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天性就不是个喜好争斗的人。
虽然在太宰先生手下工作的时候, 头顶着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这种可怕的头衔,说到底他也不过是逼迫着自己踏进血海。被那在背后紧追不舍的某种恐惧推搡着,跌跌撞撞地在战场上前行。
那份可怕的恐惧压过了杀人的罪恶感, 压过了在刀锋上行走的不安,让他相信, 只要太宰先生戴在他颈间的项圈还在一日,他的精神就可以安宁。
可现在,这些曾经缠绕在身上的诅咒全都消失了。
没有了必须伤害他人才能完成的任务, 没有了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折磨他的灵魂, 太宰先生松开了他的枷锁,给了他自由。店长接纳了无家可归的他, 给了他一个家。
柔软的花瓣, 柔软的笑容,柔软的空气,这里一切似乎都是他需要认真缩起爪子, 小心翼翼拿肉垫去碰触的对象。即便是偶尔有奇怪的袭击者,只要在这间花店里, 那也完全不需要担心。这里就仿佛有一道结界,温吞的,缓慢的,无法察觉的, 却极为坚固地抵挡着外界的一切入侵。
他不再需要撕裂敌人的咽喉,镜花也不必再切断敌人的手指, 他们在战斗中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不要碰倒花架, 踩坏那些店长心爱的花束。
仅此而已。
这样黏糊糊慢吞吞的生活过久了, 当危机再一次迫近时, 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眼睁睁地看着店长翻开本子,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他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活泼可爱的浣熊从花架上一跃而下,叼起那个本子撒腿就跑,他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个可疑的客人慌慌张张地推开店门时,中岛敦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留下,我去追。”
镜花的裙摆在眼前晃了下,紧跟着消失在了玻璃门外。他追着她的背影慢半拍推开玻璃门,刚刚喊出什么
“等等”
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就突兀地凝滞在了半空中,血花如焰火般绽放,灼痛了他的眼。
“小镜花”
敦的眼睛顿时化为竖瞳,变身的同时高高跃起,切断了那从未见过的红色丝絮,抱住了一个照面就重伤吐血的镜花。
“不行,敦回去店里”
少女的话语断断续续,和着血肉一起喷出,她却紧紧拽着敦的胳膊,阻止他继续追击。
街边,一辆灰色的轿车车门大开,抓走了店长的黑衣男人正在上车。他的面前,戴着眼镜的灰发男人和穿着华丽到有些不合时宜洋装的女人正施施然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游客。
是远距离攻击的异能
“哎呀,竟然真的追出来了,路易莎那废柴偶尔也能派上点用场嘛。”
“谨言慎行算了,要是你能做到这一点,在组合里也不会天天被人排挤。”
“你说什么”她气得一挥手里的阳伞,狠狠地打中了路边的电线杆
然后敦和镜花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电线杆在三秒钟内粉碎,化为了一堆尘埃。
男人没有理会女人的愤怒,向着敦和镜花的方向一甩手。
无数肉眼可见的红色利刃穿透空间的阻隔,从各个方向射向了他们。
这样的攻击方式,简直跟侦探社的芥川如出一辙。敦抱着镜花向后跳跃,躲开了这一波攻击。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这个人的异能跟芥川一样强,那就不是轻易可以战胜的对手。况且,旁边还有一个异能同样强悍的女人。
敦第一时间将镜花送进了店里,这样她的伤势就不会继续加重。然后,他必须要夺回店长才行
“等等,敦”
不行,二对一的话
眼看着敦朝那两个人冲过去,身受重伤的镜花拉都拉不住他。强撑着想要过去助他一臂之力,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余光看到了收银台上突然亮起的屏幕。
那是店长的手机
等太宰接到电话,黑蜥蜴赶到现场时,见到的是伤痕累累失去意识的敦,和他的爪下同样陷入昏迷的洋装女,抓走林檎的男人和戴眼镜的男人不知何时离开了现场。
“挺有骨气的嘛,那个小子。”
得知了敦以一敌二成功退敌,甚至还扣下一名敌方的异能者时,一直都稍微有点嫌弃他的中原中也难得夸了他一句。
“敦一直是个好孩子哦。”
是啊,一个作为黑手党就完全不合格的“好孩子”呢。
中原中也腹诽了一句,保持着插兜的姿势扬了扬下巴,“所以,要跟他们一换一吗”
“中也你觉得呢”太宰反问。
“毕竟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真的这么简单就被困住。”只要是见识过港黑大楼被夷为平地的那个场面的人,没有一个人会以为观月林檎好欺负。放着不管的话,也许明天就能听到组合全灭的消息。
不过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被困住的,救肯定是要救的。不能因为她足够厉害,就无视她本人并不是港黑一员的事实。组织之间的斗争不牵扯家属可是他们黑手党之间的潜规则,对被抓的女人见死不救就更是涉及到面子的巨大问题了。
