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待发球机终于将所有球用完后，幸村轻甩头发，将汗珠抹去，回到座椅上开始思考起自己刚才的表现。虽然每一球都精准和自己设想的轨道重合，他却觉得仍然不足够，还差了些什么。
之前在黑井网球店购买的负重适应良好，身体素质虽然不能突飞猛进，但是也在稳步上升，和精神力之间的差距也在减小，技术上也参考了教练的建议和各种资料，也在一步步打磨。即使如此，幸村觉得还是无法突破自己的瓶颈。
现在幸村面临的状况可以说是成也精神力，败也精神力。
在精神力没有突破前，精神力是辅助幸村制定计划观察对手的最佳后援，能够帮助他看穿对手的心理破绽，再借助技术等将其击破，但是突破后，暴涨的精神力除了大大提升他的感知力外，还溢出变成了主力输出，他可以不再借助技术等手段而是直接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影响对手的精神，巨大反差造成了幸村网球中的不协和音，令他在比赛中不断进行调整试验，这也是为什么真田会认为他的网球比起以往更加耐心。
那么果然最大的挑战还是如何将精神力融入自己技术之中。幸村揉动手腕上的负重，一向乐于接受挑战的他也不由得有些头痛。
还是那个问题：精神力领域实在过于神秘。资料少不说，就连这类型的网球职业选手也是罕见，虽然不乏精神力强大的选手，但是基本上还是以体能技术为主，能作为参考实在太少。
究竟还差了些什么？幸村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小鬼你要开始学小老头那样未老先衰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唤醒了幸村的沉思，他抬头一看，站在防护网外的是继双打之后就没见面的鬼岛教练，于是便笑着问好：“鬼岛教练下午好，带队辛苦了。”
幸村知道鬼岛教练之前带着俱乐部的学员去参加比赛，一向偷懒的他不得不投入繁忙的工作中，以至于今天才能开始继续游荡。
“是啊，每个小鬼都麻烦死了。”鬼岛接下了幸村的客套话，拿下嘴里未点燃的香烟，指向幸村，不满地说：“然后好不容易能够偷懒又看到你这个麻烦的小鬼。今天真的太倒霉了。”
“如果鬼岛教练能够不偷懒就看不到麻烦的我了。”幸村笑容不变。
“那还是工作比较麻烦。”鬼岛丝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呵。”幸村不由得笑了出来，“那我应该为比工作轻松感到高兴吗？”
“不，小鬼你也是大麻烦。”鬼岛教练把烟重新叼回嘴里，明明是满不在乎的脸，却一针见血指出了幸村的问题：“精神力，又突破了是吧？”
幸村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随之轻叹一声：“果然瞒不过鬼岛教练你呀。”
“你也没想过要瞒吧？”鬼岛轻嗤，“大老远就能感受到你溢散的精神力了。”
“阿拉，你可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不是幸村自大，而是在他们那个场馆里，能够和他精神力比肩的人根本不存在，更何况察觉他精神力变化？即使是相识最久的真田，也不能分辨，只勉强归为压迫感。至于几个教练，都不以精神力见长，就更无从发现，所以鬼岛真的是第一个点出他精神力突破的人。
“那是他们太菜。”鬼岛完全不在乎他评价的人里面有他的同事。
“这话可不能让教练们听到啊。”幸村都不知道该评价鬼岛是心大还是高傲了。
“他们不关我事，反倒是你，小鬼。”鬼岛抬眼看着眼前的幸村，初见时还会迷茫的小萝卜头，现在身量已经长开，成为了自信俊美的少年，即使是他也不由感慨时光飞逝，在他发现幸村的精神力天赋的那天起，他就有预感他会有一天说出这句话，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放弃精神力吧，这是忠告。”
幸村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上前一步，和鬼岛隔网相望，“哦？鬼岛教练是有什么高见吗？”
鬼岛咬了下香烟，只是缓缓吐出了个名字：“奥利弗·拜伦。”
“十年前退役的职业选手。”幸村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
“也是典型的精神力型选手。”黑岛接上幸村的话，并反问幸村：“你知道他的风格吧？”
幸村点了点头，奥利弗·拜伦作为少有的几个精神力型选手他也是充分查阅过他的资料，虽然和以精神力为输出的自己不同，但也十分具有参考价值。拜伦是将精神力运用在自己身上的类型，他的绝招就是通过给自己下达的精神暗示来暂时提升自己的各项能力，还会根据对手的不同而给自己加持不同的暗示来获得胜机，一度被粉丝称为人格制造机，在网坛上也是闯出了一番名声，只是可惜他的职业生涯十分短暂，早早退役，也因此留下的资料并不多。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退役吗？”黑岛追问。
幸村沉思了一下，按照官方资料回答：“在与网坛名将里根比赛后，宣布因伤退役。”
“哼，因伤退役，”鬼岛嗤笑一声，“你知道他受了什么伤吗？”
幸村摇了摇头，这其实也是他困惑的地方，他反复观看过拜伦的比赛，尤其是最后一场，虽然拜伦小有名气，但是对上网坛名将里根仍然不够看，他在比赛中竭尽全力给自己下达多次暗示意图寻找胜机，展现的多次复杂精妙的精神暗示也被誉为精神力应用的典型，可惜还是无法和里根抗衡，最终惜败，随后不久就宣布因伤退役，再也不见踪迹，又因为在比赛中拜伦并没有明显受伤的迹象，外界对此也是众说纷纭。
“是精神力反噬。”鬼岛直接给出了答案。
