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哭着接了糖放进嘴里,边嚼边哭,手里还紧紧攥着玄铁虎符。
跟在刘瑜身后的侍卫之一白昊走上前,也瞧见孩子手中的虎符,惊讶道:“老大,这不是主子的虎符?”
“嗯。”刘瑜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我用银子和你换此物,这块银子足够让你娘多添几套新以衣裳,你拿着银子等你娘回来交给她,她就不会骂你。”
那孩子虽才七八岁,年纪小小却是认得刘瑜手上的银子,立马同意把虎符用作交换。
刘瑜又问过严玦离去的方向,孩子指了他家的院墙,“他,他从那边跑走了。”
刘瑜带着人匆忙追去。
亲眼看到虎符被一个村野孩童拿在手上,白昊心中震惊无比,“老大,这枚虎符虽早就不能调动兵马,如同废铁一块,可主子一直不曾离身,今日竟然会为了换身衣裳和吃食就给了一个小孩儿?”他觉着匪夷所思,甚至策马疾驰也忘不了同刘瑜叨叨两句。
这枚虎符曾如白昊所说,是调度严家兵马的令符,可严家令符从多年前为防有人盗取作乱便有固定时间更换图样的规矩。三年前严玦生病前夕,这枚虎符便已经到了失效的时候。如今严家军所有调度皆由月华公主代掌,若有人拿此虎符前去调动兵马,除非严玦本人,其余人等皆按叛军处置。
是以,这枚虎符,如今的功能,大约只有装饰了。
只是严玦病后随身会携带之物统共有两样,一样是他的腰刀,一样便是这枚虎符。
刘瑜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闭嘴。”难掩焦急之色,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日必须找到人。
踏马行过一里路,刘瑜忽然勒住了马,让众人停下。
他神情凝重,“不对。”
“原路返回!”
那孩子出现的时间根本不对!
恰到好处的出现分明就是破绽百出,却因为他太急于寻人而在看见小孩拿出虎符时丝毫不起疑心,听了小孩的错误指路。
*
“前方没路了。”
上官玥苦恼的看着面前的长河,河面波澜壮阔,宽广无比,一眼看去,都望不到河对面去,可是河边连艘小船都没有,要如何过河呀?
严玦站在河边,沉默不语,若仔细观察他表情,他紧锁的眉头,能看出来他此刻是焦躁的,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焦躁,越来越浓重。
不该如此,临行前他已经将去往安陵途径之地的舆图全都看过并牢牢记在心中,何处有山谷,何处有河流,何处有道路,何处有捷径。
这条河,是通往安陵的必经河流,舆图上有所记载,洛水镇外二十里,洛水河畔有暗桩可通两岸。
他并没有走错路,此处便是舆图之上暗桩所记载的地方,可是河水平静波澜,暗粧早已淹没。
眼见着河水要打湿裙边了,上官玥忙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是河道年久失修还是前些日子河水上涨,此刻河水同河堤最高处持平,又因为稍有坡度,水流便起了激荡,是不是蹦出河道洒到岸上。
严玦走向河边,丝毫不在乎河水已经漫过他的靴子,他解下腰刀伸入水面,去探寻那一处舆图上记载的暗粧所在。根据舆图记载,过河的暗桩就在此处周围。
上官玥回过头来,见他像是要跌入河里去了,吓了一跳,忙走到严玦身边,抓住了他的袖子往后拖,“三哥哥,不要去。”
她还记着之前姨母带她去皇宫里,有位姑娘跌进湖中的事情呢。
似乎是受到了严玦焦躁情绪的影响,上官玥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将他带离了河边。
不知过了多久,河面远处缓缓驶来一艘小船,看它行驶的方向,竟然是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而来。
面对着伴随着船只而来的陌生人,严玦瞬间本能的绷紧了身体,未受伤的右手握住了刀柄。
上官玥却半分怀疑都没有,她高高兴兴的冲着船只招手,“有船!我们可以乘船过河呀。”
船行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船只已近他们眼前,终于让人看清楚了,船上只有一位戴着斗笠的老翁,正用竹竿划船,船篷是敞开的,里头再无旁人。
老翁年事已高,头发花白,伛偻着背,旁边放着一个鱼篓,里头装着一些鱼,见着上官玥招手,便撑着船停住,问她,“小姑娘是在叫小老儿?”
上官玥忙点头,“老爷爷,我们可不可以坐你的船过河?”
老翁面露异色,“小姑娘,你若要过河往前再走上半个时辰的路,就能到洛水镇码头,那儿有接渡过河的船只勒。”
上官玥闻言,偏头看了看严玦,就是看过去的这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过头去看向老翁,“老爷爷,我走不动啦,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老翁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将船只靠了岸,“你们两个人,还牵着一匹马,我瞧瞧要如何才能装得下。”
老翁丝毫没有发觉严玦对他的戒备之意,他步履蹒跚着下了船后,仔细地打量着这二人一马,“这后生,你这马可怕不怕乘船?”
严玦还没有说话,踏云大约是随了主人的性格,此刻鼻腔不住地喷气,像是动了怒要朝着老翁尥蹶子,气势十足,像是要上战场一般。
“这马吓人哟。”老翁不敢上前,颤颤巍巍的站着。
上官玥忙摸着踏云的马鬃毛给它顺毛,“马儿,乖乖的,不许发脾气。”
踏云这回却没有安静下来,依旧焦躁不安,如临大敌。
幸而它随焦躁,却并没有伤害上官玥半分。
老翁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可不敢叫它上船,踩坏了船是小,叫人落了水是大,要是出了人命,小老儿还要背上官司。”
见老翁是真的担心,上官玥不由得看向严玦,想要问问他现在该怎么办?前方的码头只怕是不能去了,如今能过河的方法好像就只有老翁的这一艘小船。
“你们不如多走一段路去码头过河,小老儿先撑船家去。”老翁摇摇头,准备登上船离开此地。
严玦打量老翁再三,终于放下戒备之心,身上肃杀之气敛尽,他拉住了踏云,安抚的摸着把踏云的脑袋,踏云终于不再闹腾。
老翁点点头,“这才像样嘛,它不闹腾,小老儿就顺手捎你们一程也不妨事。”
老翁用竹竿将船撑在岸边固定住,对着上官玥和蔼笑道:“小姑娘,你先上船,看着脚下。”
上官玥一晃神,竟然觉着老翁有些面熟,就要登船时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
大约就是这几眼,让她的脚步也迟疑了下来。
异动就在这一刻发生。
老翁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就起了变化,伛偻的背忽而挺的笔直,暮年垂老之气也顷刻散尽。
她还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便被一股力道推入了船舱之中。小船晃晃悠悠,她摔在船舱里头怎么都站不起来,只听见船舱之外,有铁器划破长空的清鸣之音,还有烈马疾驰长啸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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