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业街前，戚九环视一圈。
这场当作开胃小菜的“烟花”，没有大肆杀人的意思。炸弹基本是装在偏僻的角落，负责炸玻璃，除了……
戚九的视线停住。
除了那个男人。
躺于血泊里，被玻璃淋出深浅不一的伤口，像是白雪与红梅交杂，点缀了昏暗的夜。
他的眼眸是灰绿色的，盛着光。血滴接连不断地流入他的瞳孔，像是墨水，一点点晕染开——男人的意识不够清醒，所以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忘了遮掩。
这个人认识我。
戚九思考着，移开目光，看向蒙面的罪犯：罪犯在那么近的距离扔微型炸弹，自己也伤得不轻……如此明目张胆、视死如归。
估计是被[愚者]操纵的傀儡。
戚九注意到了罪犯倒下的方位。
他记得，炸弹是冲男人丢的，然后……罪犯张开双臂，尽可能地挡下了飞溅的弹片和余波。
似乎是替他挡的。
罪犯跟AI配合，避免了他受伤。
一个神秘的聊天室，一群疯子，一份全广场播报的发言，一个唯恐他受伤、不惜帮他挡下炸弹余波的罪犯……
【忘记一切，制造矛盾，承受暗处的窥探。】
【随遇而安，蛰伏起来。】
——正是目睹了前方的自杀式袭击，察觉出了这些奇怪的因素与自己的留言的契合度，少年才会感到荒谬。
“有点意思。”他笑道。
——我被我自己设计了。
为了证明猜想，戚九假设系统是可信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聊天室是你创建的？】
系统否认了。
那结果就很明显了。
连自杀式袭击都无法使他心生波澜，证明他不会被轻易胁迫、控制。自创的密码说明，他知道系统是“能利用”的。
他清楚系统会听话地将密码交给他。
再联系上《聊天室》APP……
少年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聊天室》一诞生，便等于“制造矛盾”。他需要做的，是“随遇而安”，如蒲公英一般，伴着风走，不和谁产生羁绊。
——这就是密码的真正含义。
……
他没有忘记住所的位置。
戚九租的是一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与各种家具。他把屋子翻了一遍，没翻出有用的信息。
衣服，一冰箱的速食，本子和笔。
——只有这些是他自己添加的。
我不眷恋这里，所以不会花一分一毫的心思装饰它……少年沉吟着摊开完全空白的本子，摘下了笔帽。
“系统——”
他尚未问完，系统便抢答了。
【74年10月，您创建了《聊天室》，获得了人均智商140的侦探与罪犯的关注。
74年11月1日，您第一次失忆。
74年12月1日，您第二次失忆。】
【今天，您第三次失忆。】
……第三次？
刹那间，戚九捏紧了笔身。他其实是不信系统的说辞的，但医院的病历，是过去的他的暗示：不要深究。
从密码到病历，皆代表着——
相信系统。
重要的不是系统的话，是言语后的，他自愿为系统的谎言，做的查漏补缺……即使系统所说的都是真的，也不妨碍他领悟自己的意思。
相信系统。
少年喃喃自语道：“如果你可以信赖，那告诉我失忆的次数、创建《聊天室》的时间，全是之前的我授意的，是吗？”
【……是。】系统承认了。
“我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戚九放下笔，注视着纸页上的两个圆圈。他绘制的图形，和系统保存的影像内的图形一模一样——内圆写着“聊天室”，圆环空白。
“去年10月，我创建《聊天室》，制造了矛盾。”
“11月的失忆，是我跳出圈子的办法。”少年倚着沙发，坐在地板上，乌黑的发似有若无地撩拨着纤长的睫毛。他的指尖划过纸页，眸光冷冽：“忘了，就当从未认识过。”
“我合理地斩断羁绊后，聊天室里的人们当然不会放弃探索我的秘密。就算我活得再普通，也会遭受暗处的窥探。”
“问题是——”
比起靠脑电波交谈，他更偏爱说出口，尽量减少被查看思维的无力感：“第三次了。我的行为不可能毫无意义。”
“这一次，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随着逻辑的梳理，戚九越发坚信“失忆症”只是个借口，一个让他意识到“系统可以信赖”的借口。
不然，他的密码为何会那么晦涩？
简单粗暴地留一句“我病了”就行了。
他一定在搞一件大事，且这件事，是值得以“失忆”为代价的……《聊天室》亦是他的棋子。
属于圆环的空白，他迟早会掀开。
【有变化。】系统说，【聊天室中有两个阵营，分别是罪犯与侦探。前两次失忆，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次，你刚醒，就……】
——暂时不必调整计划了。
戚九稍一思索，便了解了改变发生的理由：去年10月的自己，大概主动展示了强大之处，导致两个阵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不同了。
一个月固定一次的失忆宣告着：哪怕真的惹急了他，下个月也能重新开始，仿佛高智能的npc——腻烦前，自然要好好戏弄一番。
……
戚九打开了腕表。
他认为，“失忆症”应该不止是帮系统证明立场……少年扫了眼病历，确定了自己连续两个月都在同一家医院做检查，不由得窒息。
10月的他，设计了一切。
11月和12月的他，随遇而安的同时，默默地将坑挖得更深了，故意给了罪犯们一个标志性的地点。
此刻的他……
明知是坑，还不得不跳。
……
戚九叹了口气，预约了检查。
不惜拿“失忆”作代价，还钓了一整个聊天室的鱼……逼得他必须不闪不避地走下去。
“希望最后的盈利高于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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