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沉默的跟在后头,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被抛弃的小狗,想要跟着却又不敢上前。
上官玥时不时地就转过头去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想了想朝严琅跑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严琅大约是在走神,被她牵着走了好几步,才惊觉自己被人拖着走。
察觉到了以后,他用力地甩开了上官玥的手,警惕的看着她,“你干嘛?”他一点都不喜欢上官玥,甚至内心深处还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妒。
上官玥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你想和三哥哥一块玩,你就走到他身边去告诉他呀?”
严琅耳朵胀的通红,死鸭子嘴硬,“我不想。”
上官玥歪头盯着他的眼睛瞧,似乎能通过眼睛看清楚他的内心。
严琅被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又要发脾气时,却听见前方有人在唤上官玥,“姑娘,快过来看,这里有一窝菌子。”
上官玥的注意力被引开,欢快地跑去,“在哪儿,在哪儿。”
严琅身旁又没了人,他刚刚烦死了上官玥在他耳边聒噪,此刻却又觉得孤独,他不自觉看向严玦,似乎是蓝凨给严玦递了药,严玦正在服药。
蓝凨说的话一次次出现在他耳旁,“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吗?”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方才觉着不痛,这会儿伤口却开始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痛。
蓝凨转过头看了严琅一眼,叹口气,少年郎心性固执,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明白自己的内心。
今日本是想带着严玦出来走走,让他能放松心情。谁曾想,严琅来了这么一出。他此刻能感受到严玦身上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像是生了燥郁却又在极其忍耐。
这个时候他本该带着严玦回去,他仔细想了想,却是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他的手刚摸到腰上的药囊,严玦的手就握紧了刀。
他将手心摊开,把药露在严玦眼前,好叫严玦知晓他在做什么,“你若还想走走,此刻先服上一颗药可好?”
“若不想,我们就此刻返程回去。”
上官玥不知道他们二人在商量什么,她拉着浣浣,捡了好多菌子。
浣浣指着另外一朵长在树根下,菌柄圆鼓鼓,菌面通红,还长着几个小圆斑的漂亮红菇,“姑娘,那一朵好漂亮。”说着就要伸手去采。
“别碰!”上官玥赶紧出声,严肃地看向浣浣,“这是有毒的蕈菇,不能吃的。”
爹爹教过她,越漂亮的蕈菇越有毒,人若是不小心将其采了回去煮着吃掉会生病的,更严重的连性命也丢了。
浣浣有些狐疑,“真的吗?可是它真漂亮。”就像是一朵小伞一样开着,好看极了,这样漂亮得一朵小蘑菇,怎么就会有毒呢?
她才十二岁,从前被父母教导着要稳重能干,日后才会被主子看重,她却是活泼的性子,先前没有伺候上官玥的时候尚且能压抑几分本性。可是上官玥自己都是孩子心性,整日里带着她想的都是去哪儿玩儿,她便活泛了起来。
可惜了是有毒的,她依依不舍得移开了目光。
她又有些佩服她家姑娘虽然摔伤了脑袋,整个人就像是少女的躯体住着一个孩子,活的懵懵懂懂,不知日日都盼着爹娘来接她回家,可爹娘教过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忘记。
“爹爹告诉我的。”上官玥每回提起她的父亲时,语气中总是充满了骄傲。她的爹爹是全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我爹爹什么都知道!”
