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星河鹭起。
燕危躺在卧室的床上,双眼轻闭,浓密睫毛轻颤,同高挺的鼻梁和薄唇配在一起,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手机铃声连续不断地响起,直接透过燕危的耳膜,将他从睡梦中撕扯了出来。
他还是有些困地眯了眯眼睛,这才瞧见这夜晚的天色——他居然从昨晚直接睡过了一个白天?
手机还在震动。
明明睡了很久,燕危还是有些累。夜风从没有关上的窗缝隙间吹入,拂过他的脸颊,这才将他吹得清醒了一些。
燕危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是他那位专门研究心理学的好朋友。
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起身快速洗漱了一番,随后边拿着手机接起电话,边走到窗边,想要吹着风让自己从睡意中拔出身来。
“干嘛?”他慵懒地往窗边一靠,果不其然在轻风中缓缓清醒了过来。
电话那头,好友的声音传来:“怎么白天打你电话没人接?”
“睡过了。”
“你也太能睡了吧!?”
“可能是做了有你在的噩梦吧。”
“……”对方噎了一下,这才说,“燕危,我和你说,我们院最近接到了一个新的项目,快用你的智商帮我分析分析可以不?”
燕危家境好,偏偏过分的严谨家风滋生了他的反骨,新鲜刺激的事情干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兼职做了一堆。
自由职业久了,他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看人的能力愈发熟练。
虽然他在心理学上是个外行,但他总能一针见血地看透人心,将一切剖析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久而久之,他这位朋友总是有难题就来找他分析。
他见怪不怪了,轻笑一声:“不可以。”
好友:“……爸爸!!”
“那你快说。老规矩,不要和别人说我参与分析。”
对方赶紧道:“知道知道,你不喜欢出风头被人注意,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是这样的,最近业内出现了一个新的心理学现象。突然有一些人出现了一样的幻觉,他们说他们会随时随地看到一栋高耸入天的黑色的楼……”
燕危听着,靠在卧室的窗边,百无聊赖地眺望远方。
“……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随便张望都能看到那栋高楼,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栋楼越来越近,似乎在叫他们进去。我昨天询问了一个患有这个幻觉的患者,他说那栋楼已经就在他的眼前,他害怕,不敢进去。结果你知道吗?那个患者刚才自杀了!和之前拥有这个幻觉的其他人一样,自杀了……”
燕危目光骤然凝固在了不远处。
好友的声音还在继续:“……好多人都说他们看到了这个幻觉,有人说不敢进去,没过多久这类人都自杀了,自杀的方式还千奇百怪的。还有一部分人说想走进去看看,然后这类人也要么出意外要么失踪了。我觉得这肯定是新的一类自杀类型疾病,想要自杀的人会出现这种幻觉——”
燕危目光仍然凝固在前方,他打断了好友的话,语调骤然下沉:“不是幻觉。”
“啊?”
“漆黑的楼?看得到多高吗?”
“患者说看不到,楼顶端直接穿进云里,高不可测。”
“有窗户吗?”
“有,但是看不到窗户里面,窗户也是黑的。你想到什么了吗?喂?……喂?燕危?燕危你还在吗?”
燕危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家处于高楼,平日里往外看,城市夜景尽在眼底。
可现在,他的眼前,高耸入云的漆黑的楼遮挡了前方大半的视线。
——和好友描述中一模一样的、高耸入天的、黑色的楼。
方才还出现在别人口中的怪诞现象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燕危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这个楼就在他的眼前。
事关自己,燕危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将好友方才说的楼的事情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
他很确定他没有自杀倾向。
那些“患者”看到楼之后,很多都自杀了,小部分说要进去的人失踪了……
如果不是想自杀所以看到了“幻觉”,而是因为看到了这个黑色的楼没进去所以“千奇百怪地自杀”了呢?
那些说要进去的人,或许真的进去了,进去之后是否又发生了什么,有的人仍然死亡了,有的人还没有出来,所以失踪了。
他立刻得出了结论。
只有“患者”才能看到楼,所以其他看不到的人根本无法帮助。
看到这个楼之后,不进必死。
但如果进去了……
“……喂喂喂?燕危你还在吗?”
