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开始,池上仿佛解开了什么限制,由最初的保守试探转为全面进攻,脚掌轻点地面便能移动到球场的任何地方,蜻蜓点水的身姿却快如闪电。
“明明池上前辈人高马大,一用上这个步法就变成了小精灵,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吗?”面对激烈的比赛,丸井反而产生了吐槽的欲望,他是真没看出池上的隐藏底牌竟然是这样轻盈的步法,他还以为池上是力量型选手来着。
“池上夏树,立海三年级,去年网球部正选之一,以速度闻名,被称为‘蜻蜓’。”柳念出自己收集的资料,停顿一下,才继续说出下一段:“去年全国大赛前突然消失,原因不明,推测是受伤。”
“受伤?完全看不出来啊?”同样作为人高马大的一员,桑原对池上的身姿颇有些羡慕,自然也就观察得仔细了点。在他看来池上动作十分流畅,完全没有凝滞的感觉,“现在应该全好了吧?”
柳只是看了紧盯比赛的梶原一眼,沉默不语。
“正选又如何?他遇上的是幸村。”真田双手抱胸///,与其在这里东猜西想不如直接看比赛,不管对手是不是正选,幸村都不可能会输。
池上的优势在于他的高速击球和轻盈步法,配合着他的反应速度,能造成令对面应接不暇的攻势,无论对面将球打向何处,池上都能第一时间凭借出众的移动技巧追上,重新将比赛拖入自己的节奏。去年的关东决赛也正是因为他的步法能够弥补一之濑攻击时产生的僵直还能迅速补位发动进攻,高野才将他们两人搭档在一起,即使单拎出来,池上也不失为一位强悍的单打选手。如果是其他人这或许会是一场华丽的复出战,但可惜他遇上的是幸村。面对能够轻而易举看破对面死角的幸村,无论池上的步法多么敏捷,即使追上了也只能以对自身而言十分别扭的姿势回击,根本无法做到有效防御,更遑论维持自己的节奏,一下子就被幸村连下两局。
“Game,幸村4-0领先。”坂口眼中带着疑问看向站在身旁的梶原,虽然梶原小幅度摇头表示比赛继续,可他还是注意到梶原环胸///的手紧紧抓住了手臂。
“前辈,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已经占据优势的幸村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喜悦,他淡淡扫了一眼池上,没有同情,没有轻视,只是单纯指出了事实:“你的脚腕,已经坚持不住了吧。”
“脚腕?池上前辈的脚腕怎么了?”丸井立刻将视线投向池上的脚腕,但可惜池上穿的是长裤,从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果然吗。”柳轻叹一口气,虽然不及幸村那般一开始就发现,可善于观察的他也在池上动作数据上的细微差别得出了旧伤未愈的结论,只是没算到池上的忍耐能力,这个旧伤明显比自己计算出来的还要严重。
“柳,到底怎么回事,之前看他动作完全没问题啊。”桑原左看右看,也根本无法从池上带笑的脸上看出端倪,干脆直接提问。
“之前的确问题不大,但第三局用出步法之后就不一样了。”柳将手中笔记本横放,用手指代表脚按在笔记本上再弹起,模拟池上的动作,“要想达到池上前辈那种移动效果,需要充分利用脚掌和地面接触产生的冲力,脚腕作为缓冲装置负担其实很重,如果是健康情况下还能承受,但如果有旧伤的话,这样只会加剧脚腕的伤势。”
原本在旁边安静听解说的平尾忍不住了,“既然没好的话,池上前辈为什么还要比赛?明明知道自己脚腕不行还要强行使用步法,这就是在伤害自己吧!即使是梶原部长也不能强迫伤患上场啊!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池上前辈太可怜了。”
“平尾,你是在小看池上前辈吗?”真田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容让平尾不由瑟缩,“从他站上球场上的那一刻起,全部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你的可怜是对他的侮辱。”
“可……可……”平尾咬住下唇,他并没有想侮辱池上,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没有好的身体去比赛呢?他曾经扭过脚腕,知道那有多疼,为了胜利就不管自己的身体了吗?明明、明明网球是一项快乐的运动啊。没办法直面真田的他重新将视线投到球场,却发现池上仍然面带微笑,仿佛被议论的不是他。
池上疼吗?池上特么地快痛死了。如果不是在比赛中他早就骂人了。他是早有自己脚腕会坚持不住的准备,平常训练过度也会抽痛,可他没想到全力施展会这么痛!事实上,他现在还能站着他都觉得自己毅力惊人,不能输的念头支撑住了他的身体,让他还有点余力陷入回忆。
去年关东大赛结束后,他被酒驾开上人行道的汽车撞伤,左脚骨折,只能入院治疗,无缘全国大赛。虽然没有人怪责他,许多同伴还十分关心他的伤势,可他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遭遇意外,那么全国决赛就可以是他和一之濑前辈搭档,解放更厉害的单打前辈,说不定,说不定全国大赛就能拿到冠军了!这个假设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让他还未养好伤就强撑着回到了网球部进行训练,而部里的情况也让他选择违背梶原的吩咐私下加练。
不为什么,就因为部里高端战力随着三年级的毕业出现了缺口。
一般来说,网球强校平均都有一位准全国级选手坐镇,能进入四强角逐冠军的基本有一位全国级选手领头,去年他们部里的高野部长和一之濑前辈都是全国级选手,可他们一毕业,网球部里就只有梶原和拥有全国级潜质的毛利两位准全国级选手了。虽然网球部的历史中也有过没有全国级的状况,但那个时候是有三名准全国级在,虽然危险但也保住了关东连胜。而他们现在比那个时候还少了一位准正选实力,面对的对手却远比以前强大。蓝井等人的进步他也看在眼中,可是还远远不够,那么这个空缺只能也必须由他顶上!
