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夜,全京城都已经知晓严琅夜闯宵禁回将军府,是因为严玦病危。
虽说如今将军府乃是月华公主当家作主,可严玦闭门养病三年,却并没有从此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他依旧是严家军主将,除了他,再无人可调动十万严家将士。
严琅陪着月华公主端坐在前院大厅之中,一夜不曾合眼,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让他徒增了几分成熟稳重,仿佛就是这短短的一夜,他并不宽厚结实的肩膀突然就有了担起严家的力量。
天蒙蒙亮,京城各处打更人敲响最后一声起早锣,大街小巷终于一一有了动静,家家开门洒扫除尘,将军府的大门不过刚开一刻钟,便有人登门拜访。
出人意料的迅速却又在意料之中。
门房接过几家拜帖,“请您几位稍坐喝杯热茶,我这就去传话。”
屋外传来说话声,月华公主缓缓睁开双眼,语气平静,“来了。”
严琅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忽而就眼眶通红,又因为一夜未玩睡而面容憔悴,就像是在病榻前守候了一整夜。
管家拿着门房递进的拜帖入了屋,他在路上已将拜帖分作了两类,从容不迫的回话,“公主,诚如您所料,今日最早登门是张国公府同刘尚书府上。”
这二位一位是贵妃娘家国公亲信,一位是兵部尚书的随从,两府关系密切,且都是张相一派,今日由这两府打头阵来严家试探,她并不算意外。
月华公主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这二人她吩咐柳言亲自去回话。
管家又奉上另外一封拜帖,“这一封。”有些不知晓该如何提起。
见他话语停顿,月华公主这才看向他,“这一封如何?”
*
“是上官府。”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了,严家与上官家早就多年不来往,今日怎么会来?
“上官家”她轻吟一声,“柳肆,你亲自去见他。”
月华公主心里头自然是清楚的,上官家什么时候如此关注严家的事?无非是因为玥儿。
“是。”柳肆便是管事姓名,他心中了然主子是要他去问出上官家今日来的真实缘由。严家同上官家因着从前的一桩姻亲而交恶,多年来,莫说是朝堂上来往,逢年过节的面子礼都不曾有过,若说上官家是心系他们三少爷的病情,随便拉出京城的任何一人都是不信的。
“其余等拜帖,奴才斗胆做主婉拒了。”
“嗯,你做的不错。”
说话间,屋外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动静比之前慌张了不少,月华公主神色一凛,随即又多了些许哀切。
来人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歇气儿,忙不迭入了屋,“公主,御前传旨。”
月华公主神色一凛,终于等来了。
终于等到了今日重中之重的,严琅到底沉不住气,慌张地看向月华公主,只见月华公主身子晃了晃,朝他伸出手,“小琅,扶我出去接旨。”
严琅垂下头,扶住了她的手,“是,姑姑。”
*
上官玥是被自己的喷嚏声惊醒的,她揉了揉鼻子,发觉自个儿不知何时坐在了马背上,她还有些迷糊,她明明在和爹爹娘亲一块用晚膳,怎么会在马背上?
她可是乖乖写了两张大字,还背了四首诗呢,娘亲答应她,许她同爹爹出门玩?她转头看看四周,荒山野岭,没有爹爹,没有娘亲。
她不自觉地想要下马去寻爹娘,却动弹不得。她低下头一看,她的腰间有一只手将她圈住,这便是她能够稳稳坐在马背上的缘由。
怀中人醒来的那一刻,严玦便已经有所察觉,见她忽然乱动,不由得收紧了手上的力气护住她,低头询问:“怎么了?”
