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被楚沉一会儿狂风暴雨惊雷起、一会儿春风拂面温柔意的情绪搞得有些心律失常,忍不住奇怪他这几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当初温润如玉气度谦谦到让她觉着不似凡尘中人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秦真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面上却什么都不显,只是抬手轻轻摩挲着手心,低声道:“那、那我能睡了吗?”
“嗯?”
饶是楚沉心思玲珑,一下子也没明白过来她忽然插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秦真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没晕够,我有些困了。”
方才晕倒是假的。
精力不济犯困,很想倒头就睡倒是真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悬着一颗心,强撑着同人暗中交锋过了。
如今身子虚弱,到底不似当年那般能折腾。
楚沉一时无言:“……”
他眸色复杂地看了秦真好一会儿,明显看出她有些精力不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年在回南州的路上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谁伤的你?”
三年都治不好,得是多重的伤?
才把好好一个神采飞扬的秦如故变成了这般娇弱的模样?
“这……”秦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好说,憋了半响也只憋出来一句,“就那样的伤呗。”
她刚一说完,就看见楚沉眸色骤暗,不由得心道不好,说错话了。
她连忙改口道:“其实我不记得了……”
楚沉一下子没开口说话,只是眸色如墨地看着她。
秦真不知怎么的,被他用这样眼神看着,心里就莫名地发慌。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洒脱一些,缓缓道:“刚回家那段时日我整日整日都在睡,偶尔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榻前都是来问诊的大夫,这个这样说,那个那样说,我也记不住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反正就是伤挺重,能保住性命已是神佛护佑,其他的都不要想了,再后来醒着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吃药……”
楚沉默然地听着她风轻云淡地说自己伤重时的那些事儿,一张俊脸几乎没了表情。
重伤成那样,只怕疼都疼得生不如死,如何睡得着?
只怕她口中的“睡”,同昏迷不醒也无甚区别。
去鬼门关前走了几遭,还能笑得出来,说的这样风轻云淡,这世上除了秦如故,也没谁心这样大了。
他一直没说话,屋里寂静悄然,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秦真倒是没觉着有什么,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说着说着,忽然很是生气地说:“我那时候一直怀疑那些大夫里混入了很多眼线!给我开的药又多又苦,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喝了还没什么用!”
只可惜那时候,她清醒的时候不多,也没什么机会同父王说这事,能睁眼的功夫都被侍女们趁机灌药下肚了。
后来她记性就变得不太好了,加上时日一久,旁的事儿多起来,她也就全然忘了记仇的事儿,此刻同楚沉说起来,才发觉自己还是很气。
秦真抬头望着楚沉,小可怜一般同他说:“所以说啊哥哥,你千万要小心,别让人伤着,药真的太苦太难喝了。”
楚沉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秦真想着我都这么惨了,还想着提醒你要小心,这情意难道还不够深?
这厮……
怎么就没反应呢?
她正纠结着一个人的戏要怎么接着往下唱,过了片刻。
楚沉忽然开口,嗓音微哑地问她,“疼吗?”
“啊?”
秦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头道:“疼,特别疼。但是我那时候更怕自己以后都不知道疼了。”
秦真说着,抬头朝楚沉笑,“连疼都不会疼了,那就离死不远了,你说是不是?”
其实她还挺庆幸,自己当时还有疼的机会。
那样,至少能证明自己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楚沉忽然有些看不得她笑,伸手捂住了秦真笑意盈盈的眼睛,低声道:“别说了,睡吧。”
“额……好。”
秦真眼前一抹黑,什么都瞧不见了,心里越发觉着如今的死对头举止怪异。
但是再怪异,也比上来就要杀她好。
她身体有些僵硬地缓缓地往美人榻上倒,心道你既然让我睡,你是不是该回避了?
没曾想,楚沉的手跟着一道覆下来,一直捂住她的双眼,人也在榻边轻轻落座了。
秦真实在搞不明白死对头到底是几个意思,心中忐忑得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长睫微动,轻轻刷过楚沉掌心,无意中有些撩人。
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语调微沉道:“不是想睡?”
“我睡、我马上就睡!”秦真也不敢再乱动,立马就闭上双眼酝酿睡意。
可死对头就在榻边坐着,这捂她眼睛的手又如此让人难以忽视,连掌心都灼热地过分。
这让人怎么睡?
秦真暗自吐纳调息了几轮,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作在自己家中,边上的死对头压根不存在。
快点睡。
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楚沉在这,让秦真根本就难以忽视。
一贯沾榻就睡的她,今个儿躺了许久也没能睡着。
她忍不住想翻身,又不知道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是几个意思,不好随便拂了他的意,便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再小幅度地翻动。
秦真的这些动作,都被楚沉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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