早就已经死了呢?
现在已是十月份,天气转凉,一阵风吹过,江思简有些冷,这会儿他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开始认真的做起了计划。
——老天让他穿越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定是有原因的。
——虽然不知道小爸爸现在在哪,但他一定会见到的。
——至于怎样见到小爸爸的方法也已经想好了,跟紧大爸爸就是了。
——那么现在紧要的事,就是回盛行高中去找大爸爸。
——虽然他爸可能会揍他,但揍就揍了吧,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一提大爸爸,江思简微微皱眉,肚子里有了些怨气。倒不是因为现在的大爸爸,而是因为一手抚养他长大的那个,怎么就狠下心来自杀了呢?为什么没有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江思简腹诽了一会儿,最后拍拍屁股站起来。得了,还是得找他爹去,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晚上怎么睡觉都成了问题。这事他爹不管谁管,谁让他是他爹呢,就算现在他没出生,那他也是他爹。
是爹,就得管他。
就是这么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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