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边爬上梢头的时候,蓝凨一行人终于要到达洛水镇码头,远远地就能看见码头上行人来往络绎不绝,他们这行人换上常服倒不会有多么引人注目,只是这人来人往,又要去何处寻人?
侍卫也都整顿完毕,就等着船一靠岸便去寻人。
“蓝先生,可要拿着府上通令去县衙走一趟,让县衙出人去搜索?”相合院的侍卫刘瑜开口问道。
蓝凨却不同意,他出发前就已经和月华公主商量过,若真是严玦带走了上官玥,不为了别的,光为了上官玥的闺誉这一点,此事就得瞒着,除了将军府的人,对旁人一概不能提。
世人皆知严玦得了疯病,就算严玦逃出了府,世人大多也不会背后多有议论,兴许还会可怜严玦得了这病。可此事牵扯了上官玥,性质就变得不同了。
姑娘家的名声,总要慎之又慎。
他和月华公主都不会希望上官玥回去后,被外人指指点点,玷污她的名声。
他回绝了刘瑜,“此番出行不可透露目的,县衙自然不能去。”
“可是三少爷大概不会从城中过,我们的人手并不够在洛水镇周围搜寻。”刘瑜神情凝重,这回出来,为了掩盖行踪,侍卫皆是分开行动,此刻到达洛水镇的侍卫连同他和蓝凨不过十五人,洛水镇虽然不大,只千余人居住于此,周边荒野范围却极大,若严玦不从城中通行,光是搜寻周边就极其困难。
蓝凨缓缓摇头,“他们出来时什么都没带,不会走的太远。留下两人在码头守着,其余人分散去周边寻人。”
刘瑜听候了安排,又问,“蓝先生,您不同去吗?”
蓝凨思量一番,方道:“我去城中走一趟。”
出来时匆忙,他还需要去置备些东西。
刘瑜没有多问,应了声便去吩咐其余人。
说话间船已经靠岸,洛水镇虽不大,却是往大沅南边儿去的水路要道,外地客来客往,他们的行踪也不会太引得人注意。
等众人皆下了船,一瞬间便隐匿于人群中,四处散去。
蓝凨抬脚便往城中去了。
林中小溪,流水潺潺,清澈见底,上官玥将刚摘下的大红果子泡进水中清洗,刚碰到水面,就忍不住瑟缩,水好凉呀,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将果子清洗干净。
严玦靠着树戒备的坐着,大概是还没有从发病的状态走出来,惨白着一张脸上依旧神情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他默默地低头看着左肩胛处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上官玥对处理伤口并不熟练,大约是因为扯了一块衣裙上的布替他包扎,上头还有银线暗暗绣着的竹子,收尾时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虽然他将目光转向了蹲在溪边认真洗着果子的上官玥。
上官玥洗着果子,踏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去喝溪水,喝了两口水,却又看上了她身边放着的大红果子,低下头就要去啃。
上官玥瞧见它就要啃果子了,忙伸手挡住了它的嘴,“马儿,你不可以吃这一个果子。”
这两个最大的红果子,她是要给三哥哥吃的,三哥哥受了伤呢。
踏云就看中了这两个果子,被她挡住了,便用头去顶她的手,只是收了力,半点都没有推开,力度轻的就像是同她撒娇一样。
上官玥被它的头蹭着手心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拿出另外一个刚洗好的果子,递到踏云嘴边,哄它,“这个给你吃,好不好?”
这一个果子就小上了许多,只有方才那个红果的半个大,而且皮儿还有些发青不够红润,踏云嗤之以鼻,它虽然只是一匹马,可分得清好坏,他甩头打掉上官玥喂它吃果子的手,就要去咬红果。
上官玥又拦住了它,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它头上的鬃毛,“马儿乖,一会儿我再给你摘果子。”没办法,她刚刚就只摘到了这几个果子。
踏云忽然就不闹了,含了上官玥手上的果子,嚼的声音清脆。
“是吧,这个也好吃呢。”上官玥笑眯眯的拍了拍它的脑袋,想了想又挑了个瞧着就熟透了的红果喂给它,方才洗过手捧着红果,走向严玦。
严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见她走过来,浑身上下的戒备忽然就松懈了几分。
上官玥递了方才踏云同她抢的红果给他,“三哥哥,给你。”
严玦没有接,只看着她的手,溪水太凉,她的手被冻的泛起了红。
大约是他看了太久,上官玥不再等他自己来拿,将果子塞进了他的右手,自己也拿着另外一个果子坐在火堆前慢慢啃着。
她没有发觉二人的手相触的那一瞬间,手上的凉意仿佛传递到了严玦的手上,冻的他忍不住轻颤,又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上官玥一怔,三哥哥的手是暖的,叫她方才因为洗果子而带来的寒意逐渐散去。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对方,“三哥哥,怎么了?”
