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算账.

    周翰尹到馄饨摊一眼看见坐在角落桌子边的华服漂亮少年,因对方在看着他。

    那少年生得极好,让人有种惊为天人的惊艳感,身上还有旁人没有的贵气,浑身上下写着不凡。

    少年身侧还站着位身材高大气质随和的黑衣男子,男子存在感很低,若不是少年在与其说话,周翰尹没那么快看见人。

    这种莫名感觉让周翰尹从心底提高警惕,一般存在感不高者,不是高手便是废材。

    就少年坐定如临天下的气势,能随身带着的只能是高手。

    一对不同凡响的主仆约他见面,此事有蹊跷。

    寻常人或许在意识到这点后会及时抽.身,周翰尹不同,孑然一身,并无什么好怕的。

    他隐隐觉得少年不是真找麻烦。

    “冒昧打扰,敢问是公子传信于我,约在此地见面?”周翰尹拱手问。

    燕云殊先往周翰尹身后张望一眼,没看见汤和泽,他点头问:“你同伴呢?”

    周翰尹脸上闪过丝不自然,依然好声好气:“要是公子寻得是他,可去长欢客栈一号房。”

    燕云殊唰的撑开扇子,笑盈盈道:“周公子误会了,我是来找你的。请坐。”

    见周翰尹站着不动,他笑容不变:“问汤和泽是怕他中途打扰,这不扫人雅兴吗?”

    周翰尹微惊,两句话轻松点出他与汤和泽的名字,这是有备而来。

    周翰尹将入都以来碰见过的人回想一遍,并未发现少年踪迹。方才他是想借少年之约躲开汤和泽,这会儿觉得是刚出狼口又如虎穴。

    不知少年想说什么,会不会和汤和泽是一丘之貉。周翰尹发觉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少年身侧那人一直盯着他,恐怕稍有不慎,便会被拿下。

    既来之则安之。

    周翰尹一撩衣摆坐下,从容不迫:“他一时半会不会过来。”

    两人几乎撕破脸皮,汤和泽那大少爷脾气,万不可能拉下脸面来求和,他认清对方人品,也不可能与那种人继续做朋友。

    看来荷梵听见的那寥寥数语是真事,不是这两人故意演戏。

    燕云殊偏头冲摊主喊了声:“老板,来两碗虾仁葱花小馄饨,少放香菜。”

    周翰尹没拒绝。

    皮薄馅少的馄饨在滚烫热水里滚两下,捞起来放进早先熬好的大骨头鲜汤里,再撒上香菜葱花便是春季绝妙的美味之一。

    摊主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妪,手脚干净利落,很快飘香馄饨送上来。

    燕云殊撇开狐裘,拿着筷子对周翰尹说:“快尝尝,这里的小馄饨味道很不错,比你在宝鹤楼里吃的要好,还暖胃,你放心吃,我管饱。”

    碗在面前,周翰尹却没动,他盯着在腾升热气里,眉眼显得更干净纯粹的燕云殊,沉声:“公子还是直说来寻周某做什么,这老友般的谈话让人忐忑难安。”

    燕云殊慢条斯理吃下一口小馄饨,味道比御膳房做得差不得多少。

    接过荷梵递过来的手绢,他擦擦嘴,放在手边:“我很欣赏周公子的才华。”

    来了,周翰尹想,和汤和泽相差无几的说话方式。

    “希望能在春闱初试上见到大放异彩的周公子。”燕云殊又说。

    周翰尹愣了下,春闱…初试?

    见对面人一脸懵,燕云殊也不介意多透露点:“今年春闱考生骤增,陛下与摄政王一致决定开考前先初试,考过初试的考生方有资格入春闱进殿试。以周公子的才华,只要肯好好答题,都不是难事。”

    “你为何要告诉我?”周翰尹心生疑窦问。

    能得到如此秘密消息之人,必是朝中权贵。

    而就周翰尹道听途说来看,符合燕云殊这般年纪与样貌者,近乎没有。

    这人到底是谁?

    燕云殊不知道他的身份让周翰尹困惑不已,一心想着忽悠人:“因为我舍不得见有才之人没落。啊,要是周公子能入殿试,便去寻文渊大学士颜栢诗。周公子该知道颜大学士府邸门朝哪吧?”

