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没有陪过孩子了?”
马路边的车站广告屏上,几个黑体大字瞬间吸引住了正在等车的男男女女。
随着咔嚓的碎裂声,字体炸裂成碎片,蓝天、白云、草地、麦田组成的画卷缓缓铺陈开来,还有小孩子们的欢闹声。
不,这不是挂在墙上静态的图画!
镜头由远拉近,一群戴着小红帽的孩子们手牵着手,咯咯笑着往前跑,似乎要奔向绿色的草地尽头。
他们的笑声比银铃还要清脆动听。
“妈妈!”
“爸爸!”
“我今天考了100分!”
“老师表扬我啦!”
……
孩子们的面前出现一个又一个人物虚影,他们有男有女、还有老人,但都看不清脸,只有淡淡的轮廓。
有的摸头,有的蹲下把孩子背起来,也有的拥抱在一起。
所有的小孩子们却都是相同的表情,笑和幸福。
他们仰着头,一片欢声笑语,手上拉着一根线,镜头随着线的上升继续拉远,原来那是一个个飘在天空上的风筝。
他们都在放风筝。
“3月28日,《快乐小镇》故梦纸鸢比赛,期待你的到来,和家人一起,来一场动手又动脑的游戏吧!”
下面还有报名开始和截止的时间。
这个广告做的可真好啊,居然是一场全息游戏里的比赛吗?
“哎呀,我的公交车!”
糟糕,他们也错过车了!
与此同时,地铁站、电梯广告位、智脑游戏推送……很多地方都有了28号风筝比赛的广告,选取的都是投放量大、但又不是很烧钱的广告位。
明明只是个广告,既不是双料影帝时厉的腹肌照,也不是知名女星的飞吻诱惑,他们怎么就看的都忘了上车呢?
甚至于有的还拿着纸巾呜呜的哭了起来。
于森本就经常会去游戏里看望观察那棵刺槐树,但他很少看游戏论坛,广告和要办风筝比赛的事还是听游戏里的玩家说的。
看完广告他就沉默了。
他醉心学术,有不少科研成果,也是个经常受到嘉奖的好老师,可他不是个好爸爸。
学校里的工作忙不说,于森还要经常全国各地跑,在人际稀少的森林里一呆就是几个月。
家里的事情以及孩子的成长都是妻子在管,妻子虽然支持并且理解他,可儿子不理解,父子关系很淡薄。
记得儿子小时候上幼儿园,他下午没课,本来说好他去接人,结果学校突然有事,一忙就忙到天黑。
等想起来还没接孩子,用智脑把电话打过去,才知道妻子已经接回来了。
妻子跟他生了好大一场气,儿子也好多天不理他。
仔细想起来,于森从来都没陪儿子玩过游戏,他们父子之间也从没那样拥抱过。
他在槐树下坐了会儿就下游戏了,本来今天实验室那边还有事情的,但于森破天荒把它们都推到明天。
早早下班,准备跟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听见路人的问询,张樱嗯了声,确认店门的电子锁已经锁好,便回家了。
张樱开了家小饰品店,小本买卖,好在房子是自家的,节省很多成本。
“小树,姐姐回来啦!”
“姐。”从厨房里走出走出一个拿着铲子的男孩,朝她腼腆的笑了笑,就又做饭去了。
没过多久,饭菜就熟了。
“小树,你不是很喜欢《快乐小镇》吗?姐姐听说他们弄了个放风筝的比赛,你要不要考虑去游戏里看看?”
张树捏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张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吃完饭,张树回到自己的卧室,他的房间里有两个大书架,上面全是书。
他打开智脑,选取了一段录像播放,自己则跟随者录像讲解,拿起一块红泥,揉捏起来。
如果有做过《快乐小镇》泥塑任务的玩家看到,就知道张树在捏泥塑,而且技术很娴熟,桌上的工具大大小小,也比游戏里的简易竹片丰富多了。
捏出来的人物也跟真人差不多,只是张树依旧不满意,大多捏完就毁掉重新做,直到满意为止。
转眼,就到了27号晚上。
【系统公告:明日上午8:00,故梦纸鸢比赛正式开始,请快乐小镇各游戏区镇长做好准备。】
【系统提示:毛竹林已开启。】
秦甜躺在吊床上,小镇里的灯火都熄了,唯有池塘边的萤火虫以及天上的星星散发着弱弱的光辉。
哎呀,明天有场硬仗要打,好好享受最后的悠闲吧。
刚准备眯眯眼睡一觉,眼角的余光有玩家上线的光点闪烁。
我去,这谁啊,大半夜的,该死的乌鸦都睡觉了,她可不营业啊!
