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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饰演自己两名小丫鬟的演员被调换后,徐霰就预料到了,之前的部分戏不得不重拍。
但当林导当面告知她这件事时,她还是故意显出了不悦的神色。
今天的戏都是她宫里这批人的。
眼下大家都在,也被告知了重拍的事,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给脸色。
因为根据拍摄时间的延长,合约上的薪酬也会相应增加。除此之外,赞助商还许诺给他们不少可观的福利。
吃人的嘴软,何况资金到位,何乐而不为?
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桃花锁》按时杀青,离开了这个剧组,也不一定能再接到一部这么好的戏了,也就不能继续享受这么优厚的待遇,延长时间怎么想都不算亏。
几人于是很配合,纷纷表示——“我们一定会好好拍摄的!”
其中还有一位嘴甜的小宫女笑着说:“如果重拍一遍,效果肯定会比最初的好。这么精益求精,咱们《桃花锁》播出后一定会收视长虹、好评如潮的。”
众人都笑起来,表示赞同。
看一切没什么问题了,林导挥挥手,示意再没什么事情。
徐霰依旧将情绪写在脸上,将计划书交给一旁的助理,转身离开。
却看见姜晚栀正款款而来,身边跟着那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机车女。
徐霰难得有些失态,面上绷得很紧。
在姜晚栀距自己一步之遥时,她送给她六个字,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愧是关系户。”
姜晚栀听后依旧从容,向她露出标准的微笑,举起左手,晃了晃手指头,算是与她简单地打过招呼,并回给她四个字——“彼此彼此。”
只有少数人知道,徐霰是《桃花锁》副导演的远房侄女。
说白了,二人只是关系程度有别而已。
连总导演都要对宋靳野马首是瞻,更别说副的。徐霰的关系,只是堪堪能让她得到这个角色罢了。
“林导。”姜晚栀笑吟吟地叫住就要离开的人。
待其转过身,她拿出刚收到的重拍计划书,站到他面前,态度很谦顺地与他商量:“我看了看,需要重拍的戏基本都是前期的宫斗部分。说实话,这其中有一段我的戏,我自己也不太满意,感觉重拍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您看看……”
一番交流后,两人达成一致。
林导笑得很爽朗:“这很容易,安排个时间就可以。以后再有这种小事,直接让小唐来跟我说就好。”
一旁的唐穗听后连连点头。
这事就算说成了。
待导演组离开后,还有几位小演员没走。
尤其是被替换上来的两位新人,立即围到姜晚栀身边,很羞涩地和大家一起拍她马屁——
“前辈,你真的好敬业呀!不满意的地方还要和我们一起重拍,实在是太辛苦啦!”
“前辈一定会凭借这部剧继续大爆哒!”
……
接受过一番阿谀奉承的洗礼,姜晚栀与众人道别,心满意足地转过身。
却立即对上厉颜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
两人对视几秒后,姜晚栀听她似笑非笑地评价自己道:“你在这里混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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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景江影视城,某座寝宫外围被堵个水泄不通。
姜晚栀今天要在这里重拍流产戏,这消息早就在组内传遍了。
但吸引大家来围观的还有其他原因。
——听说姜晚栀来例假了。
姜晚栀来例假会伴随腹痛症状,据说严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组里曾为此重排过拍摄安排,因此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次她为了重拍这场流产戏,特意选在来例假的时候。
今天早上有不少人目睹,她是乘车到达拍摄现场的。下车后路都走不稳,又是被助理等人给扶进寝宫的。
太刺激了。
也太感人了!简直我辈楷模。
于是这个下午,大家见识到了姜晚栀演技爆发的高光时刻——
她不再像上次一样,只是大哭大叫那么简单。她这次的痛苦神情是无比真实的。
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虚汗,甚至濡湿了颊边碎发,也晕开了一点妆容。一双细眉深锁,带着点愤恨和狰狞的味道,眼神虚弱又充满痛苦,直勾勾地看向镜头,手指都快把被褥给抓烂了——
“唐锦绣(徐霰所饰演的皇后姓名),我要你血债血偿!!”
“卡——”
“非常完美!”导演的声音传来,“辛苦了,姜晚栀。”
寝宫外,一位小宫女摸摸胳膊,颤着声跟身边人说:“我的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另一位点点头,看得眼眶都湿润了,暗暗握起小拳头:“不愧是姜前辈。我决定了,姜前辈今后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旁边也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姜前辈之所以要重拍这段戏,是因为先前被两名小演员给diss了,说她哭戏尬。”
“这瓜我早就吃了,不就是徐霰姐那两个小丫鬟么?结果直接被赞助商爸爸给施压换掉了,笑死。”
“其实我觉得之前那版挺好的。那时候我也在,姜前辈哭得很真情实感,特别撕心裂肺!”
“就是说!圈里有几个新生代女星敢跟姜前辈相提并论?《天娇》、《蔚篮的痕迹》、《复活》……姜前辈简直就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化身!敢议论姜前辈演技差,凭她们也配?活该提前领盒饭!”
