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看清那煲里的东西, 门口的石欢眼睛都瞪大了。

    她没有吃过名动整个海城上流圈的老鸭醉酒,但每次聚会都有人提起,听得多了, 想不知道都难。

    她现在结交了不少名媛公子,他们中也有几个能勉强够着秦家的人, 其中有一个还荣幸地吃过一次隐餐厅老板亲手做的这道菜, 那人就膨胀了,微博、朋友圈、qq空间所有能让人看见的地方轰炸似地秀了好多图片和短视频出来。

    看过那图片, 因此这会儿石欢看到这现场版的老鸭醉酒, 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还什么忘了不会做了,都是屁话

    石欢没心情再看下去了,而且这种时候, 自己再在秦家人面前刷存在感,也只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石欢只能转过身离开。

    她心里有种很沉很重的无力感,像被巨石压着,走路的时候人都有些打晃。

    自己不该嫉妒时樱那样的人, 时樱她真的不配。

    可今天遭遇的一切, 让石欢根本没法平静。

    原先石欢以为,两人分别回到原位,时樱就是跌入泥潭,永无翻身之日, 根本没必要去关注。

    可石欢当时忘了, 时樱占了自己真千金的身份二十五年, 早在这些年里,时樱已经偷走了自己这个真千金的很多很多, 比如真千金才能认识的权贵朋友, 真千金才能有的上流交际圈等。

    正因为偷到了这么多的无形财富, 时樱就算现在回到了落魄的底层家里,她还可以凭着这些交际资源,使尽各种手段舔上一个又一个的富豪朋友,这样下去,她真的很有可能混到风生水起。

    比如现在,她不就已经分别掳获了容隐和秦窈的信任

    之前都不把时樱放在眼里,且压根不准备再去追究过往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刚才时樱给秦显政的针灸按摩起了作用,这会儿秦显政情不自禁地放松身心,睡意也沉沉袭来。

    可一闻到那久闻的香味,再看到掀开盖子后煲盅里魂牵梦绕的老鸭醉酒,秦显政一下子就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笑眯眯地问“世侄,我想你这道菜可想好久了。”

    还不待他下床呢,容隐已经拦住他“秦伯你刚治疗头痛症,忌大荤。”

    他是西医,一般做过手术的病人,基本上短时间内都不能碰大荤不易消化的食物。

    “我就只尝几口。”

    “不行。”

    “两口那就一口行吧贤侄,你这做出来可不就是给人吃的”刚还是世侄,这会儿都贤侄了,为了吃上一口,秦显政也是不易。

    容隐“我给时樱做的。”

    刚才他在厨房把菜做好后,服务员告诉他,时樱给秦显政看病去了,看病需要时间,他便把做好的菜也带来了这边,就等着时樱一忙完,就可以直接洗手开吃。

    秦显政一听是给时樱做的,那可是不计前嫌刚止住他头痛的恩人,他只得咽下垂涎,依依不舍地盯着菜,又退回到榻上去,“既然如此,那我确实吃不得。”

    秦恒和秦窈两姐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在她们面前威严赫赫的父亲,露出这么接地气的馋食样,秦窈就忍不住说“容隐,这么大一锅,时樱一个人也吃不完,我爸接受的是中医治疗,不是动大手术,吃一点荤应该没事吧等时樱洗好手出来,我再问问她,要是能吃,就给我爸一小碗吧”

    时樱洗好手出来,正好听到,笑着说“不是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可以吃。”

    “那就让我爸吃一点吧。”秦恒说着,就去拿了碗,夹了几片鸭肉殷勤地端给秦显政。

    时樱到桌边坐下,看着有一锅,说自己也吃不完,让大家一起吃。

    容隐已经给时樱夹了小半碗鸭肉片,并舀了小半碗汤,就搁在时樱面前,而后他就安静地坐到一旁,看着她吃。

    秦家两姐妹也分别坐下,各自拿碗拿筷。

    麻油色清亮亮的鲜汤,只到锅边三分之一的位置,中间是一座摆盘精致的如小山似盘旋而起的鸭肉,一片一片薄如甲片,一般鸭皮都很肥腻,可眼前这鸭肉的鸭皮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过,都只有酥酥的一层,下面是油黄色的鸭肉,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更别提还有浓郁鲜香味道的刺激。