因为意外缺席的愧疚和对队员实力的焦躁,让池上不顾伤势就开始了复建,即使被梶原呵斥勒令停训也无法阻止,他迫切想要恢复到以往的状态,虽然对不起梶原的心意,但为了胜利他甘愿牺牲。
‘笨蛋池上,快给我停下!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脚了?!’
‘梶原,看清现实吧,如今网球部的确面临战力不足的问题。’
‘那又如何?和你不听医嘱胡乱加练有关吗?’
‘梶原,你是下任部长,你应该知道的,我必须顶上。’
‘放屁!池上你是不是太自大了?你以为网球部没有你就不行了吗?别忘了我们只是二年级,明年我们都会更进一步,网球部还会有更多的新人,不缺你一个!’
“噗嗤。”池上突然想起之前梶原呵斥自己的话,不由笑了出来,那是连脚腕的疼痛都能盖过去的愉快。看着面前披着外套的文雅少年,池上突然觉得轻松许多,他觉得梶原说得对极了,他真的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网球部没了自己就不行了。恰恰相反,立海大网球部从来不缺好手,如果自己真的倔强坚持,恐怕才会被他们甩得更远吧。
只是,只是啊,现在站在球场上的是他池上夏树啊。即使对手是未来的正选,他也不会选择认输。他朝着幸村wink一下,竖起食指摇了摇,“不行哟,幸村君,球场上可没有认输这个选项哦。”
“令人头疼呢。”幸村被池上突然的行为逗笑了,摇了摇头,“前辈太调皮了。”
“毕竟我还年轻嘛。”池上耸耸肩,他可不想像梶原那样为了威严成天绷着个脸老了十岁,这样会收不到情书的。
“即使你前辈这么说,身为后辈的我还是要尊老爱幼的。”幸村拢了拢外套,以不经意的口吻///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前辈动一步的。”
“哦?”池上从口袋中掏出网球,即使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脚腕已经红肿充血,疼痛神经在疯狂尖叫,他也不想放弃任何赢的机会,“尽管来试试,如果你可以的话。”
面对池上又提升了速度的发球,只见幸村外套轻扬,右手持拍,手腕转动,利用拍面的摩擦给球加上回转,让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来到了池上的球场,正正好砸在距离池上一步之距的前方——一个池上完全不用移动就能击中的地方。
“这也太小看我了吧?”池上挑眉,既然对方将球送过来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俯身引拍,可没想到高速旋转的网球刚接近他的球拍就突然提高转速,从球拍上方画了个圈离开,飞向场外,连球拍都没有碰到,像只是路过这边打个招呼而已。
“等下,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丸井眯眼回想,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诧异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久米,“啊,这不是——”
久米瞥了一眼惊讶的丸井,收回视线继续沉默看向球场,准确地说,是看向那个轻而易举就用出了他琢磨了几年都没有完全练成的圆弧发球关键的幸村。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生气吗?不,幸村将池上压制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已让他内心的不甘平息。憋屈吗?不,在幸村完全展现出那个技巧的华丽后就已经不再是他的发球了。现在他的心情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话,大概是兴奋吧,兴奋这个技巧并非不可能,兴奋自己的目标更加清晰,兴奋自己能够看到这一幕。看着观众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着场上的幸村,就连自己也忘却了上一场的狼狈,任凭幸村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他终于明白真正能在球场上耀眼夺目的人是什么模样,也真正明白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这样的人。他本该失落,但内心却越来越激动,如果,只是如果,如果自己重新磨练下去,是不是就能像幸村一样打出如此炫目灿烂的一击呢?自己不求有幸村的一半,只要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就可以了。
桑原看了看沉默却眼睛发亮的久米,转身小声讨论:“可久米的发球并不能像幸村那样在球拍上转圈圈啊,幸村是怎么做到的?”
“是气流。球拍挥动造成的气流破坏了幸村附加在网球上的旋转平衡,两者的相遇重新定义了网球旋转的角度和频率,轨迹也随之改变。”柳瞬间便判断出这个球的玄妙,可落在笔记本上的笔尖却险些戳破纸面,柳很清楚即使理论数据上能够解释得清,现实中实现要考虑和计算的因素实在多到看似不可能的地步,他以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喃:“幸村的技巧,甚至超越了技巧本身。”
“幸村可从来没说过他只会基础。”真田压了压自己的帽子,幸村不是爱炫技的人,不常用技巧仅仅是因为他凭借基础就能战胜绝大多数人,技巧于他只是锦上添花。能让幸村使用技巧,一是对面强到幸村认为需要使用,二是幸村欣赏对面愿意展示,池上就属于后者。不说幸村,连他也认同池上面对强敌不卑不亢使出全力正面战斗的态度,顶着伤势也不肯认输的姿态让他有了上场比赛的冲动。
“好家伙,这是你从上一个小朋友那里学到的绝招吗?”池上也观看了上一场比赛,经验丰富的他自然看出了幸村这一招和久米的异曲同工之妙,若说久米的圆弧发球是还未孵化的雏鸟,那么幸村的就是已经展翅翱翔的雄鹰了。
“不是哦,前辈。”幸村摇了摇头,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动,“这只是个普通的旋转球罢了。”
“普通吗?”池上颇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这叫普通,那他们岂不是连简单都不如?不能再想下去了,要不然就更会打击自己的斗志,他赶紧把注意力重新转回球场,“好吧幸村君,凭这个简单的旋转球你觉得就能封住我吗?”
“要封住前辈的方法,”幸村勾起嘴角,眉眼中透露出来的自信强势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可不止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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