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域和北之域之间相隔太远,消息传递十分滞后。再者,寻常修士闭关闭个三年五载甚至几十年也属寻常,因而白靖五年来没有任何音信传到北之域去,齐问天也没有起疑。
同理,信中说齐正非会在本月廿九上门拜访,说明此时齐正非早就在路上了。只要他们在齐正非上门之前除掉白珑,再让白珍顶替白珑与齐正非结下契约,到时候两个孩子日久生情,齐家肯定不能将白珍如何。更何况,信里只说要和“白家少主”联姻,白珍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除了她还能是谁?
白嵩和秦若霜这对夫妇这么一想,顿觉豁然开朗,同时又有难以抑制的欣喜,齐氏虽然远在北之域,但家大业大,齐问天在整个修仙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况且齐氏能人辈出,优秀子弟更是如过江之鲫,他们家若是能与齐氏联姻,何愁将来无法在东之域做大?
两人一番商议,派出十几名不常见人的弟子门生,命其遮掩面容后带着灵犬外出寻找。
白寂枫是其中唯一一名到达洞慧境的,自然也是这次行动的领头羊。
灵犬在二小姐的闺房中嗅闻了几圈后,沿着二小姐出门的路径一路追踪,很快就引着白寂枫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山脚。
一名弟子道:“寂枫哥,这里是花轿最后停留的地方。”
白寂枫点头,驱使着灵犬继续往前行,却发现灵犬怎么也不肯继续往前走,只冲着一个地方不住咆哮。
白寂枫朝那个方位看去,就见遥远的天边,隐约可见一处橙金色的旋涡。
那里……是修仙界与人间界的通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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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苍毫山。
张大柱一斧头将一根木柴劈成两半,他劈一根就抬头看一眼坐在树上的老大,劈一根就抬头看一眼坐在树上的老大……直到面前堆了小山一般高的木柴,他终于听到老大开口。
符阴:“有话快放!”
“得嘞!”张大柱一下扔了斧头,跑到树下盯着树干道:“老大,既然那天仙似的姑娘不是山精妖怪变的,人又那么中意你,你干脆娶了她当压寨夫人呗!”
话刚说话,张大柱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他打了个寒颤,顶着老大那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就……就非得赶人家姑娘走吗?”
良久,符阴冷冰冰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
头顶枝叶一阵沙沙轻响,张大柱壮着胆子往上一瞧,看见树上空空荡荡,原来老大已经走了。
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甩一甩能掉一锅。
张大柱不知道的是,他家老大也有彷徨的时候。
符阴回到山顶,他躲在隐蔽的角落处往小屋里看,就见白珑仍穿着那件鲜红的嫁衣,正趴在窗下拿树枝写写画画。
有光落在她的脸上,将那张漂亮无辜的小脸映得几乎要融成光点随风而散。
这个人太金贵了,就好像她身上的丝绸嫁衣,一片叶子都能勾出丝儿来,她就应该住在那雕栏玉砌、珠围翠绕的高楼之上,有人侍奉、被人呵护,一辈子衣食无忧高高在上;而不应该出现在这山野陋室里,待在这里,她早晚有一天会衰败、枯萎……
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后悔!
他供养不起这朵花,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变作别人的养料。
符阴下定了决心。
心口忽然有些酸涩钝痛,他将这种感觉抛于脑后。
一脚踢开屋门,他避开白珑受惊的小脸,目光落在地上,冷冷道:“时候到了,我带你下山。”
他料想白珑一定是受惊了的,毕竟她那么娇小,那么柔弱,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兔子,肯定是稍大些的动静就能吓到她。这样也好,省得她真把他当做好人。
白珑被吓到了吗?没有。
其实白珑早就知道符阴来了,于是她收起了画,就在屋子里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一只霸气踹门的符阴!
虽然符阴的进门方式变了,可这样好像更有男子气概了!
白珑真高兴!听见要下山了,她立刻从桌前起身,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跟前,那动作还带着点欢快的意味,开开心心地抱住他的胳膊笑,“好呀!符阴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符阴身体一僵,他对她这么冷淡粗鲁,她怎么还能天真无邪地亲近他?