    时樱夹起一片吃了。

    味道美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啊啊啊,好好吃好好吃”舌尖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

    “美美得很”

    “我感觉我要飘起来了,香,太香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手,你还发什么呆赶紧夹下一块啊”

    “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快点,我要下一块下一块再下一块”

    还是第一次听到身体里这群冤家们发出美食邀请的时樱“”

    这还是那帮嫉吃如仇的冤家么不过这鸭肉味道真的太好了,滋味美得她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登顶极乐世界

    和她有同样反应的还有秦家两姐妹。

    以及坐在软榻上的秦显政。

    厢房里什么声音都没了,只有不停吃肉和各种满足和愉悦的喟叹声。

    秦显政几片薄鸭肉很快吃完,他看着被三个女人围着的鸭肉煲,估计自己过去了也夹不到,就喊离他最近的秦窈再给他盛一点。

    秦窈嘴里还含着汤,筷子上夹着鸭肉片正要往嘴里送,含糊着“爸,你刚做了治疗,不能吃太多大荤,休息吧。”

    秦显政“”

    明明刚才时医生都告诉大家了,他不忌这个鸭肉不忌

    眼看鸭肉越来越少,汤也快被秦窈那个丫头给喝光了,秦显政急得又喊秦恒给他盛。

    秦恒口齿不清的“小窈说得对,爸,你刚治疗,少吃点,多休息,去睡吧。”

    两姐妹自打长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的默契十足,意见一致,相亲相爱。

    可秦显政看得那个气啊。

    两个白眼儿狼啊。

    什么他刚治疗要多休息,分明就是怕他去抢她们的鸭肉

    他坐不住了,不管了,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他还顾什么体面,下了榻,自己拿着碗筷就凑到桌子边去。

    刚到桌子边,那汤煲里的鸭肉已经没剩几片了,汤也几乎见了底。

    他伸长手臂就去夹。

    结果,秦恒比他手更快,一筷子就夹了好几片走,剩下的也就只有两三片了。

    秦显政急得不行,时樱身体里的小伙伴们更紧,一起大喊“手手手快快点”

    “兄弟,上啊”

    “手,两只一起上”

    “快快快就剩两片了就剩一片了”

    时樱“”

    小伙伴们众志成诚,成功地又抢到了一块,塞进嘴里,经过齿和舌,经过咽喉,再经过食管,吃进胃里,一路下来说不尽的满足道不尽的愉悦,美

    胃后知后觉地悔得不得“啊啊啊容隐这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害我,竟然做出这么好吃的鸭肉,我好不容易缩小的容量,又明显变大一点了嗷”

    秦显政这趟下榻过来,最后一片肉都没捞着,他气得用筷子指着两个女儿,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你们你们不孝女”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晚年被拔氧气管的惨景。

    秦恒“”

    秦窈“”

    两人迅速扔了筷子,跑过去,一左一右地搀扶他,又是陪不是,又送他回榻上去休息。

    她们也没想伤老父亲的一颗老心脏,可那鸭肉鸭汤实在是太好吃了,她们根本控制不住才

    秦显政不想理她们了。

    距海城百来公里的郊区社康中心。

    王玉兰抱着三岁的外孙周周从社康中心走出来,想到刚才社区医生的话,一边走一边眼泪叭嗒叭嗒的往下掉。

    昨天晚上周周突然发起高烧,王玉兰给他喂了退烧药,又拿毛巾给他擦小身子,闹腾了半夜总算烧退了,可今天早上一醒来,周周却变了个样。

    往常活泼机灵的孩子,今早不声不吭,就那么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天花板。

    一开始王玉兰还以为他是贪睡,可把他一抱起来,就发现他双眼里的眼白都成了红色,跟血一样,而且怎么叫他,他也没有反应,而且那血红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可把王玉兰给吓坏了,连忙抱着周周就跑去社康中心。

