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所以说再强大的人, 也抵不过命哪。

    丁志诚心理够强大吧当年二十出头就打败一众后辈成功上位,把丁家那么大个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商界里从来没有人看他跟谁服过一次软。

    可那又如何呢一场车祸他唯一的儿子成了植物人, 丁志诚这座坚韧的大山还不是垮了,人都快急疯了, 现在是管他什么阿猫阿狗的只要说能治病救人他都当作神仙了,都请过来给他儿子看病,现在居然还找来个精神病院的医生, 而且还那么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治得好植物人嘛,简直是开玩笑。

    不过也有可能丁志诚这么做就是个找个精神寄托,他自己可能也知道这医生根本治不好他儿子,可随便什么精神病院的医生也好,再年轻的医生也好, 总好过看着儿子等死强啊, 人嘛,总得有个希望,才能继续往前奔, 要是连希望都没了,那他丁志诚可能就真的倒了。

    众人不由得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息,还以丁志诚家的祸事为例, 互相劝诫要珍惜眼前。

    车子都离开高铁站好远了, 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董老板董长山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而且他越想越觉得诡异。

    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起过关于她身份猜测的一个字, 那时医生她怎么会知道他心里头嘀咕的疑问的

    他思来想去都想不通, 忍不住问前头的司机“老陈, 精神病医院的医生是不是会读心啊”

    司机老陈哪里知道这些, 但既然是老板问的问题,老陈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有可能吧,精神病院关的都是疯子,疯子又没法正常说话,那些医生要是都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又怎么治得好他们”

    “有道理啊。”董老板琢磨着点了点头,忍不住砸舌,“这些治疗疯子的医生了不得啊,跟人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个照面就把人脑子里和心里想的东西都看了个清楚,丁总他们跟这种医生打交道,那他们的家底还不都被人瞧了个底儿穿可怕太可怕了”

    幸好刚才提出要那疯子医生帮忙看病时,她只说他是胃的问题,并没有答应来给他看诊,他往后可不想再看到她了,一次都不想

    天仁医院。

    知道丁志诚找了海城的名医来给丁砚看诊,丁砚在天仁医院的主治医生王春特地候在病房,准备和这位海城前来的名医就丁砚的病情进行医术上的探讨,王春四十多岁,是天仁医院的脑科专家,前一段丁志诚请了个中医团队过来,为首的韩教授就跟王春探讨了很多这方面的问题,王春获益不少。

    所以这次王春对海城来的专家名医那是抱着相当大的期待。

    终于等到人来了,王春热情地迎到病房门外来。

    旁边两位分别是丁志诚和好友于辉,中间两个年纪纪的,一个像是在校大学生,一个嫩生生看着像是个高中生,王春从他们一行四人里愣是没找到一个能称得上海城名医头衔的专家名医。

    王春不死心,又往他们四人身后看了看,没其他人了,他一脸疑惑地迎上前问丁志诚“丁总,海城专家还没到吗”

    丁志诚一听就知道王春是因为初次见面还不清楚时樱的本事所以才会这样问,他连忙给他们介绍,“王医生,我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专程从海城请来的时医生,时医生,这是王医生,我儿子在天仁医院这两年来的主治医生,当初的开颅手术就是他主的刀。”

    时樱微笑颌首“王医生你好,我是时樱,就是普通医生,还不是什么专家呢。”

    王春“”

    就有些傻眼。

    就没法相信,根本不敢相信啊。

    这姑娘大学毕业了吗

    丁志诚也不是那种能被人忽悠动的人哪,怎么这次就请来了这么个嫩生生的丫头片子这到底是请来给丁砚治病的,还是来给他陪护的就算是陪护都嫌年轻了呀。

    莫不是丁志诚最近电影看多了,觉得找个年轻貌美的女学生来陪着,天天给他家儿子念念书,和他说说话,就能让一个躺了两年的植物人恢复意识了吧

    这也忒扯淡了。

    但人家姑娘挺有礼貌也很谦虚,王春虽然失望但还是极有涵养地回应她“你好。”

    然后,接下来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谈丁砚的病情吧,他担心这姑娘根本都听不懂。

    王春本来还一腔热忱满腹要讨论的学术话题,此刻都不想启口了。

    时樱看出这位博士挺看不上自己的,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丁志诚和于辉进病房。

    其实她也能理解王春的想法,能称得上名医二字的,那首先至少得有年龄的资历摆在前头,满头的白发、眼角额头的折子二者那是缺一不可,偏偏她一样都没有,而且因为之前没抢到高铁票在家休息了两天,在家里吃的好睡得好,她皮肤的状态就越发的好,这会儿说她十八都有人信,对着她这么一张貌似十八青春洋溢的脸王博士可不就难以置信了呗。