严玦这才发现她穿着单薄,裙边还被撕扯破了一块,同他肩上包扎用的布瞧上去是一样的。
他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喑哑,却不再像刚醒来那时,充满了痛楚于不可置信,“冷吗?”
他微微皱了眉,脑中的混沌思绪终于开始各自归位,神智逐渐恢复清明。
上官玥老老实实的点头,忽而又摇摇头,“不冷了。”
三哥哥的手好暖和呀,暖的她忍不住朝对方靠了靠。
严玦的衣裳也破了一块,他环顾四周,篝火堆因为上官玥去洗果子没有理会的关系,将将就要熄灭,就算不熄灭,也没有多的树枝可以添进火堆中了。
他出神的看着摇摇欲坠,就快要熄灭的火苗。
昨夜,小姑娘一个人摸黑在夜里四处去捡树枝生出这一拢篝火,还为了照顾他而一夜不曾合眼。
她不害怕吗?
过了片刻,被他握住的手抽离开,他回过神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见对方期待的看着他,又推了推他手中的果子,“三哥哥,你快尝尝果子好吃不好吃。”
说完这话,上官玥自个儿就先咬了一口。眼馋了许久的红果吃进嘴里,尝着甜是真的甜,却也因为果子太凉,仿佛吃进了嘴,叫人发冷。此刻本就觉着冷,这果子就有些无法下咽了。
她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一边慢慢地啃着手中的果子一边小声嘀咕,“若是爹爹在这里就好了,我爹爹抓鱼可厉害了。”
方才她在小溪边儿洗果子瞧见了,溪水里头好多小鱼游来游去,看着悠闲自在,还很肥美。想到这儿,她的肚子又响了两声,提醒着她,她吃的这果子完全不能饱腹。
严玦手一顿,忽而就起了身,朝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不明所以抬头看着他的上官玥, “你在这里等我。”大约是担心她会怕,将一直不曾离身的腰刀解下放在她手中。
腰刀不知是什么材质锻造,严玦拿着轻松,上官玥手中一沉,险些没有接住,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严玦已经走进了林中。
她只好抱着刀坐在火堆前,无事可做,她便低头看着腰刀,腰刀的刀鞘像是用什么动物皮制成的,颜色陈旧,却半点儿磨损的痕迹都没有,上头还用丝线缝制了一个小小的玦字。
严玦去的很快,回来的也极快,他左肩的伤口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抱着一捆树枝走回来,重新将火升起,又在火堆上方架起木架子。
最后,他将腰刀重新拿回,三两下削尖了一根树枝。
上官玥这下可算是明白他要做什么了,雀跃道:“三哥哥,你这是要抓鱼吗?”
“嗯。”严玦应了一声,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愧疚。
见他就往溪边去了,上官玥忍不住跟上去,严玦下手极其利落,树枝在他手上顿时化成了刀,手起刀落,快到上官玥都没有看清,便刺中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
上官玥张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哇!”好大一条,烤着肯定很好吃!要是再撒上胡椒粉、盐和葱丝,就更香啦!
将鱼抛到岸边,严玦又看向水面,没过片刻,捉到了五六条,引得上官玥发出一连串的惊呼声。
刘瑜带着人进入到洛水镇周边的荒林中,他如今是相合院的守卫,也是跟随主子多年的亲卫,这三年来,一直待在后山寸步不离,可没想到,主子会从他们守卫交接的时间里消失不见。他是亲卫,竟然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他还没有寻得主子的身影,他哪怕是自裁也无法原谅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的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忽而听见前方侍卫再大喊,“老大,这里发现了狼尸,血迹!”
他浑身一僵,匆忙上前检查。
检查过狼尸上的伤口,是兵刃所伤,伤口的痕迹同严玦的腰刀刀口吻和,只是这里除了十几皮狼的尸体,并没有见到自家主子同表姑娘的身影,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担心。
他顺着地上的血迹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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