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骄阳,烈日

    苏月棠陪着皇帝一起出宫,他们坐在高高的轿撵上等着胜利的军队凯旋归来,换做其他人,苏月棠定是开心的,可是偏偏是周家,还有那个她最讨厌的凌斯安。

    如今这朝堂之上,势力最旺的也就是三家,唐家,周家,苏家。

    苏家是她母家,她的父亲是御史大夫,三公之一,且自从她做了皇后,皇帝对她母家更加照拂,多有偏爱。

    苏家的支持,皇帝的宠爱,就是她这么多年行走后宫的底气,她为自己是苏家人,且未给苏家丢脸为荣。

    再说唐家,唐家的背后是皇帝的生母当今太后唐琼,再加上唐隐秋这个丞相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对他很是器重,只要是唐隐秋的话,皇帝也大多都会采纳。

    对于唐家,苏月棠要的是拉拢,她原本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凌斯卿娶了唐家的嫡女,那个闻名京城的才女唐沁昭,但没想到唐沁昭是个很有想法的,说还不想那么早嫁人,于是她只能等着,等到凌斯卿等不起了,娶了别的女子。

    但是没关系,她还有个儿子,耗得起。

    再接着就是周家,周家时代功勋,镇国公虽然退下了很多年,可他的儿子周梧深,却是个将门奇才,也深的皇帝赏识。

    当然她讨厌周家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个逃到青云寺的前皇后,周贵妃周霁星。

    以前的周霁星是皇后,她只能伏低做小,终于熬到她做了皇后,周霁星落败逃到了青云寺,本该是个大好的结果,可偏偏,周霁星还留下了个儿子,时时刻刻膈应她。

    而如今,周家大胜得归,周霁星的兄长儿子皆是有功之人,自己更要强颜欢笑来迎接他们,让她心里怄气的很。

    “皇后为何面色不虞?”凌言霆看到了苏月棠绞着手帕,转过头来笑着问到。

    苏月棠心下一个激灵,怕被皇帝看出些端倪,于是立刻笑开了一张脸,声音又柔又软,“臣妾昨晚想着安儿终于平安回来,高兴了一晚上未睡,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刚才风一吹,头竟然有些痛。”

    “来人,给皇后拿件披风来。”凌言霆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拿件披风,然后安抚的拍了拍苏月棠的手。

    “呵呵。”皇帝旁边的人嗤笑了一声,苏月棠知道那人是在笑自己,心下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出半分,那个人,她也惹不起。

    齐王凌言然,他的生父为了救先帝而亡,先帝便把他带回宫中,当成自己的儿子养了起来,比起如恒王这般与皇帝有血缘关系的,皇帝竟然更喜欢凌言然。

    再说齐王这个人,跋扈且喜怒无常,人也不羁风流,不是个守规矩的,但是皇帝毫不在意,对齐王做出的一些荒唐事,最多只是假装怒斥两句,从不会真的罚他。

    听说,苏月棠只是听说,凌言霆能坐上这个皇位,凌言然是出了大功劳的。

    所以,苏月棠从不招惹凌言然,虽然他很讨厌这个王爷,因为凌言然格外欣赏凌斯安,是那种不加掩饰的欣赏。

    “你又是在笑什么?”皇帝又看向凌言然,语气也温和的多。

    “我也想着斯安回来,高兴啊。”凌言然挑了挑眉,看向凌言霆,“陛下,我没说错吧,斯安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皇帝不喜欢凌斯安,只能嘴硬的说一句,“不过是亏他舅舅照拂罢了。”

    凌言然耸了耸肩,决定不再和皇帝争论,自己皇兄是个如何嘴硬的人,他可是清楚地很。

    另一边。

    凌斯安跟着周梧深骑着马走在京中大道上,沿街的百姓高呼他们的名字,还有人将手里的花,丝帕丢上来,因为他们是守卫疆土的英雄,他们在欢迎自己的英雄。

    一个月前,凌斯安从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一年前,那时候军队大胜,北罗不过只剩下些残兵在负隅顽抗,周梧深让他一起回京,他拒绝了。