蓝凨离得不远,将两个小姑娘的话都给听了去。
多年前的上官明河和严箐箐,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轰动了整个京城,上官明河为了同严箐箐成亲,断了同上官家的关系,自请离京。堂堂的状元郎仕途止步于一方县令,再无升迁可能。好事之人曾断定,有朝一日,上官明河若厌弃了严箐箐,一定会后悔如今自毁前程。
蓝凨想起了往事,忍不住感慨,比起仕途来,上官明河更重妻女,才会叫这小姑娘日日思念。他第一回替上官玥看病的时候,同月华公主提过,若想要让上官玥的病情有所好转,得告诉她事实,告诉她,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谁都不忍心在她面前提起,包括蓝凨。比起叫她被迫接受父母离世的事实,不如让她慢慢恢复,等着有一日她自己痊愈。
上官玥手里攥着一株草药朝他走来,“蓝叔叔,这是不是你前两日在院子里晒的天南星。”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她摊开手,露出长细叶的绿色植株来,植株结的果流出了碧绿汁液来,染绿了她白皙的手指。蓝凨颇为意外,她只在三进院里头问过一回蓝凨晒过的草药都有些什么,便能记住模样了。
蓝凨失笑,“正是,玥儿姑娘聪明。”
“这一片有可多了。”上官玥指着她方才采了这一株草药的地方,满是欢喜。
“玥儿姑娘,这天南星我前两日采的足够了,今日就不用了。”蓝凨给她解释着,顺便拿出帕子沾湿了水递过去,“日后见到这天南星,万不可让这果子的汁液沾到手上,若不小心进了嘴,会生病的。”
上官玥认认真真的听着,听到这里便忙擦手,“它不是治病救人的药吗?”所以她才会采了来给蓝凨。
“它是药也是毒,端看它如何用了。”
上官玥歪头想了想,“那还是要用它来治病救人就好了。”
蓝凨弯了弯嘴角,顺势提出了他的想法,“玥儿姑娘若是想瞧我如何将草药炮制成药材,等回去以后,你随时可以到后山来找我。”
上官玥一直都想进后山转转,她还惦记着后山的茶树,野花野果子呢。
她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一事来,又犹豫着,三哥哥在后山养病,姨母说过,不要去打扰。
“怎么了这是?”蓝凨见她想要答应却又犹豫,不禁好笑。
上官玥偷偷看向严玦,严玦也正看着她,二人不小心目光相对,只是一瞬,严玦的目光转开。
上官玥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不去打扰三哥哥养病。”
这话善解人意极了,让蓝凨多看了她一眼,若是那边那个少年有她这样单纯的想法就好了。
“如今你可以随时来。”蓝凨笑着向她承诺。
“真的?”
蓝凨指了指沉默不语的严玦,“他没开口反对便是答应了你。”
“你放心,公主那边我去替你讲。”
上官玥总算是放心了,“好!”
等她跑开,严玦才开口,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自嘲,“你让她进后山,不怕我杀了她?”
“你若不愿意,我告诉她不让她进后山就是了。”蓝凨笃定的笑笑。
沉默了片刻,严玦又才开了口,“随你如何。”
这就是答应了。
蓝凨笑笑,笑他口是心非。
一行人又逛了一段路,眼见着太阳已经落到了半山坡,上官玥提着小竹篮,欢快地奔向正房。月华公主正在同人议事。见着她回来,裙摆上都沾染了尘土,也不嫌弃,挥退了管事,将她叫到跟前来,拿着手绢替她擦脸,“就这么开心?浑身都是汗,待会儿要好好泡澡,莫染上风寒。”
“嗯呢,姨母,这里有好多好玩儿的地方,明日您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月华公主这些日子远离了京城,却依旧十分忙碌,更别提这几日朝廷立后的声音越来越响,她有心避开了后宫之争,到底严家如今还有兵权在手,谁都想拉严家下水,躲是躲不开的。她正为此事烦心,可见着侄女儿,此事便暂时抛在了一边儿。
上官玥说过她一路上瞧见了什么,还献宝似的将那些个野菜野花都拿出来给月华公主看。
显摆过一回,她想了想,到底将今日严琅去了的事情说了出来,“姨母,今日小琅也去了呢。”
月华公主装作不知道此事,惊讶道:“是吗?”
“嗯嗯。”上官玥有些忧心,“小琅还哭了,因为三哥哥不知道是他跟在后头,差点儿就拿刀伤了他。”在她心里头就是这样想的,若是三哥哥知道跟着他们的人是小琅,肯定不会拿刀出来的。
“那后来呢?”月华公主替她擦着手,一边问着。
“后来蓝叔叔不知道同小琅说了些什么,小琅就跟着我们一起玩儿。”
“姨母,小琅会和三哥哥和好吗?”上官玥还在担心着。
月华公主搂着她,眼中含着一丝泪光,“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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