燕危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是一个情绪主导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不会纠结在无用的情绪中,只会直接开始寻找解决的方法。
燕危缓缓接受了自己此刻的处境,轻声开口道:“我在。你刚才说……”
他嘴角微微勾起,眸光一凝,淡茶色的眼眸中,惊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挑战般的兴致,“不进去的人,都自杀了,而说要进去的人,虽然有一部分也死了,但还有一些人失踪了?”
“啊对啊,怎么了?”
燕危喃喃自语般道:“……那也就是说,有一些人会看到这个黑色的楼,而看到的人,进去了才有可能不会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五光十色的城市中,这栋直接插入云端的高楼十分明显,黑漆漆的一片,仿佛要将周围的光吸收殆尽。
它离燕危很近,仿佛就在他家大楼的对面。
黑色的楼沉默地立在那里,而周遭路过的人却仿若未觉,唯有燕危看了个真真切切。
兴许是面前的黑色太过阴森,燕危一瞬间觉得吹过的风都颇为阴冷了起来。他微微哆嗦了一下,转回身拿起衣架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他披上风衣,好整以暇地围上围巾,在电话那头好友的疑惑声中开口道:“不是幻觉,因为我也看到它了。既然看不到的人无能为力,那我自己进去解决吧,如果我‘自杀’了,你记住这不是幻觉。如果我活着出来了,你的研究应该就能有答案了。”
燕危挂断了电话。
那黑色的楼似乎也看到了他一般,待到燕危走到楼下时,楼已经完完全全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仿佛在这偌大的城市中凭空往前移动了几百米。
它浑身漆黑,没有任何额外的装饰,唯有每一层依旧黑漆漆的窗户透露着这是一栋高不可测的楼。
而在最底层,燕危的面前,一扇已经开了的门正对着他。
这扇门里面依旧十分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周围的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明亮的光,却丝毫没有驱散楼的黑暗。
燕危抬头,站在街道旁静静地看着。
他是一个极其理性的人。
既然看到了这个不进必死的楼,他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求出最优的解。
——那就是走进去。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穿过周围毫无所觉的人群,风衣伴随着脚步轻摆,他缓缓迈进了漆黑的楼里,一头扎进黑暗中。
-
[欢迎进入楼内副本。]
[楼内共有九十九层,每一层楼都是一个随机副本,副本内有玩家、NPC和副本boss,模式多为灵异恐怖。初始玩家会从一层开始,登顶才能彻底存活离开,并将楼内获得的能力带入现实。]
[登楼的方式有两种:一,通过副本内线索,破解副本,找到上楼的阶梯,活着登上阶梯即为登楼成功;二,清除副本内所有boss,自动通关。]
[玩家拥有基础数值:身体指数、感知力。]
[身体指数代表着玩家的战斗能力和身体素质,感知力代表玩家对危险和鬼怪的推测和感知能力。除了玩家自带的基础数值以外,完成副本以及副本内支线,都有机会获得身体指数和感知力的增加。副本通关会有积分奖励,积分可以给您带来一切。]
[玩家一切信息储存在黑戒中,如有需要,可随时查阅。]
[本次副本层数:一层。]
[本次副本地点:长廊酒店。]
[当前玩家数据:身体指数4,感知力26,层数0,积分0。]
[玩家已到齐,副本开启。]
[副本内,玩家不能自相残杀。]
[请所有玩家按照NPC指示活动,凭借自身能力,在副本中活下来并且找到“阶梯”。如有违规,后果自负。]
[请注意,副本内随时可能死亡,而副本失败的惩罚也只有一个: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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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二字的声音拖得极长,回声在四周荡了好几个来回,飘渺阴森的声音这才同眼前的黑暗一起散去。
燕危感觉自己手上似乎出现了一枚戒指,面前浮动着一个小窗口,记录着方才那个阴森的声音说过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这个界面,还未来得及细看,信息就缩进了他手上的黑戒中。
周围骤然天翻地覆,光线缓缓在燕危的眼前浮现。
他皱眉,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睛。
片刻后,强光带来的不适感缓缓散去。燕危放下遮挡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吊顶的水晶灯缓缓转动,散射出炽亮晶莹的光。周遭两侧的墙上错落有致地摆着落地镜和装饰用的肖像画,更衬得这里十分宽阔。
这是一个酒店大堂。
而和他一样处于这个酒店大堂前台旁的还有八个人,男女各异,包括他在内一共九个人。
其余的人也纷纷面露惊诧或是疑惑,惶惶不安地打量着这个只有他们九个人、寂静而空旷的酒店大堂。
燕危也一样。
他思索起方才听到的“登楼”“玩家”“长廊酒店”,已经大致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和这其他八个玩家,现在正在这个“长廊酒店”里的副本。
有几个玩家在交谈着。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还以为那个黑色的楼是幻觉,走进去肯定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转眼就出现在这里了??”
