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几日,岛中降下大雪,如今虽过去几日,外面仍是被厚雪深埋,羊毛披风洗的雪白,宋浛叶乘一人一件相携而出。
一年中最后一天,两人去了初登岛时的海滩。
冬日海滩寂静非常,还是澄清蔚蓝,只是因为海风刺骨,连飞鸟都不愿驻足,海滩似乎也如树林一般,停了生机。
登岛时坐的小船还在海中,两人迎着寒风相对而坐,谁都没说话,只是默契的将船划向一个方向,一个不是瀛洲,不知会否有意义的方向。
“似乎仍是不可呢。”熟悉的小岛再入眼帘,宋浛落寞一笑,未见多失望,他已习惯了这种结果。
再岛上的这些日子,两个人从未放弃离开岛屿的念头,日复一日如今快入新年,两人仍无法离开。
“可要回去?” 叶乘说话有些谨慎,怕挑动了宋浛的情绪,他无牵无挂,早不知新年是何种滋味,但宋浛却是第一次离家,新年无法团圆想必不会好受。
“不,去海滩上弄些好吃的,除夕虽只有咱们两人守岁,但也不能马虎。”宋浛打起精神,使劲划了两下船桨,随后被叶乘顺理成章接过。
“涑州过除夕,可有什么习俗?”叶乘划着船,难得主动聊起什么。
“涑州除夕,似乎与别处并没有不同,无非是放鞭炮吃饺子,再吃顿年夜饭,入了夜与人共推牌九,打打花牌麻将解解闷,熬过一晚守了岁便睡去。”宋浛思索片刻后开口,思及叶乘不在老家多年,也没问他们家乡的习俗,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倒是十五更为热闹,那时涑州有灯会,家家户户都会去看热闹,踢彩球、看杂耍、猜灯谜,若是猜的准了,还能得到一些彩头,大多都是这小花灯,有家兔子花灯做的尤为好看,都是大家争抢之物。”宋浛越说越尽兴,紧接着又道。
“花灯会结束时,各家会把自家做的小花灯放入河里,祈祷心中所望成真,花灯随水流漂向各处,远远看去如繁星一般,甚是好看。”
宋浛回想着往年的花灯会,说着期间发生过的趣事,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海滩边,来到大石附近。
冬日里空气寒冷,只有太阳出来时才会有些暖意,不知是否海物也需要晒太阳,还是前一晚的狂风让海物搁浅,此时巨石附近藏着许多好东西。
两个人刚一上岸,就看见石头缝隙中,伸出一只极长的触须,触须白净柔软,上面还带着吸盘。
叶乘顺手朝石缝一掏,便是一只活泛的章鱼,长腿还紧紧吸住大石,喷出的墨汁污了叶乘一手。
章鱼又称八爪鱼,此物柔软长相稍微有些恐怖,但无论是加腌料烤制,或是清炒,甚至水煮蘸酱都十分鲜美,宋浛叶乘都十分喜欢。
两人以往也抓过一两只,因为太小数量也少,大多都是水煮切块,蘸着酸酸辣辣的酱汁吃了。
如今两人一上岸就抓到这样一个,头如鸡蛋大小的章鱼,宋浛不免兴奋一番。
找到第一个章鱼没一会,宋浛又发现一只八爪鱼卧在石缝的泥里。
八爪鱼触须依附能力很强,加之这只八爪鱼看似不小,宋浛便没敢轻易下手,怕一个手滑让八爪鱼直接钻进海里,随口叫起一旁的叶乘:“阿乘,这边。”
叶乘过来直接动手,结果还未等八爪鱼反应过来,倒是旁边隐藏的青蟹先挥舞起了自己的大钳子。
这下子两个一锅端,统统被两人收下。
仿佛一年的最后一日运气也格外好,两个人除了那些在大石处常见的生蚝、锥螺外,还得到快二十个大海螺,还有十几只八爪鱼与四只大螃蟹。
两个人满载而归,只是走回去把宋浛累的够呛,两个人简单吃了两个烤土豆就沉沉睡去,中午饭两个人都没吃。
下午一起来,宋浛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食物,因为是除夕,有年夜饭的习俗,虽然两个人东西不多,但尽量把能用上的东西都搬了出来。
入冬后杀的猪,两个人在雪里冻了不少,如今拿出猪腿、羊腿肉切薄片。
又把大骨留下熬汤,放上宋浛多日舍不得用的一些调料,熬成一锅香浓微辣的汤底,留着晚上涮火锅。
鸭子剁成小块,与竹笋炖了一锅,鸡整只腌了又裹上叶子和泥,在火里慢慢烤着,不算正宗的叫花鸡,却花了宋浛所有调料,鸡中还包着花菇炒的芋头块。
排骨炖土豆早早的盛出,宋浛又爆香葱花往里加了酸菜和一把来之不易的粉条,脊骨入锅后宋浛添了好些汤,便再也没有管这锅,只让叶乘多看着火。
