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冷静一点!”
“我记得你说过,这只猫是你捡回来的流浪猫,它叫……coffee,对吗?你知道coffee多大了吗?”
“它十五岁了。”
“正常家猫从十岁开始进入老年期,寿命在十二至十七年不等,很少有能够养到十五岁的。猫的十四岁相当于人的七十二岁,能把coffee养到十五岁,看得出你一定很精心……”
“但宠物能陪伴我们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
“coffee它现在同时患有两种恶性肿瘤,引发合并器官衰竭,强行用药物维持它的生命只会增加它的痛苦,所以,我们的建议是……”
“安乐。”
“我们宠物医院会提供一条龙的火葬服务,到时候你可以把coffee的骨灰领回去,葬在你家楼下的某棵树底,这样你每天上学放学,上班下班,coffee都会陪着你的。”
“我们这里很多宠物的主人都会选择这样做。”
宠物医院内窗明几净,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诊疗室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少年,背影的轮空里能看出他那少年特有的偏瘦的身材,并不孱弱,也不魁梧。
少年的肩膀轻微的抖动,怀里抱着一只恹恹的胖橘猫。
“我能……”少年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他揉了揉怀里那只橘猫的肥下巴,“问下安乐的流程吗?”
“你可以放心,安乐的过程中coffee完全不会有任何痛苦。”兽医的两手交叠搭在桌上,“我们会先推一针镇静类药剂让coffee进入睡眠,完全忘记痛苦;接着才会推安乐的药剂,结束它的心跳和呼吸,也结束它所有的痛苦……”
“coffee……”怀里的橘猫挣扎了两下,少年顾不上医生的话,紧张地低头抚摸着怀里的猫咪,“你哪里难受,告诉哥哥好不好……”
橘猫恹恹地喵了两声,像是努力地想要给少年回应,只是声音已经非常微弱。
“很抱歉,帮不了你和coffee。”兽医从一旁的文件夹中摸出一份类似合同的东西,抽出签字笔在某个角落的位置点了点,“这是安乐的同意书,如果你想好了,就在这里签个字。”
少年看着那只胖胖的橘猫在自己怀里阖上眼睛,发出“呜呜”的粗重喘息,像是某种呜咽。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不住地颤抖。
“一般主人会在爱宠推进镇静类药物进入睡眠后留下来陪伴宠物最后一段时间。”兽医很耐心地解释着,“接着你就可以离开了,剩下的工作由我们完成就好。”
“不用了。”少年搂紧怀里的橘猫,两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说coffee已经十五岁了,但其实我养它只有七八年,我捡他回家的时候并不知道它多大了,也不可能弥补它小时候在外流浪的日子,不过既然我已经把它捡回家了,虽然它只能陪我一段,但我一定会陪它走完全程。”
少年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垂眸看着怀里的橘猫,他的睫毛浓密,低低地垂下来,轻易地就遮住了瞳孔里全部的情绪;只留给桌子另一头的兽医一份坚定的语气。
兽医点点头,收回那份同意书,看见签名栏下的“白鸥”两个字,笔锋凌乱。
送走coffee后的少年白鸥独自一人走到宠物医院的大门前,自动门“善解人意”地在他面前打开,北风裹挟着雪片迫不及待地落进了他的颈窝里。
他想起这样的冬天里,他总喜欢和coffee蜷在一起,coffee身上暖暖的,像一只不用充电的暖宝宝。
coffee大概也是喜欢的,蜷在白鸥怀里能睡一整天。它是只流浪的橘猫,或许是怕遭到遗弃,又或许是除了白鸥再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它很粘那个叫白鸥的少年。
少年白鸥垂下眼睑,再次把情绪都埋进浓密的羽睫里,抬脚走进从此以后只有他一个人的冬天。
“白先生——”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是宠物医院前台的姑娘,她捧着一个小文件袋,赶在自动门关闭前追了上来。
“这是coffee在医院缴费的发/票清单,还有一些书面证明。”她把文件袋递到白鸥面前,“里面有纸质证明,您可以在七天后回来取走coffee的骨灰,葬在家楼下的……”
“不用了,你们处理罢。”
白鸥打断了前台姑娘的话,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过那个姑娘手中的文件袋,甚至都没有停留,抬脚走进了风雪里。
在自动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喃喃道:“我没有家的。”
好像是突然感觉到那种独自走进冬季,雪片飘进颈窝里的凉意,白鸥一个激灵醒来,从榻上翻身坐起。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还在禁卫军小间的通铺上。
只是一场陈年旧梦而已。
都怪前些天自己和小皇帝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题。
他长吁一口气,看到不远处未拴紧的木窗被风吹开了一条宽缝,正呼呼地往房里灌着冷风。
起身准备关上窗门,他却看见窗沿边铺上了一层洁白。
下雪了?
他索性推开窗户。
怪不得刚才自己会被那样一股凉意惊醒。
他看着天空飘下的雪絮。
与他之前二十几年生活的北方不同,南方的雪天要温柔些许,并没有那样大片的雪花,飘落的白絮细细碎碎的。
他起身关窗的动作很急,并没有来得及披上氅衣,此刻他抱臂站在窗前,打了个寒噤。
这雪虽不大,但却冷得很。
南方的空气太潮湿了,寒意就像飘在空中的雪絮,细细密密的,裹着每个人。
他这才反应过来,年下都近了。
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苏嬷嬷了。
coffee离开时也是这样一个飘雪的冬天,它的年纪很大了,像是一个老人;他警觉,对于老人而言,会不会每一个冬天都是很难熬过的。
他突然有些放心不下。
按照苏嬷嬷的身份,应该是住在永巷的,窗外丑时的梆子刚响过。
醒来便是夜深人静风雪天,现在摸过去打听打听,好像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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