“比起她,我更纳闷那个组合的首领,花那么多心思要抓人虎,结果好不容易有了人质,却只想着换回自己的下属”
“已经失去价值的下属就该丢掉,一切为了组织的最高利益,你是想说这个吧。”太宰夸张地叹了口气,“唉,明明自己经常违反命令也要为部下报仇的。”
“我只是个干部”他压了下帽檐,小声辩解道。而且他都是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为部下报仇,从来没有真的干扰到太宰的计划。
“啊,你跟红叶就是说着这种话然后把所有麻烦事都推给我,害得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样好了,下次林檎再发脾气,我就让她找你算账”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你要不要脸啊”
“那要不我们换换,你来当首领,我回去做干部”太宰笑眯眯地建议。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抬手摘下帽子摁在胸口,跪了下去。
“属下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太宰脸上的笑容冷了一瞬,又重新恢复了轻快。
“中也,你知道组合一开始为什么要派刺客来刺杀我吗敦已经不是港黑的人了,他们要抓他,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中原中也想也没想地抬头,“因为横滨的一切都是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就算我们不要了,也绝对不会让给其他组织。”
“你说得没错。”
太宰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向了无云的靛色天际。在目不可及的那一边,有组合的秘密基地飞艇白鲸。游艇塞尔达号无法靠岸的现在,他们能用的王牌就只剩这一个了。
“今天的能见度很好啊,真是个适合放焰火的日子。”
当晚,弗朗西斯再次接到太宰来电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白鲸的飞艇外。
即便是自信如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被外界称之为缩头乌龟的港黑首领竟然会主动走进敌方的大本营,除了要交换的人质以外,还只带了一个随从。
“真的那么值得惊讶吗我以为菲兹杰拉德先生的话,一定会懂我的呢。”
在长桌边坐下,太宰自然地交叠双腿,露出了些许困扰的神情。
“哈哈哈,虽然是乡下的小组织,这份胆色倒是让我很欣赏啊嗯嗯,我懂,我懂的哦太宰君,这种想要所爱之人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心情”
太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米切尔小姐已经完璧归赵,那么,可以让坡先生交出那本他撰写的小说了吧”
“of urse。”他打了个响指,仆人就将早就准备好的书送了上来。
太宰接过书,打开的瞬间,一道金光从中跃动而出,拉长成了一道人型的剪影。他反手将书丢回桌上,张开双臂,迎接回归现实世界的爱丽丝。
林檎就如他们所想得那样,完全没有身陷囹圄的自我认知。看那样子似乎在书里还玩得很开心,甚至有点乐不思蜀了。
从第一天认识起,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自由自在,洒脱又随性,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成为束缚她的枷锁。总在他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玩耍,遇到他不知道的什么人,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落在别处,去关注那些无所谓的东西。
当弗朗西斯向她搭话后,她的注意力又很轻易地就被转移到了他身上。
明明自己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触手可及,那双雪青色的眼里却没有映出他的脸。
甚至于在低头发现桌上那个本子之后,竟然再一次向它伸出了手。
“林檎。”
她惊慌地收回手背到身后,欲盖弥彰地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只是好奇这个本子的构成,绝对不是想再进去一次,也绝对不是想知道那个犯人的动机,真的”
太宰还没说话,长桌那头就传来了弗朗西斯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要不要我把坡君的联系方式告诉你呢”
“啊,请务必告诉我,谢谢”
然后,他们俩还真就在太宰的面前完成了联系方式的互相交换。
太宰
或许是意识到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手机上,她的思考回路莫名地峰回路转,恍然大悟地说。
“下次我们一起去玩。”
唉,真是让人头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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