    他怕自己风头太盛,胜过了皇后的嫡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唐沁年横死,那灰白的脸像是一把斧锤,将他的心砸了个稀烂,但好在上天垂怜,让他回到了一年前。

    这一次,他要把唐沁年早早的护在身边,谁伤害的她,也必定百倍奉还。

    所以他选择回来。

    “这次回来,你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周梧深笑着和街边百姓点头示意,但还是压低声音跟凌斯安说着话。

    “我不回来,他们也必定记恨着我,所以又有何妨呢。”凌斯安笑笑,上辈子他想退一步,但为此失去了自己的爱人,那这辈子不如放手一搏。

    “你真的是看开了许多,以前我说起这些人,你也只是一味的说,是我想多了。”周梧深好奇却又赞赏的看着凌斯安,他一直告诉凌斯安,人的一生要学会争取,不要一味的忍让躲藏,别人不会因为你的不争而放过你。

    但凌斯安总是回避,可这次,不,应该说这一个月以来,他却有了大变化,周梧深这心里是又是奇怪,又是欣慰。

    在周梧深心里还有句从未说出来的话,皇帝的其他几个庸才儿子如何比得上他的侄儿,这太子之位,合该是凌斯安的。

    但有些话,到底现在说不合时宜。

    俩人正说着话,前方突发一阵骚乱,众人停下了马,周梧深眯着眼睛想看看什么情况,只见凌斯安骑着马就朝那边过去了,他连忙跟上,在走近些看清之后,无奈的笑了起来。

    唐沁年一脸无措的站在那,看这情形,是她想要过来,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凌斯安将唐沁年拉到身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声音有些发抖的问到,“年年,可有受伤么?”

    上一次见到唐沁年,是她躺在棺木里,如今这般见到,他恨不得把唐沁年揉到怀里,但是看了看眼下的情形,还是忍住了。

    唐沁年不明白凌斯安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但她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还未说话,刚才拦着他的侍卫扑通跪了下来,“属下不知姑娘为殿下所识之人,冲撞了姑娘,还请殿下责罚。”

    “他们觉得年年是坏人,怕伤害了安哥哥,他们是为了安哥哥好。”唐沁年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但说起话来,还是如同孩童一般。

    “我知道。”凌斯安知道唐沁年是怕他责罚这两个侍卫,于是先安抚她,然后对着侍卫说道,“起来吧,罪不在你。”

    侍卫看着凌斯安,再三确认他没有生气,而后惶惶的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凌斯安看着唐沁年身后,竟然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怎么连个丫鬟都不带,这里这么许多人,遇到危险这么办?”

    凌斯安脸色不好,但是唐沁年却丝毫不害怕,还笑眯眯的扯过凌斯安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年年本来在睡觉,但是听到姨母和姐姐说,安哥哥回来了,我偷偷穿上鞋就跑出来了。”

    唐沁年丝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只觉得见到凌斯安开心。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长高这许多了,你都没看见。”说罢,唐沁年还有些委屈的撇撇嘴。

    凌斯安看到她的样子,那训斥的话立刻咽了下去,语气温柔的说,“下次切不可以一个人出来,太危险了知道么?”

    唐沁年点了点头,但凌斯安知道,下次她还是会不在意,没关系,这一次换他来保护她。

    “你们要去哪里啊?”唐沁年看了凌斯安背后,那里的人都停下马来看着她,这时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年年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唐沁年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话,“要是在人很多的地方,若没人问起你,就不要说话。”

    凌斯安看见唐沁年忐忑的脸,很是心疼,他们幼年时是一起被欺负的,“这又是哪里的话,能见到你,我很喜欢。”

    听到凌斯安的话,唐沁年立刻又笑开了花,“我就知道你想要见我,所以听到你的消息,立刻就跑来了,我每日都问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父亲总是让我等,终于等到你了。”