“精神力——反噬？”幸村咀嚼这几个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按照字面意思就是说拜伦是被他自己的精神力反伤才导致的退役吗？幸村不由联想起那天精神力透支后的感觉，的确是头痛欲裂，精神萎靡，那么能够让拜伦退出网坛的伤势……
“不用想了，就是废了。”残酷的答案被鬼岛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废了？”幸村渐渐无法维持笑容，他感觉到心底有股凉意在蔓延。废了，说得轻巧，这可是让一个精通精神力的网球职业选手只能选择退役甚至消失在人前的伤势！
鬼岛没有给幸村太多的思考时间，双手环抱靠在墙上，继续说了下去：
“小鬼你知道为什么同样作为五维之一，精神力却鲜有人知？”
“很简单，因为这个领域太难探索，根本没有一个通用的标准来衡量细化。”
“力量、速度、技术、体力，这些都是可以循序渐进的，只要方法严谨科学，那么安全性自然得到保证。”
“但是精神力不一样，现在的五维测量中的精神力不过是个笼统的概念，检测也暧昧不清。如何提升？如何测量？如何细分？这些都无从下手。更何况，选手的安全性要如何得到保障？精神力反噬的例子血淋淋地摆在那里，谁都不敢保证。”
“再加上，比起其他五维，精神力是最需要天赋的一项，而这个天赋，哼，上帝选人也是相当苛刻。”
“最重要的，精神力对待级别差距大的对手著有成效，但是对待同样级别或以上的，特别是到了职业高手级别的，就要大打折扣了。”
“神秘、危险、稀少、性价比低，这便是业界三缄其口的原因。”
鬼岛舔了舔嘴唇，他也是好久没有说这么长一段话了，颇有些不习惯，但是作为前网球选手，他不得不说给眼前这个有资质的少年听。
“幸村。”鬼岛罕见地叫了幸村名字，语气也没有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如果你只是想打网球的话，到此为此就行了，不要深究你的精神力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窒息的静默中，无论是鬼岛还是幸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面对难得好意说出了一大段正经话的鬼岛，如果是其他的，幸村会感谢并接受他的建议，但是鬼岛说的却是让自己放弃精神力——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他明白，鬼岛的意思并不是让自己放弃网球，而是让自己的精神力稳定在现在这个水平，以他对自己的练习计划，他也相信自己即使不再钻研精神力也能获得胜利。
但这个胜利，是只想打网球的胜利。
沉默许久，幸村呼出胸中郁气，重新抬眼望向鬼岛，他语气平缓却坚定说出了自己决定：“谢谢鬼岛教练，但我追求的，可不仅仅是打网球。”
第一次的发球，第一次的回击，第一次的胜利，第一次的沉浸，第一次的坚持，第一次的伙伴，幸村有太多的第一次是网球带给他的，而他对网球的誓言，便是永不言败。他和网球已经分不开彼此，精神力是他幸村精市的一部分，更是他网球的一部分，如果就此放弃，他还是幸村精市吗？他的网球还是幸村精市的网球吗？他想征服的，可不仅仅只是打网球，而是在网球这个战场上的所有胜利。
他见证了死亡，也见证了新生，他看见了濒死的爆发，看见了破壳的积蓄，如果就此迎难而退，那他只会给生命的奇迹蒙羞，他要成为的可是，令奇迹都能自豪的存在。
幸村上前几步，心中的沉重渐渐消去，取而代之是满腔豪情，他知道前路莫测，知道危机重重，可他不怕挑战，不怕困难，只怕自己退后。幸村来到网前，看着眼前脸色漠然的鬼岛，一手抓住了防护网，眼神坚毅，扬起嘴角，一字一顿立下誓言。
“我追求的是，用我幸村精市的网球获得球场上所有的胜利，我的目标，是那网坛之上唯一的宝座，如果以前没有精神力选手可以抵达，那我就成为那第一个人。”
“鬼岛教练，我可不是过家家啊。”
鬼岛来回巡视着幸村的神情，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阴霾，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在他看到幸村在尝试精神力招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少年不会停下脚步，可他还是一脸鄙视地回应：“就凭你之前无法准确控制的感官剥夺？小鬼话不要太满啊。”
“阿拉，我这不是还在尝试吗？”空气中的沉重一扫而去，又回到了往日的温馨，幸村歪头对鬼岛一笑：“而且鬼岛教练不是会帮我吗？”
“滚，不干，没钱赚。”鬼岛不屑三连，却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对幸村留下一句话：“看在我说了这么多的份上，去把我办公室桌上的废纸扔了。”
幸村眼睛微微睁大，轻笑一声，了然回答：“鬼岛教练放心，我一定会仔细看完的。”
鬼岛脚步不停，否定道：“都说了是废纸了，废——纸。”
“哼，哈哈哈。”幸村看见鬼岛走远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不容易停下来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按照指示来到鬼岛办公室，当他拿起桌上那叠‘废纸’的时候，笑意又忍不住浮上眼底。
那是一叠精神力的训练参考，而在这些的最下面，是职业网球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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