    周翰尹此时还能勉强维持住淡定,尽管声音里有着颤抖:“我一介落魄考生,寻得着颜学士府邸,也未必能进去。”

    “无事,我会在那等你。”燕云殊微笑道。

    周翰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片刻后,他倏然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燕云殊扬眉:“此时我想要你过初试入春闱,再往后弄个状元当当。周翰尹,你若是想知道我来见你有何目的,先考个状元。”

    周翰尹迷糊了,就算没他这一茬,自己也是奔着状元去的。

    他特意强调,好似知晓汤和泽重金买自己代考,勒令自己恪尽职责,勿忘初心。

    朝律有记,春闱中代考者剥夺终生入官场资格,流放蛮夷之地,在脸上刻字表示囚犯身份。

    周翰尹咽了口口水:“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交我这个朋友。”燕云殊抽出双新筷子递过去。

    周翰尹凝视那双筷子良久,在下定决心前又抬头看眼燕云殊,对方如画眉眼写着宽容,看着年纪不大,心境有着超乎年纪的沉稳。

    这时周翰尹的脑海不合时宜冒出句:金鳞岂非池中物。

    这少年象征着权势,周翰尹想要变强,他伸手接过筷子。

    燕云殊眉眼舒展开来,唇角笑意比先前要多些:“我还有事,今日就此别过。放心,我会再来寻你。”

    周翰尹点头,目送少年主仆二人消失在万家灯火交汇处。

    他收回目光时不经意看过少年坐过地方,桌面遗落块手帕,他犹豫少顷,还是将其拿过来。

    入手丝滑温软,上等丝绸,一角绣有暗纹,周翰尹仔细摸了摸,神色忽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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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汤和泽想让周翰尹代考?”燕云殊斜靠在软枕上,见荷梵点头,不厚道笑出声,“他哪来的脸?也不想想自己和周翰尹悬殊多少,那是用钱也买不来的东西。难怪周翰尹脸色不对劲,原来是将朕当做汤和泽那类人了。”

    荷梵又道:“汤和泽仗着有钱为所欲为。”

    “有钱?”燕云殊咬重这两个字,嗤笑道,“他一个知府儿子能比朕还有钱?”

    荷梵默默垂首不说话。

    燕云殊收起笑意:“去查查永乐知府这几年在做什么。”

    是什么样的资本能让一个知府之子大放厥词,想要多少钱都可以给,永乐内的地方随便挑。

    他有直觉永乐那地方猫腻非常多,也许很值得他亲自走一遭。

    回到宣明殿的时候,锦明端着早备好的暖汤过来。

    燕云殊大口喝几口,摆手婉拒锦明端盘里的糕点:“有人来觐见吗?”

    锦明将端盘转手递给芒种,和气笑道:“没有,主要摄政王那边在忙,群臣们都以摄政王为主。”

    宁逾白知道他出宫,所以将人揽过去,这就是为他打掩护。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劳动摄政王假公济私,是能力的象征,是爱情的证明。

    越想越是能感受到宁逾白对他的偏爱,任由锦明拆去发带,他想着汤和泽与周翰尹的事,想去问问宁逾白。

    “陛下要沐浴吗?”锦明问。

    燕云殊回过神:“不用,留芒种守夜,你早些休息,朕看会儿书就睡。”

    算算时间,让芒种买得东西应该到了,他很好奇画本上面的东西有多惊世骇俗。

    锦明知道他年少贪玩,让芒种留下是想多个玩伴,以前自己和先皇何尝不是这样呢?

    锦明能理解这种感情,便不说什么,叮嘱芒种两句带人退下了。

    宣明殿殿门一关上,燕云殊也不让芒种宽衣,转身就问:“东西买到了吗?”

    芒种点头,脸上有他不理解的慌乱。

    燕云殊奇怪道:“你表情不对,发生什么事了?买得过程不顺利,还是这东西太贵?朕说过钱不是问题,只要东西精美值这个价,出多少钱都没事。”

    芒种张张嘴,被着急的燕云殊打断:“买了没?”

    芒种看出他很急,不好再说话,将藏在衣裳里面的画本子掏出来递过去,吞吞吐吐:“陛下,小人、小人回宫时被……”

    ‘咚咚咚’门外脚步声被敲门声替代,接着锦明禀告道:“陛下,摄政王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燕云殊顿觉刚到手的画本成烫手山芋,也不能再丢回给芒种,宁逾白就在外面,他不可能让人多等,灵机一闪将东西反手塞到枕头下,对芒种挥挥手。

    “快让他进来。”

    宁逾白还穿着白日见过那身衣裳,似乎无论何时见到他,永远都衣冠整齐。

    燕云殊晃神了下,见宁逾白进殿便看芒种,他不明所以也看过去,芒种挺好,就是衣裳不整,接着他发现宁逾白直朝他这边走过来,越走越近,快要贴到面前也没有停下。

    燕云殊错愕,锦明还在呢,他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跌坐在床,抬眸:“你……”

    “臣明白陛下玩心重,但有些事不能玩。”宁逾白拎起画本,语气凌厉,回头眼带杀意的瞥了芒种一眼。

    燕云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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