上午抓的八爪鱼被叶乘取出内脏,宋浛随手切成几大块与辣椒炒了,海螺最为鲜美不需要做什么,直接煮了就行。
干木耳泡发与肉片爆炒,加上薄薄的芋片,没几下就能出锅,木耳炒肉片因芋头把汤汁变得浓稠,油油亮亮的极为好看。
屋外的几个锅同时开火,这边木耳刚炒好,那边生蚝炒野葱也上桌。
宋浛没忘了蒸好的螃蟹海螺和鱼,叶乘也挖出火堆里的叫花鸡。
两个人不大的小桌子满满当当,正中央是刚开封的叫花鸡,里面的鸡肉水嫩,油亮的鸡皮用筷子一戳,就涌出一些汁水。
排骨肉嫩土豆绵软,八爪鱼入口有嚼劲,鸭肉软烂竹笋清甜,木耳炒肉刚出锅,里面的芋头还透着爽脆,肉更是嫩的无比,而同样刚出锅的生蚝就是叶乘一个人独享了。
宋浛拨开姜片夹了一口鱼肉,肉嫩多汁毫无腥味,就是菜实在太丰盛,多吃几口就会饱,宋浛只能又挑了一筷子羊肉,在一旁的辣汤中涮了涮。
羊肉肥瘦相间,油脂夹杂着羊肉,汁水瞬间在口中四溢,一口麻辣腿肉一口排骨,若是腻了再舀碗酸菜汤,酸爽开胃,顺便还能啃个脊骨,那上面的肉轻轻一吸,就直接进嘴实在好吃的紧。
叶乘动作倒快,已经吃完了所有菜,正把一个海螺肉送进嘴里,宋浛还没来得及阻止,叶乘已经开始嚼了。
宋浛见状赶忙把自己的水递给叶乘,里面有橘子片和家养的野薄荷,清清凉凉正好解了叶乘口中的辣味。
“可还辣?海螺有辣筋的。”叶乘以前吃过的海螺,都是宋浛处理好的,今日宋浛忙碌没顾得上,没想到叶乘还真辣了嘴。
叶乘没有说话,又安静的喝了两口宋浛的水,宋浛把装海螺的木盘拿到自己跟前,挑出螺肉又去了辣筋,才递到叶乘嘴边:“阿乘,这下方可安心吃了。”
煮熟的海螺缩小不少,但一口下去,仍让叶乘脸颊鼓鼓,宋浛看着,不由又挑出一枚螺肉放在叶乘嘴边。
叶乘口中已有海螺,可还是顺从的张口,看叶乘两面脸颊都鼓鼓的,宋浛才心满意足的吃螃蟹去了。
螃蟹膏满肉肥,成年男人巴掌大的壳里,全都是橙黄色的蟹黄,叶乘那边刚吞下海螺,宋浛这边又用筷子取出一块蟹黄,送到叶乘嘴边,叶乘看了宋浛一眼随后含住。
除夕夜的叶乘似乎格外乖巧,宋浛似乎也找到了一件新趣事,喂叶乘。
吃完年夜饭,两人不顾寒冷的出了屋子,天空中繁星点点,两人并排坐在小屋前,竹灯照亮两人仰着的脸庞,是那般柔和。
“阿乘,你说这片星空与涑州的星空是一样的吗?”宋浛轻声问道。
“许是一样的。”叶乘回。
“那为何我们出不去呢?”宋浛问,却没想得到答案。
“会有出去的。”叶乘回。
“那回去后,阿乘要去哪里?”虽然宋浛也不知他们是否真能出去,但还是这般问了。
“不知。”
“那可要与我在一处,我家有些商铺,还需行商,阿乘以后可以陪我。”宋浛看着叶乘,认真的提着建议。
叶乘目光微敛: “若能出去的话。”如果可以。
“有阿乘,便没人敢欺负我了。”
繁星与两人共度入新年,两人新年的第一天,就在被窝里睡到了中午,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转眼又是十五。
十五那天宋浛用芋头粉做了汤圆,只是芋头粉做的汤圆味道虽然不差,但却晶莹剔透外形与汤圆差距很大,口感也十分有嚼劲,与那软糯的汤圆大不相同,让宋浛颇为失望,只吃了就停下,剩下的都被叶乘吃掉。
当天晚上宋浛本想早早睡去,叶乘却不顾寒冷,把带着他来到了水潭前。
水潭之上灯火闪烁,各处布满了小小的竹灯,接连不断布满冰面,水中亦有几盏随水流飘摇。
叶乘不知从何处拎出一个更大的灯笼,圆圆的竹身包裹着小油灯,只有那细长的耳朵,才能看出是兔子。
宋浛满是感动,知这是叶乘给他一人造的花灯会,却没有开口言谢,只问: “我可要许个愿?”
“嗯。”
“愿来年花灯会,我可以与阿乘和家人同过。”宋浛合眼祈祷。
河灯赏了许久,叶乘又拉宋浛回屋,宋浛在后面跟了几步,突然停下:“阿乘,河内油灯点的是什么油?”
叶乘:“猪油。”
“哪来的?”宋浛想起家中的油。
“前日杀的。”
“那肉呢?”宋浛放下心来。
“后山冻着。”
两个人的花灯会结束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后山,匆匆抬了一头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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