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玥最怕的就是喝蓝凨给她熬的药,特别是前两日开始喝的苦药,每回都极其需要勇气才能喝下去,满嘴的苦味需要许久才能散去。
“蓝叔叔给你熬的药一定也很苦,你喝了药之后吃颗糖就不苦啦。”
上官玥说的很是认真,她不喜欢苦味,昨日便在厨房里头专心致志地待了一整日,才做的两荷包的糖果来。
过了许久,严玦都没有接,上官玥认真想了会儿,“我爹爹说过,男子汉也可以吃糖的。”她爹爹就极会做甜食,还会偷偷和她一起吃糖呢。
严玦张了张嘴,他很想说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感受不到苦到底是何种滋味。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又见对方眼巴巴看着他,沉默的伸手接过了荷包。
“你要不要尝尝?”上官玥眼睛笑成了一道弯。
严玦正准备打开荷包取出一颗,院外传来脚步声,他呼吸一滞,将荷包收入怀中,握紧了手里的刀,却又因为极其熟悉来人的脚步声,瞬间又卸了手上的力道。
是蓝凨出门取药回来,见着院中人都看着他,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蓝叔叔,你上回给我的蜂蜜,我都做成了糖果,你要不要尝尝?”她给了三表哥一袋糖,自己还留了一小半呢,摸出一颗来递给蓝凨。
蓝凨哪儿会喜欢小孩儿的零嘴,只是接过来放进了嘴,哄着她,“味道不错。”说话间又见严玦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倒是新鲜。
外头又有人唤,快到午时,是月华公主身边的婢女来寻上官玥回去用午膳的。
等人走远,严玦还站在那儿。
蓝凨将药材倒在石桌上清点着,他这几年同严玦相处下来,虽没有办法治愈严玦的病,却掌握了一套同严玦相处的法子。
“既然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你总窝在屋子里,那同在府上时有什么区别,不如出去走走?乡村山野,路上也遇不着什么人。”
他折了一枝金簪花,风儿一吹,金簪花的白绒随风飘起,顺着风的方向自由自在的飘走,若人也能像此物,活的自在,就算两袖清风、身无外物,或许什么心病都能不药而愈。
见严玦就要进屋,他收回目光,笑道:“我今日去林子里逛了逛,果子野菌不少,玥儿姑娘兴许会想去玩玩,只是无人同她一道出门,公主只怕不会放她出去,你是兄长,邀她同去,公主怕是就会准了,如何?左右这几日你不会发病。”
午膳一向是摆在正房,上官玥和严琅两个孩子同月华公主一道用。
来到村里已经好些日子,前几日为了祭祖忙碌,等闲下来,上官玥已经将三进院给逛了个遍,便是第三进院子,旁人不敢去的地方,她也去瞧过了。甚至连这处住宅的狗洞和猫窝她都瞧过了好几回。
月华公主刚动了两筷,方觉今天这顿饭吃着没意思,她停下筷子,瞧着桌上安安静静的两个小辈,忽察觉出了缘由。
严琅吃饭安静便也算了,毕竟这几日在同她赌气,玥儿怎得也这般安静,今早吃早饭时,还同她说起,她昨个儿在大门口还瞧见了一只母鸡带着一窝小鸡在门口觅食呢。
今日中午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吃饭,这不太对。
“玥儿今日怎得不说话,是午膳不合胃口?”
上官玥摇摇头,“不是,姨母。”
她放下了碗筷,满怀期待的看向月华公主,“姨母,我能出去玩儿吗?”来之前,姨母告诉她,说是出来玩儿,可是从将军府到这儿来,还是关在屋子里头。外头多热闹呀,她每天都能听见外头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欢笑声。
月华公主瞧见她眼神赤诚,反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实则她这侄女儿年岁到了十四快十五,再过两年便该定下亲事了,这两年也该好好在家学着管家之术,可是这孩子又命苦,如今生着病不知自己年岁几何,也不知世事如何,天真无邪,莫说是嫁人管家了,连让她离开身边都舍不得。
思及此,她笑道:“那让小琅陪着你出去玩儿,可好?”
上官玥偷瞄了一眼严琅,她同小琅弟弟好几日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了。
严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姑母,我要温书。”
上官玥顿时有几分失落,弟弟果真不喜欢她,甚至更讨厌她了。
她想了想,“姨母,我可以和浣浣玩儿。”
柳言脚步轻缓,走入屋中,附在月华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月华公主满脸诧异,“当真?”
“蓝先生身边侍卫来说的,主子您看可要答应?”
月华公主沉思再三,蓝凨做事一向有把握,“蓝先生既然能叫人来传话,定是安排妥当,这有何不可。”
“左右小琅无空陪着玥儿玩耍,玥儿也不能独自出门。”
上官玥听见了自个儿的名字,疑惑地看向月华公主,听她说道:“小琅不陪你去,让阿玦与你同去,可好?”
“阿玦?”上官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月华公主忙解释,“阿玦便是你三哥哥的名字。”
严玦高高瘦瘦的身影顿时浮现在上官玥的脑海中,她用力的点点头,“好!”
严琅咬了咬牙,顿时碗中的饭菜如同嚼蜡。
听说要同严玦一块出门,浣浣心有余悸道:“姑娘,咱们真的要和三少爷一同出去玩儿吗?”她是怕三少爷的,从前听过的那些流言,加上昨日三少爷的刀险些就落在她身上,虽说三少爷果真如同旁人口中形容的那般俊朗无双,可她也没有胆子再敢去三少爷跟前晃悠。
“对呀对呀,姨母说了,三哥哥也很久没有出门玩儿啦,生病了也不能老窝在屋里,要多出门走走。”上官玥哼着小调儿收拾着她出门要带的小物件,装野果的小篮子、防蚊虫的小药囊、还有装水的小竹筒,就连油纸伞也取了一把来。
浣浣见她收拾东西十分娴熟,就像是做惯了出门的准备似的,忍不住问道:“姑娘从前常出门玩儿吗?”京中贵女因着规矩,并不能时常出门,便是出门也是奴仆簇拥,万物皆有旁人准备什么都不用做。
听见这话,上官玥兴高采烈,“爹爹常常带娘亲和我出门远游,爹爹说,要做到万事俱备,才不会出乱子。”
上官玥日日都要提好几回爹爹和娘亲的话儿,每回提到都是笑容满满,大约她的爹娘是这全天下最好的爹娘 ,才能让她一直惦记着要回家。不知怎的,浣浣有些不想叫她有朝一日记起爹娘已经离世,这世上,上官家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抱着就要出门去玩儿的愉快心情,上官玥夜里喝药都极其爽快,一口喝下。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日,柳言亲自给她换上了一身外出的衣裙,淡蓝色的束腰收袖裙装,走动方便轻巧,还替她挽了一个利落的发髻,簪上一支小巧的玉兔钗,瞧着灵动可爱,瞧着倒像是个小公子的打扮,清秀的紧。
行走在小道上,山野间风景同将军府的后山相比,多了几分秋日的悠闲,大约是已经知晓今日他们要出门游玩,村中佃户皆避开了此路,一路未见人声。
看着前方蹦蹦跳跳四处摘果子看花的小姑娘,蓝凨冲着身旁沉默不语的严玦说道:“你瞧瞧,出来走走倒也不错,是不是?”
只是今日出门,严玦还是戴上了面具,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此处无人,你不妨摘了面具?”蓝凨试探着。
严玦脚步一顿,转身的一瞬,刀已经出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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