他想将手伸出来,身体却自动贪恋那份美好,不愿意听从他的意志。
对着白珑明媚的笑脸,符阴晃了下神,随即颇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算了。这次暂且放纵她,早晚要叫她知晓何为人间险恶!
符阴带着白珑下了山。
这一路上,山上的贼匪都在偷偷看着他们。
“这姑娘可真美啊!仙女也就长这样了吧!”
“瞧老大那脸臭的,活像人家姑娘砍了他几刀。”
“俺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大胆的姑娘。俺被老大看一眼都要吓尿,她竟然敢抱着老大!”
“咋就送下山了?留山上多好啊!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
符阴听觉太过灵敏,他忍无可忍朝后一扫,哗啦啦,一瞬间那些躲在各种犄角旮旯里的贼匪们全都做鸟兽散。
符阴沉着脸扭回头,他开始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些人的老大,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全都杀了!
苍毫山藏在一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他一直带着白珑走到林子边缘的安全地带,才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下去。
“从这条小路往前走几十步,就能离开这片林子,林子外有一条大道,倘若有人寻你,一定会在那儿等着。”
匆匆说完这话,符阴转身就要走,衣角却被拉住,他脚步一顿,攥着拳停在原地。
白珑微微歪头,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他,“你要去哪儿?”
符阴冷下心肠,语气生硬,“你管我去哪儿。”
白泽趴在白珑怀里,正想给她传音:看吧!符阴就是这么一个坏蛋!喜欢他你就大错特错!
结果它还没传音,忽然听到了一点白珑的心声:年少的符阴好有生气……好个性……喜欢……
白泽:……
于是面对符阴的冷眼,白珑毫不在意地弯了眉眼,语气还是软软的,“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接我呀!”
符阴剩下的话语哽在喉咙口。他狠狠咬牙,甩开白珑的手,冷声道:“我真怀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只是想甩掉你这个包袱吗?”
白珑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符阴……”
“不要唤我!”符阴倒退两步,省得又要受她牵绊。
他盯着她,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我以前从未见过你,更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你以为你说的那些话我会信吗?趁现在,趁我还没对你起杀心,立刻离开这里,立刻回家!”
也许是符阴的脸色太过阴沉,白珑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符阴,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那么聪明,难道没有想起前世吗?
白珑小声道:“我不要回家,他们对我不好,我不相信他们,我只相信你。”她说着说着,很快又坚定起来,盯着符阴认真道:“我只喜欢符阴,我只跟符阴在一起!”
符阴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这点情绪又沉入最深处。他抬起白珑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
白珑感觉到这个动作的亲密,很快又高兴起来,方才那点茫然无措眨眼消失无踪。
符阴却并非她所想那般,他摩挲着白珑的手,半晌后轻嗤一声,“你说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可你看看你这身细皮嫩肉,看看你身上的绫罗绸缎……哪一样不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你不相信生你养你的家人,反倒信我这个只相识一天的匪盗头子?可笑!”
白珑觉得他说得不对,她想解释,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脸都红了却吐不出半个字。
符阴尽力忽略她这可怜的模样。放开她的手,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是逃婚出来的吧!是不是不满于家族安排的婚姻,所以装傻充愣觉得我会死心塌地对你好?做梦!我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你这招骗不了我!”
然而到底骗不骗得了,只有符阴自己知道。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说了多少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话,只记得当他转身离开时,那道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背上,就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一圈圈绕在他身上,叫他离开那么远,却仍忍不住受到牵绊……
当天入夜,符阴做了个梦。
是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可梦里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他的地盘。
瀑布从山上砸落的巨响掩埋了几乎所有的动静,他敏锐的听觉却轻而易举地发现,有人闯入了他的洞穴之中!
领地被侵.犯的愤怒烧红了他的双眼,他发誓要把那人撕成碎片!
他冲进了洞穴之中,却没有下手。
那个藏在洞穴里的人,断了双腿、毁了面容,连声音也嘶哑难听,可是……她有一双干净得像孩子的眼睛……
符阴猛地睁开眼,他起身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忽然回忆起了梦中所见。
梦里那双眼睛他很熟悉,那是……
心脏鼓动得几乎要破开胸膛冲出来,符阴毫不犹豫地冲出屋子,发了疯一般冲下苍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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