这话说完,几人听到身后一阵嗤笑。
诧异地回头,见是一名十分陌生的女子。
剧组里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厉颜。几人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对方明显很不好招惹,便不再做声。
他们悻悻地转回脑袋,小声地继续吹姜晚栀的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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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很完满,过程却很艰难。
当夜色垂落的时候,姜晚栀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已经吃过厉颜带来的止痛药,小腹不再痛得死去活来,但整个人还是很虚弱。
唐穗在床边照顾着,厉颜则刚洗完澡。
她抓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姜晚栀在床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挑下巴,问她道:“要不要替你给宋靳野打个电话?”
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姜晚栀目光向下看着她,很艰难地开口,只吐出一个气音来:“不……”
“这么变扭啊。”厉颜于是没心没肺地笑了,“不是每天晚上都煲电话粥?怎么,来了例假就不打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嫌他看到你狼狈的样子?再说他也没少看吧。”
又好奇:“他也不找你,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有聚餐。”姜晚栀烦得要死,但只能别过脸,回答她话说。
“那你跟我说说,你和宋靳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厉颜坐到床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姜晚栀则有些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但也不拒绝和她说:“就……还是那个样子。”
看两人说起这个话题,唐穗很知趣地起身告别了。
姜晚栀后来也不记得,自己那天都和厉颜说了些什么。
因为实在说了太多话,后来竟还把自己给说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宋靳野,她总有数不清的东西想吐槽。
但最后都会发现,这其实并没什么用。
因为宣泄只是暂时的,存在的问题永远都解决不了。
明明是厉颜挑起的话题,厉颜看她这样却来了气。
她抱着手,盘腿坐在她身旁,以一副好笑的模样睨着她,竟还有心情打趣她说:“你就是想太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不是说了不高兴就找他,你为什么不做?”
姜晚栀不吱声。
眼角还残余着干掉的泪痕。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个想吃糖却故意不说的小孩。”厉颜打量着她,继续说,“不,是想吃糖却要故意说——‘我不要。’人家想给你都无从下手。”
姜晚栀依旧没反应,厉颜干脆拿起她手机。
她知道她手机的密码——0827。
三两下解锁,她在姜晚栀的微信上找到宋靳野,直接拨去电话,开免提。
姜晚栀反应过来也晚了,并且她现在根本没力气和厉颜抢东西。
听等待音响过,好像很漫长。
姜晚栀也不再挣扎,整个人平静下来,平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愈加剧烈。
大概过了三四秒,宋靳野将电话接起,依旧是那么懒洋洋的一声——“喂?”
“……喂?大哥,接女朋友电话就是这副态度吗?”厉颜毫不客气地开启怼怼机模式,“您在干嘛?意大利度假?那什么,您知道我现在在哪里?”
完全不给宋靳野回答时间,她说:“是剧组。”
“然后您再猜猜,我们的姜晚栀小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哦,她正瘫在床上,因为这个小可怜来例假了。”
姜晚栀:“……”
她用仅剩的力气扶额,有种破罐子彻底摔烂了的深深无力感。
厉颜最后把手机放回她枕边。
免提依旧开着,她套上外套出门:“行,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两个自己聊,我出去兜兜风。”
姜晚栀:“……”
无力二连。
房门被合上,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一部与宋靳野通着电话的手机。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沉静着。
许久之后,是宋靳野先开的口:“栀栀。”
“……嗯。”姜晚栀很心虚地应了声。
她以为宋靳野又要烦躁,又会一副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的态度,跟她说一些“你怎么想的?”之类的话。
但这次不同,他带着笑问她:“你是小朋友吗?”
虽然很有可能是被气笑的。
姜晚栀没吭声,听他说:“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我在意大利不光是度假,还有一些事,所以一段时间内走不开。”
“不是不想去看你,是很想见你。所以只要你行程合适,我随时可以安排你过来。”
“你觉得我会不记得你例假吗?但你亲自跟我说,你今晚在剧组里有聚餐。”
“说到这里,”宋靳野一顿,“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什么芥蒂?”
姜晚栀眨了眨眼,觉得这是一次难得可以说破心事的机会——他创造的。
但她的想法还是那样——发生的都发生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他今天信誓旦旦告诉她——我喜欢你,与你的孪生姐姐无关,与你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无关。
她又会信多少。
曾经有一次机会,他选择了姜天爱。
她此后大可一走了之,将他彻底放弃。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很大,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着照面,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人,贯穿了自己的整个青春与现在,占据了自己的所有心动与渴望。
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代替这样的感觉,再选择谁都像是人生的遗憾。
“……没有啦。”她只是轻轻地说,“只是我没告诉厉颜那么多,她可能一时有些冲动……你知道的,她性格就是这样。”
并在心里疯狂滚动字幕:对不起,我亲爱的好闺蜜!对不起,我亲爱的好闺蜜!对不起,我亲爱的好闺蜜!……
知道厉颜在好心帮自己,自己却把锅扣到了她头上。
宋靳野也不傻,随她转移话题:“那也是因为你没少跟她骂我吧。”
姜晚栀轻轻地笑出几声。
躺在床上,好像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出了很多虚汗,只是还有些无力。
深深地舒出口气,她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跟他说:“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想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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