秦甜连坐都没坐起来,只是手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个大粉锤。
小镇中基本一片漆黑,仅能凭借微弱的星光看到建筑和庄家树木的轮廓。
来人微微弓着腰,似乎有些驼背,左右观察好半天,才敢迈出一步。
而秦甜所在的位置从那个角度来说,恰好被庄稼挡住,她又跟咸鱼似的躺倒,就算看到也只会以为吊床里根本没人。
毕竟哪个玩家能想象得到,在游戏里呼风唤雨的NPC居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倒是能付钱住进快乐旅馆,可她这个抠门货舍不得呀。
来人越走越近,走的太慢秦甜都替他着急,怀疑这个玩家是不是特地来吓NPC玩的。
但终于还是来到了离吊床不远的地方。
秦甜握紧粉色锤子,猛地挺尸一样从吊床坐起。
“哪里来的小偷,吃我一计天马流星锤!”
同时左手打响指,瞬间灯火通明,她倒要看看这个鬼鬼祟祟、比之前那个打扰她玩萤火虫还不识趣的玩家到底是谁。
啊,名字报出来,让她在小本本上记下来,回头有他好看。
结果这一看。
“妈呀,鬼呀!”
“鬼!”
秦甜被吓的从吊床上噗通一声掉了下来,吓的在屋檐上睡觉的乌鸦都醒了。
“嘎嘎,嘎嘎,秤砣掉了!”
这死乌鸦,死性不改。
“闭嘴,你才是秤砣!”诅咒她胖吗?啊呸,她身材那么苗条、怎么可能胖。
乌鸦不仅说话嘴臭,视力还有问题,是该考虑建议系统回炉重造了。
听到是秦甜的声音,乌鸦的毛都要立起来了,立马闭嘴。
其实它最近有乖了好多呀,跟它比分明就是秤砣,实话都不让人说,虚伪!
乌鸦爪子在瓦片上摸了摸,还是选择睁大绿豆眼、当个默默的吃瓜群众,否则一不小心看热闹就要反过来,成了被人看的热闹了。
喷完乌鸦,秦甜转过头就准备喷那个刚上线的。
玩游戏就玩游戏,还戴个根本没人买的恶鬼面具,成心吓人是不是。
最可恶的是还骂她是鬼,这边建议他跟乌鸦一起挂个眼科去看看呢,说不定双人组队还打折。
结果再一看,特么的人呢?
吓完人就跑了?
秦甜一肚子气没处撒,刚才摔的后背还疼呢。
听声音肯定是男玩家,戴鬼面具的男玩家,代号就叫小偷好了。
她恰好录到了他的声音,秦甜把声音保存下来,笑的无比奸诈。
虽然只有“鬼”一个字,但这个字能够激起秦甜灵魂深处的斗志。
她决定了,每天都要当成做作业似的听三遍,做到眼记、耳记、心记。
下次哪怕他只发出一个气声,自己也能立马听出,报这一吓之仇!
主要是吓她就算了,还说她像鬼,不可饶恕,准备迎接最大NPC 的怒火吧!
另一边沈云深的家里,沈云深垂着脑袋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听到门响时,才迷迷糊糊被惊醒。
“妈,你回来了。”
沈芳嗯了声,态度不冷不淡。
“怎么还不睡?”
她今晚有一台手术,下班晚,现在已经凌晨3点多了。
沈云深跟着她进了厨房,“妈,明天、应该说今天,我记得你休息吧,游戏里正好有一场风筝比赛,可以亲子组队参加,我想和你……”
“不是告诉你不要总是玩游戏,出去最起码找个工作。沈云深,你真是越长大就越像你爸,总是那么固执。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就不该费了很大的劲打官司把你留在我身边!”
沈芳皱着眉头,看他就像在看什么讨厌的东西。
父亲是家里的禁词。
沈芳不想提,是因为那个男人带给她的只有痛苦。
沈云深不提,却是因为他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有多渴望正常的家庭,也怕沈芳伤心。
可今天她却主动提了,还说这样的话,难道一定要按照她的想法当人上人、变得出色才能做她的儿子,否则就要被归类于像父亲那样被厌恶的存在?
沈云深本想和她一起参加这个活动的,想让妈妈知道这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游戏,更想让她陪自己一次!
就像广告里说的,她有多久没有陪过他了?
在沈云深的记忆里是没有。
看着沈芳看一坨垃圾的眼神,沈云深败了,他心灰意冷,不想再提了。
“妈,您真的喜欢我这个儿子吗?”这是他一直想问又没敢问的。
厨房里已经飘起了食物的香味儿,引诱着深夜人们饥肠辘辘的胃,但两人都没有理会。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儿子含着热泪的眼睛,沈芳居然有些不敢回答。
但她还是答了,“我是你的母亲。”
所以,只有责任、甚至于包袱,没有爱吗?
那为什么要争他的抚养权?
沈云深不敢乱猜测,害怕那个答案更加无法接受。
他怀揣的希望之光,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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