“我根本不想进来,可是那个楼离我越来越近,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我没留意踏出一步就进来了……”
有一个短发女人甚至哭了起来:“为什么出不去……手机也打不通……我要回去……”
“那个声音说要找到阶梯才能出去,阶梯是什么?在哪里?”
“……”
燕危凝神听了几句,顿时明白了一些。
他似乎是这个地方出现的最迟的一个。
在他出现之前,已经有人尝试着出去——结果是失败。
他本着谨慎的态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信号了。
随后,他走到酒店大门口推了推紧闭的大门。
果不其然,同其他几个玩家说的一样,大门根本推不开,像是有什么力量把门堵上了一般。
他也没做无谓地尝试,回到了前台旁,紧张地环视着四周,总觉得这样明亮空旷的酒店大堂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银发的男人。
这人微微靠在酒店前台,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发色是冷淡的银,一副斯文干净的模样。可偏偏那双掩在镜片下的眼睛凛冽淡漠,情绪无波无澜。这是一张无论走到哪里都写着生人勿扰的脸,可燕危却看的颇为顺眼。
察觉到燕危的视线,男人骤然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这种被人发现的情况,向来坦荡回应更有用一些,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显然十分危险的时刻,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燕危没有躲闪,反而朝对方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可这人丝毫没有领情,直接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表里如一,十分高冷。
燕危:“……”
他移开目光,却瞧见酒店大堂靠着电梯那一头的长廊上,有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领结的年轻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男人面色十分苍白,消瘦得燕尾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些松松垮垮的,他的脸颊更是收紧,眼窝凹陷,像是浑身上下瘦的只剩下皮和骨头一般。
无处不透露着诡异。
燕危提着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明显不是玩家的人。
很显然,这个所谓的副本根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已经开始了。
“各位客人终于到齐了,”消瘦的燕尾服男人对他们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他来的那一处长廊,“我是这里的服务生,晚餐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请客人们跟我去餐厅用餐。用完晚餐之后在这里住下,明天开始参观画展。”
服务生虽然是笑着的,可声音居然古井无波,低哑中丝毫没有任何语调起伏。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酒店大堂,更显阴森可怖。
其余八位玩家中,除了那位仍然靠在前台,神色淡然的银发男人,甚至有人骇然地后退了几步,想离这个诡异地服务员远一点。
有一名玩家已经崩溃大喊,歇斯底里道:“什么晚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出去??为什么这里的门推不开!?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不去什么餐厅我要离开!!!”
服务员脸上标准的微笑骤然间垮了下来。
他缓缓向前走,那双凹陷的眼睛阴测测地看着这个喊叫的玩家,嗓音愈发低沉:“你说什么?你不去餐厅?”
燕危内心一跳。
他转过身,看到服务员已经走到那个玩家面前。
那个玩家就在他的身侧,他低声对那个玩家说:“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必须马上接受现实。楼说过不要忤逆NPC说的话……”
那人似乎也被服务员的靠近吓到了,慌忙后退几步,“我不去——”
他的嗓音戛然而止。
——骨瘦如柴的服务员骤然抬起那双枯瘦的双手,轻而易举地拧断了这个玩家的脖子。鲜血迸溅而出,除了出手的服务员,居然没有一个玩家沾染到血液。
可周遭还是立刻响起其他几位玩家的尖叫声。
“啊——!!!”
燕危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贴在酒店大堂两侧的落地镜上。
镜面散射着吊灯散发出来的炽亮的光,照出包括他在内九位玩家的身影。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影。
镜子根本没有照出服务员的身影。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燕危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镜子。
镜子照出来的画面里,方才歇斯底里的玩家脖子似乎是被无形的东西彻底扭断,鲜血迸溅开来,流了一地。还睁大着双眼、神情不可置信的头颅“咕咚”一声滚落在地,无头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脖颈处鲜血横流,似乎还能瞧见断裂的血管。
而刚被扭断脖子的玩家面前却……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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