对方歪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懂看他,似乎是受了惊吓,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唤他一声,“三哥哥?”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如今身在何处,同何人在一起。
“嗯。”严玦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回应。
上官玥终于反应过来,先前种种都是她睡着做了梦,爹爹和娘亲都在梦里呢,她也没有真的在家中读书写字,没有能赖在母亲怀中撒娇,同爹爹出门去玩儿。
严玦一直低头看着她,见她自从睡醒便神情低落,误以为她觉着冷,伸手将披在她身上的衣袍拢了拢。
衣裳是有些发旧的蓝布衣裙,有些大,与上官玥的身形并不相符,大约是替她披上衣裙的人不懂如何穿戴女子衣裳,只用衣裳将人裹住,好歹这样也能抵御些风寒。
却听见她叹了一口气,带着满心的惆怅,“三哥哥,我梦见我爹爹和娘亲了。”
她完全没有发觉严玦的动作,只是想起爹娘来,就有许多话想要说,“三哥哥,娘亲在梦里还让我背诗写字呢,我都好久没有念书了。”她整日里就只顾着到处去玩儿了。娘亲说过读书写字要日日坚持,若有懈怠便是半途而废。
“三哥哥,你说娘亲会生气吗?”她又看向严玦,企图从对方那儿等到一个回答。
严玦没有回答她,她也并没有苦恼,“若是娘亲生气了,我就躲爹爹身后去。”她每回惹娘亲生气的时候,都是爹爹帮忙哄得娘亲气消,让她免了面壁思过的惩罚。
不过,就算要被娘亲罚,她也期待着能够早日回家见到娘亲和爹爹。
话说了许久,她终于发觉了自个儿身上多了件衣裳,“咦?”她忍不住仔细看着,这不是她的衣裳呀。
分岔路口,严玦勒住了马,将她抱下,他并不会替人穿衣,衣裙只是随意搭在上官玥身上,瞧着颇为滑稽,他只说了一句,“穿好衣裳。”便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上官玥埋头苦穿,好容易将衣裳穿上,果不其然因着衣裙颇为肥大,穿上之后袖子长出一截,她的手完全不能露出来,像是孩子偷穿大人衣裳一般。
她甩甩袖子,觉着有趣。踏云在她旁边低头啃着地上青草,她一抬头瞧见了马鞍上挂着的小包袱,鼓鼓囊囊的一袋不知装着什么。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近身去看,便闻着了一股焦香味。
正当她猜测里头装着何物的时候,严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取下包袱,从里头拿出被细白布包好的葱油煎饼递给她,煎饼是白面儿调和了鸡蛋,将葱切成了细丝,放在锅里剪的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儿,像是刚出炉不久。
“吃吧。”
她伸手接过,却是分成了两半,将大的那块递回给严玦,“三哥哥,你也吃。”
二人并没有骑马前行,只是牵着马缓步走向前方。
上官玥瞧见走的路和方才严玦去的那条路相反,不由问道:“三哥哥,我们不走那条路吗?”
严玦摇摇头,只同她说:“那条路不好走。”他方才之事过去做了标记,若有人跟踪,只怕会受几分迷惑,被他引到那条路上去。
上官玥似懂非懂,点了头,低头啃着煎饼,不住地想,难道三哥哥是神仙下凡?她只是睡了一觉,衣裳和食物都有啦。
严玦没有她这般放松,他时刻警惕着四周,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仿佛都能刺激到他紧绷的神经。
*
刘瑜心情很是糟糕,他按照猜测的那样去追寻严玦的身影,可是又扑了一个空,前方的道路忽然没有了马蹄印,就像是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大,三少爷会不会去了旁边村子里?”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回话,穿过荆棘的丛林,不远处有一处村落,大约有十几户人家居住。
村落再小,也有人烟,以他家主子的心性,断然是不会现身于人前。
他张了口就想驳回,话到了嘴边却换成了,“过去看看。”
他们打马过去,村子里头没有什么大人在,显然是出门劳作去了,只有三两个婆子在闲聊,还有孩子在嬉戏打闹,只是在见着他们的时候,声音都停了。
刘瑜放缓了气势,走上前去,“老人家,我向你打听件事儿,方才可有一男一女打马经过此处?”
婆子被他骇住,忙回答:“没见过,没见过。”其余人也如此回答。
刘瑜抬脚就要离去,忽而又听见小孩哭声,循声看去,那孩子坐在门槛上,手上握着一枚玄铁虎符哭的正伤心。
他神色一凛,走上前去,从荷包里头掏出两块糖来,“小孩儿,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那孩子抽抽搭搭,却抵不过糖的诱惑,“坏叔叔给我的,他飞进了我家,抢了我家的衣裳还有煎饼,娘回来要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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