    社康中心的医生也没检查出来是个什么症状,就让她赶紧带周周去大医院,社康中心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尤其这儿还位于离海城偏远的郊区,想做个全面检查都没有相应的医疗设施。

    王玉兰也想去大医院啊,可大医院哪是那么好进的,一进去就得要钱,周周这么严重,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手头仅有的一点存款也不知道够不够。

    王玉兰早年丧夫,有个女儿,五年前女儿进海城上班,钱没挣到,却带回来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说是孩子爸爸抛弃她后消失了。

    女儿没办法,就把孩子带了回来,孩子刚满月,女儿突然就不见了,一连几天都没回来,王玉兰打她电话都是空号,去派出所报了案也没个结果,就这样,王玉兰只得自己一个人拉扯这个孩子。

    她一个老妇人,养着个孩子,就靠种十来亩菜田瓜田维生,一年下来也存不了几个钱,要不然,之前她脸瘫,也不可能听新民区亲戚的介绍,跑到一个跟诊所都不沾边的水果店里找时樱治了。

    正哭着走着,一个穿灰色长袍和尚装扮的中年男人信步走过来,伸手拦住她,一脸惊骇地说“老嫂子,我观你印堂发黑,周身也是糟粕之气环绕,你这是有大凶之兆啊”

    王玉兰自是不信的,用袖子抹了把脸,嗤声,“我穷鬼一个,你算得再准也没用”

    和尚讪讪地笑了笑,又说了一些什么能遇是有缘,他是积德行善,可不是为了什么钱财,说王玉兰这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招来祸患。

    王玉兰一听亏心事,脑海里立马就想到不久前才在时樱店里干过的那件脏事儿,她脸色微变,语气也有些迫切了“那你说,要怎么破解”

    “你不是不信我,我多说无益啊,多说无益”

    王玉兰一咬牙,把兜里一百块钱掏了出来,原本是准备在社康买药用的,医生没看好周周的病,便也没收她的钱,这会儿她便把这一百块钱递给了这和尚。

    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后,把钱收进了身上挂的一个布兜里,说,“要想解厄运,还得从根上解决,善恶皆有因,万物皆有缘,老嫂子,你赶紧去把这因给还了,才能改变你现在遭遇的恶果啊。”

    王玉兰追问“那到底是什么因,你说清楚点。”

    “天机不可泄露,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他还掏出一个用红线系着的黄色小平安符,给挂到了周周的脖子上,转身就大步走了。

    王玉兰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怔,后背都吓出一身冷汗,几秒后,顿如醍醐灌顶般,人就活泛起来了。

    善恶皆有因,善恶,恶说的可不就是她在时樱店里干的那坏事,她就说呢,平时好生生的周周咋的一夜之间就成这样了,敢情就是报应啊,那就难怪了

    要想治好周周,看来只有找时樱了。

    刚才社康医生一说要去大医院,王玉兰就想到了时樱,可随即想到自己才得罪过时樱,虽然当时因为坦白从宽时樱大度没有和她再计较,可自己哪里还好意思去找她。

    可现在有大师这么一点拨,她就通窍了,还是得去啊,要不然,就算这次去大医院侥幸治好了周周,那报应要还接二连三的赶来呢那她和周周岂不是惨了为了祖孙俩的命着想,就算腆着脸也得去啊

    她回家立刻找新民区的远房亲戚打听,知道蛋糕店的王丽丽这两天都不在店里,她连忙去自己地里捋摘了一蛇皮袋最好的新鲜瓜果蔬菜,又揣上银行卡,带着周周,让人帮忙把东西送上车,坐车进城去找时樱治病还因了。

    然而事不凑巧,时樱并不在水果店,她在崇悟区中心医院,时元廷的手术日期定了,已经住进医院,时樱在医院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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