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程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 仿佛做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是出车祸去世的，但还是第一次得知，他的妈妈那天之所以出门, 是因为他的奶奶装病。
说到底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他奶奶没有装病，他的妈妈是不是会健健康康的, 笑着看他上初中、高中、大学，看着他成家立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的躺在坟墓里。
季程是被奶奶带大的, 干不出对老人发火的事, 可心底到底是生出了埋怨。
至少这几天他一点也不想回家看到他奶奶。
陆宸走过来喊住他的时候, 季程原本并没有理会，他心情不好，哪有功夫理他不过这个老师似乎是逮住他不放了, 硬是跟在季程后面，死活甩不开。
季程无奈，只好停下来, 跟着陆宸一起走。
“老师，你真行。”
陆宸的腰还酸着, 跟着小屁孩走了这么久, 早就不想动了, 听到这句话，他也没生气, 反而笑着道:“怎么跟老师说话呢要是被你班主任听到, 肯定要好好教训你的。”
季程无所谓。
这个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再加上季程心情不好, 班主任再威严又怎么可能制得住他
陆宸也是随口一说，他瞥了一眼季程的表情，笑着跟他开了几句玩笑。
他活了几百年了，很轻易就能猜到少年人的心思，就算季程这时候再怎么烦闷，听着陆宸的打趣，心情也好了一些。
边聊边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操场。
夜晚繁星点点，几盏路灯将红色的橡胶跑道照的亮亮的，凉风不时的吹过，不冷，让人觉得很舒服。
或许陆宸这人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又或许是自己真的憋不住心事，不知怎么的，季程就吞吞吐吐地说了烦恼的事情。
当然他也没全说，只是半真半假而已，不过陆宸早就知道事情的经过，自动将他的话替换成了自己的理解。
简而言之，季程现在就是在纠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这件事情对成年人来说都不好抉择，更别说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了，陆宸想了想，没有告诉他你该怎么怎么做，而是直接道:“既然选不出来，那就不必再想这件事情，交给以后的你来头疼。”
季程听到这话半晌没反应过来，从来没听过这么安慰人的，交给以后那不就是逃避
陆宸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道:“逃避没什么不好，又不是不面对，只是拉长了时间而已。”
“孩子都是有任性的资本的。”
“孩子”季程今年十六，还有两年就成人了，就这他还算小孩儿
陆宸挑了挑眉，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刺头，“怎么，在老师眼里你就是孩子，有问题别说你现在十六，就是六十，你在我眼里也是孩子。”
季程很少感受到男性长辈的关怀，他爷爷很早就去世了，他爸有新家庭，工作也忙，一年到头，季程都不一定能见他。小时候他哥也会揉他脑袋，但两人关系不好后，萧戚对他就变得冷漠起来。
一时间，季程心里沉甸甸的，嗓子似乎被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沉闷地嗯了一声。
陆宸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季程你很喜欢画画是吗”
季程嗯了一声。
“将来有想要走这方面的打算吗”
“不走。”季程没有犹豫，一口咬定，过后他解释了一句，“走艺术特长太费钱。”
他爸还要供他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上学，奶奶年纪大了，绘画又是个烧钱的东西，怎么想都不合适。
陆宸听出他话里藏着的窘迫，脑中生出了一个想法，不过这还得问问他萧哥，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头又找了个话题继续聊起来。
等到他快要上晚自习的时候，陆宸才停下来，让季程跟他一起去上晚自习。
季程跟陆宸聊了一会儿，已经不像原来那么难过了，不过还是想在教室外面再逛逛。
“你敢旷我的课”陆宸说着挑起了眉头，“我可不像你哥那样随便你旷课，想清楚啊。”
季程原本还想反驳几句，想到这节课陆宸一直在宽慰自己，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乖乖跟着他回了教室。
算了算了，他毕竟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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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陆宸将之前事情告诉了萧戚，做了个总结。
“他挺难过的，不过看样子过不久就能缓过来。”
“嗯。”
