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过石碑,走进那片迷雾中时,符阴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下意识抬手去抓白珑,牵住对方手腕那瞬间,他才略微放心。
继续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连自己的四肢都要瞧不清楚。在这片白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伺他们,带着冰寒的恶意。
不知什么东西,藏头藏尾想要算计他们。
符阴眼中阴狠一闪而过,侧头对白珑道:“小心,我抱着你走。”
下一刻,雾气消散,显出一座农家小院朴素的景色。
身边的人低头笑话他,声音温柔,透出无限慈爱,“小家伙,你想抱着谁呀?”
符阴惊愕地抬头,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神情恍惚,“……娘?”
女人“哎”了一声,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揉着他的脑袋与他说话。
符阴只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一潭深深的暖泉中,舒适得不想醒来,可是冥冥中,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头脑有些昏沉,符阴的意识还在挣扎,“我明明记得,我已经长大了,娘已经死了。”
话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记,符阴吃痛得捂住头,就见女人不满地看着他,“好啊,翅膀还没硬,就敢咒你娘是不是?你做梦梦糊涂了吧!你个小不点哪里长大了?”
做梦?
这一句提醒了符阴,对,他好像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现在想想,梦里的东西又都消散了,再怎么想也回忆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捂着脑袋若有所思。
女人却不管他在思量什么,拉着他走进厨房,“快来帮忙,娘要给你做饭了。”
符阴立即点头,跑到一旁帮忙劈柴烧水……
他这时候还不到七岁,身子看着有些瘦小,实则力气很大,村里的成年男子都比不上,因此左邻右舍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耍,大人们则说这孩子是个怪胎,连带着也不愿意跟生出怪胎的符氏来往。
符家母子索性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日子,然而一个独居的寡妇想要养大一个孩子是很难的,尤其这个孩子饭量惊人,一顿饭就要吃掉两个成人一天的口粮。
没多久,符氏就因为操劳过度病倒了,临死前,她将一把黑色匕首交到符阴手里,殷切嘱咐,“这是你爹留下来的龙鳞匕首,你好好带着,将来上修仙界与他相认,你爹他……可是一位厉害的仙人……”
于是小小的符阴卖了屋子、葬了生母,带着匕首独自外出闯荡。
他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但每一次都艰难地挺了过去。
他轻信过假意示好的大人,被他们卖掉,却拼尽全力从那种肮脏的地方逃了出来。
他被过路的山匪劫走辛苦攒起来的一点钱粮,当天就设计夜袭,十倍百倍地抢了回来。
他没有被自己第一次显出的原型吓一跳,那些追杀他至悬崖的人却被他吓得疯魔……
他野草一般长大,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心狠,成了这条道上有名有姓的恶徒。他孜孜不倦地追求叩开天门的方法,等着有一天看看他那个生父是死是活。
忽而有一天,他得知了天门的消息,奔波几日赶过去,见到的却是一面光洁如水的镜子。
镜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可以从中提前看到的自己的未来,这当然也包括,他未来叩开天门的方法。
符阴兴奋不已。然而镜子呈现给他的画面当中,却有令他意外的东西。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对一个小姑娘大献殷勤,亲自给她做饭,背着她上山,将屋子让给她……甚至为了她与一群修士对上险些丢了性命!
符阴越看,眉头皱得越深。l
镜子告诉他,这是他的命定之人,他一生都会受此人牵绊,因为他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喜欢?
符阴冷冷地掀起唇角。
从镜中看,那个小姑娘甫一出现,就待他异常亲近,她知道他的姓名,知道他的习惯,甚至知道他渴求灵草……她明显是有备而来。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喜爱,镜中那个看似天真懵懂的少女,必然另有所图,她拿出来的越多,证明她想要从他身上讨要的东西就越珍贵!
符阴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未来的他之所以会待那人格外温柔,必定是想要将计就计,利用那个包藏祸心的女子获得更大的好处。
果然,镜中的他拿到了灵草,得到了叩天门的方法……
看到最后,符阴毫不意外。
镜子问他,“你现在提前知道了未来,提前得知了叩天门的方法,等你遇到她时,你要怎么做?”
符阴凉薄一笑,“自然是夺走她的储物袋,然后……杀了她!”
看着符阴面上的冷沉,听着他狠辣的话语,躲在暗处的北蛛狼母不禁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她的外表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美妇,凸起的胸部只用几根黑色的丝线包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衣物,肚脐以下的部分却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八只脚的蜘蛛!
从她黑色的指甲下蔓延开无数条丝线,每一条丝线的尽头都挂着一个幻境,每一个幻境里都兜着一个误入她巢穴的生物。
其中两个,正是符阴和白珑。
符阴是未成年的小蛟,身具几丝真龙血脉,对于任何妖怪来说都是大补之物;白珑就更不得了,她不清楚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历,但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令她着迷的气息,光是闻着,她就能想象到吃下去会是何等美味……
北蛛狼母陶醉地舔了舔黑色的唇角,朝着那小姑娘的幻境看去……
白珑觉得自己好开心好开心……
阿爹和阿娘陪在她身边,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天天陪她玩,有谁欺负了她,阿爹就第一个冲出来给她出气;有谁给她气受,阿娘就第一个冲上去抽那人嘴巴……
天空晴朗明媚,白珑坐在庭院里吃点心吃得脸颊鼓鼓囊囊的,阿爹在她左边给她做风筝,阿娘站在右边,手里拿着个木板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白珍的脸,一边抽一边骂,“让你欺负我家珑珑,叫你欺负我家珑珑……”
白珑一边吃东西一边数,数了好久也没有数尽阿娘拍了白珍多少下,但她好高兴啊,捂着小嘴偷偷地笑,两条腿晃呀晃,快活得永远也不想醒来。
就在这时,阿爹忽然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身着黑衣、眼神也黑沉沉的少年人。
阿爹告诉他,“这是坏人,做了很多坏事,等会儿他过来的时候,你就说要把他炸伤,炸得只剩一口气。”
白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盯着画像一脸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要帮阿爹除掉坏人!
庭院前方的白雾散去,从雾气里,渐渐走出一个黑衣的身影,他手里持着匕首,浑身杀气腾腾。
白珑盯着他,嘴唇微微开启,言灵蓄势待发……
北蛛狼母悬在丝网上,无比兴奋地看着这一幕,上吧!相互争斗吧!两败俱伤吧!等幻境散去,你们绝望痛苦的情绪就是纺成丝线的最佳材料!
然而,好半晌过去,身处幻境的两个人却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两只停摆的木偶。
北蛛狼母疑惑地将那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幻境球放大,却震惊地发现,这两人不是一动不动,而是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个人竟弯着嘴角,面对面在傻笑。
北蛛狼母:……
“阿爹”走到白珑身边,面露焦急地问,“这是坏人啊!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白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腼腆、又有些期待地说,“可是,那个人真好看,他一定不是坏人,阿爹,我要跟他做朋友。”
“阿爹”:……
镜子飞到符阴身后,质问他为什么还不下手。
符阴怔了一下,收起匕首,手指无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我之前太过武断,她看起来不像心思深沉的,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我再试探她几次……”
话是这么说,可他低垂的眉眼间分明有些羞涩。
北蛛狼母:……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一定是这幻境太简单了,她要编织出更庞大、更可怖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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