    唐沁年最讨厌的就是等,但是如果是凌斯安,她亦是愿意等的。

    “斯安,有什么话等会再讲,可还等着呢。”周梧深见这两位要说个没完的架势,赶忙上前提醒。

    “周叔父。”唐沁年这才发现周梧深,笑意盈盈的行了个礼,周梧深也朝她笑了笑。

    他很喜欢唐沁年,大约性子深沉,心思深重的人都喜欢没什么心眼的,唐沁年说来也可怜,四岁那年生母难产亡故,当天她从假山摔下,伤了脑子,原本三岁能文的孩子一时成了别人口中的傻子。

    “来,年年,上马。”凌斯安抬起手,想要扶唐沁年上马。

    唐沁年看了看凌斯安,又看了看那匹骏马,她害怕,但是思虑再三,还是把手放到了凌斯安的手上。

    她坐上马,凌斯安为她牵着缰绳。

    此举到底不合时宜,周梧深下意识的想要劝阻一下,但下一刻就笑着摇了摇头,人又何须过的如此束缚。

    凌斯安相貌好,长得比他的舅舅还要好看个几分,眉间又像他的父皇凌言霆,笑起来的时候如沐春风,但是一个眼神转过来,却又深邃悠长,让人不复醒。

    再加上文武双全,原本就是京中女子的梦中之人,所以当初唐沁年和凌斯安定下婚约,京中多少贵女愤愤不平。

    两年前凌斯安退了婚,贵女们那是各个都跟过年了一样开心,想着自己有机会了,可如今看这个样子,堂堂六殿下在这重要的场合跟个马夫一样为唐沁年牵着缰绳,她们在人群里只能咬着牙瞪着眼。

    “又是这个傻子,不知道斯安哥哥喜欢她什么,喜欢她那张脸么?”凌忧离在人群中不满的嘟着嘴,他是齐王的独女,整个京中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忧离郡主,否则齐王会让你掉脑袋。

    “可不是,依我看,是这个傻子一直缠着六殿下,我们六殿下心善,才哄着她。”凌忧离的侍女天青跟着应和。

    这京中人都知道,凌斯安钟情于丞相府的那个傻子,虽然两年前自请解了婚约,可如今看来怕是有难言之隐。

    这京中也知道,齐王的独女钟情六皇子凌斯安,原本堂兄妹之间,是不能有这些个感情的,但是齐王原本身上就没有皇室血脉,只是有个名头罢了,所以倒也不会乱了纲常。

    “这个傻子。”凌忧离盯着唐沁年的背影,咬牙切齿。

    他们就这么招摇的走了一路,来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愣了下神,只见唐沁年骑在马上,凌斯安给她牵着缰绳,在他看来这成何体统!

    唐隐秋见状也是皱了眉头,轻声呵斥,让唐沁年快些下来。

    唐沁年见自己父亲生了气,有些忐忑,这时凌斯安握着她的手,轻声的说,“无事,有我呢。”

    就这么一句话,她也不害怕了,在被他父亲拉到身边的时候,也笑着弯了眼。

    到底是要论功行赏的,这样的小插曲过了也无人追究。

    周梧深早就赏无可赏,便赐了无数珍宝奇玩,安宁侯原本是骠骑大将军,这次升了大将军。

    而凌斯安,也封了个王,英王。

    其实凌斯安的皇兄们也早就封王开府,只是他晚一些,皇帝自觉只是封王有点太过难看,因为周梧深和凌言然的脸色已经有那么些怪异了,于是又言,将那骠骑大将军的位子给他,到底还是要堵住悠悠众口。

    凌斯安跪下谢恩,婉言自己不能胜任骠骑大将军,只希望陛下能赐婚唐沁年与他。

    在他看来,皇帝不是真心想让他有实权,所以只是赐婚,想必皇帝更能接受。

    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没有接话,而是执意将骠骑大将军的位置给他,对赐婚只是敷衍过去不作应答。

    唐沁年在一旁听着嘟起了嘴,想说些什么,又被他爹给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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