萧戚觉得陆宸是关心自己，才会对季程这么关注，他抿了抿唇，牵住了陆宸的手。
相处这么长时间了，陆宸早已经习惯了身体接触，也就没想太多，还时不时大幅度晃荡一下自己的手臂，引着萧戚的手也跟着摇来摇去。
这一幕倒是很神奇，只有一二盏路灯的街道上，两个男人大幅度摆起手臂，颇有童趣的玩起了现在小学生都不一定会做的游戏。
陆宸笑得特别开心，还用肩膀撞了撞萧戚的肩膀，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多幼稚。
惹得一旁的萧戚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对了，萧哥，我打听出来了，季程那孩子确实是想学画画的，不过因为没钱，没打算把这个当做未来发展方向。”
萧戚听到这句话，明白了陆宸的意思，他的眼里若有所思，随即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会跟他再商量的。”
上一次因为担心季程接收消息太多，萧戚并没有跟季程交谈大姨遗产的事情，如果能借着学画画的事，把遗产的事情解决最好。
陆宸见着萧戚明白了他的意思，桃花眼弯了弯，不再谈论这些杂事，安心的享受起两人独处的时光。
等到了公寓楼下，陆宸看着他对象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才转身上楼。
这周六的时候，陆荣从青训营回家休息，周一才回青训营。
陆宸进家的时候，陆荣还没睡着，听到门响的动静，目光灼灼地死盯着他哥。
陆宸被这个视线弄得脊背发毛，他摸了摸后颈，问道:“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哥，那会儿在楼底下的那人是谁啊”陆荣挤眉弄眼地道:“我都看你们搂一块了。”
不止搂了还亲了呢，陆宸心里想着，嘴上道:“羡慕那可不行，你要是想搂别人还早了点儿，怎么着也得过了十八。”
陆荣被陆宸理直气壮的语气噎了一下，他不可思议道:“不是，哥，你就这反应楼下那是个男的吧”
“嗯，本来哥不想跟你说这么早的。”陆宸打了个哈欠，“那会儿楼下的是我对象，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大惊小怪，男的就男的呗。”
“难道你歧视gay”
陆荣立刻否定:“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去睡觉了，明天早上还要送你去青训营，你也快去睡觉别没事找事。”
说着陆宸走进了自己房间，徒留陆荣一个怀疑人生。
不是，反应这么平淡难道真的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陆荣盯着房门，带着这个怀疑去找了妹妹陆晓，拐弯抹角地问她对同性恋是看法。
妹妹没回他。
陆荣挠了挠脑袋，不再想这个问题，放下手机就去睡觉了，完全没想过突然被cue到这个问题的陆晓。
第二天一早，就在陆荣还瘫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陆晓从楼上下来。
陆宸系着围裙正在烤面包片，“哟，今天下来还挺早啊”他抬眼看向陆晓，随即眼睛微微睁大，“熬夜了”
陆晓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她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她犹豫地张张嘴又闭上，来来回回几次，陆宸就是再瞎也看出了她有事 。
“晓晓说吧，有什么事”
陆晓抿紧唇想说没事，又有些迟疑，过了几秒钟，她终于开口了，听到她的话，陆宸一下子被笑喷了。
“你从哪里知道陆荣是gay的”
既然已经说了，陆晓也不再隐瞒什么，她道:“昨天晚上，陆荣问我对gay什么看法。”
“哦那你是什么看法”陆宸有些好奇。
陆晓很实诚，“没什么看法，他们喜欢谁跟我又没关系。”
陆宸被他妹妹这句话戳到了，他笑笑，低眉看着锅上焦黄的面包片，用筷子将面包夹出来，“确实是这样。”
“那哥你怎么想”陆晓有些局促地问道。
她来跟她哥商量，其实是想先做好陆宸的思想工作，等以后陆荣正式出柜，她和她哥还能有个准备。
陆宸笑着对着妹妹的方向眨眨眼，一双桃花眸子弯成了月牙，“我能怎么想毕竟弯的是我，而不是陆荣啊”
陆晓:
这顿饭陆宸吃的格外舒心，他对出柜看得很开，只要家人和自己在乎的人不介意，那外人怎么看他也无所谓。
弟弟妹妹都这么懂事，陆宸特别欣慰，早上还特意烤了小饼干，用几个可爱的福袋装了起来。
陆晓还要去上早自习，吃了饭就去学校了，没来得及拿饼干。
倒是陆荣幸运的吃到新鲜出炉的饼干。
青训营没有特定的时间规定，不过也不能太懈怠，陆荣等着他哥把饼干装好后，就提着行李箱去青训营了。
陆荣坐在车上，嚼着奶油味十足的饼干，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哥，你好贤惠啊。”
陆宸啧了一声，单手转着方向盘，动作中带着一丝丝潇洒，语气却有些心酸:“哥这么跟你说吧，找对象太不容易。”
“你哥我都是练出来的。”
回想第一世孤零零学做饭的场景，陆宸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完全不理解他哥心酸的陆荣:他哥是经历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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