    丁砚所在的病房是区,三室两厅的大套间,里面的设施家具跟居家一样一应俱全。

    丁砚住在中间的房间里,配备有氧气管,胃管,呼吸机等,除开医院配备的医护人员外,丁家还给他请了六个保姆,三男三女,轮班照顾,三个一班,分别住在旁边的两个房间里。

    时樱问了大致的情况,又提出要看病历资料,王春没动,丁志诚过来找他要,王春这才派人把丁砚的中西病历、药物单,之前脑部片子都拿给时樱,时樱一样一样地查看。

    王春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心情很是微妙。

    他没法确定,时樱看这么认真到底是在装样子给丁志诚他们看,还是真能看得懂

    时樱全部都看完,不管是两年前的手术,还是后面拍的片子,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手术很成功,脑部里的损伤部位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也都已恢复好。

    “我想单独进去看看。”时樱提出要求。

    王春正要说还得留一个护士在里面随时观察。

    丁志诚却一口答应,“好。”

    王春“”

    丁志诚就这么信任她

    他不由得看了丁志诚一眼,丁志诚一直在注视着时樱,眼神里都闪着光芒。

    两年来,王春还是第一次看到丁志诚这么充满期待的样子,好像这姑娘真的能治好他儿子一样。

    答应归答应,王春还是先进去细细地检查后,这才同意时樱独自一人进去。

    时樱先前给林平山治疗过,脑部患者的基本流程也都清楚,跟着王春确认过病房里相应的医疗设备一切数据都正常后,等王春退出去,她将病房的门轻轻关上。

    丁砚躺在床上,很安静,皮肤呈病态白。

    时樱过去,轻轻跟他打招呼“你好,有哪些部位是听得见我声音的,麻烦出声告诉我一下好吗”

    空气里静默了两秒,有声音响起来。

    “她怎么跟以前的医生都不一样为什么这样问”

    “什么叫部位出声就算我们出声她能听得到吗所有人不都是只能听见声带振动发出的声音吗我们没有那个,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人能听得到。”

    “你们瞎猜什么呢,这是不可能的事好吗医生们只能看到我们的外在,不可能听到我们的声音,上次我长那么多疔子,喊了半天也没有医生护士听见呀,我们这些部位本来就是不能发声的,我们所要表达的内容也就只有我们自己才懂。”

    “也是哦,唉,主人一直不肯醒,那我们也就永远都没指望了。”

    时樱听到这些声音才放下心来,还好,他身体的这些部位还是活跃的。

    她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后,时樱才再次出声,“手,喉管,眼睛,皮肤,刚才是你们几个在说话对不对你们说自己无法发声,其实我也不懂我为什么能听到你们的声音,可能是你们想表达的内容我刚好都能听懂,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有哪些部位是生病的我们来一个一个地治疗。”

    她一出声,丁砚身体里的部位不仅没回应,还都静默下来。

    时樱再问“能不能告诉我,是因为哪些部位的原因,才导致你们的主人没法醒过来”

    依然是静默。

    时樱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坐,耐心十足地再次发问“那我问你,丁砚的骨头,你想让你主人醒过来吗你这样躺了两年不会舒服吧还有你,丁砚的眼睛,双脚,你们想一直困守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们真的不想再去感受感受”

    好一会儿后,有一道小小的声音似是嘀咕又似是在回答她“主人醒不醒过来,又不是我们哪一个说了算的,你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时樱“我知道你们与你们主人是一整套系统,不单单是哪一方面能决定醒不醒来,但你们只要把你们各自的症状都说出来,一个一个地解决了,这套系统才有希望重新运转起来。”

    立刻有声音反驳她“我们没有症状,我们都没有生病”

    “所有的部位都没有生病”

    “没有”

    “都没病那脑部呢心脏呢”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他们这些地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一直都闷着。”

    时樱又着重问了他的脑部和心脏部位,始终都没有声音。

    可之前她看过脑部片子,都已经好了,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除非是他本身不愿意出声,是他主动选择了沉默。

    时樱点点头,“行,我大致都了解了,那么,我现在就问你们愿意出声的器官,你们想不想要你们的主人醒过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我愿意啊。”

    “我也愿意,我都快躺废了。”

    “愿意我要主人像从前一样到处去旅游,每天都看更多不同的风景。”

    “好,因为脑部和心脏部位都选择沉默,那我现在就不管他们是什么意见了,我先用针灸把你们这些想要醒来的器官都刺激起来,让你们都能自己先活动活动,为以后你们主人的醒来作准备。”说着时樱站起身,把背后的背包拿过来,拉开拉链,作势就要从里面取针。

    “不准”一道很陌生而又沉冷的声音响起,和刚才那些声音不同,这道声音格外有力量。

    “没错,我也不同意,我不想主人醒,我不要主人醒。”这后面的是一道压抑的哭腔。

    时樱本来也只是试探试探,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动手治疗,听到有声音回应,她暗里松口气,重新把背包转向背后,放缓声音,“你们是受了重伤吗哪里有伤你们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们治疗,减轻你们的疼痛。”

    “没有,没有伤,不想醒来,就是不想醒来”

    时樱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凑近了些,“是有什么原因呢”

    “因为很多事,很多事,因为好多好多的事”他不说了,压抑的哭声也越来越哑,听得出来,他似乎很痛苦,却还一直在压抑着克制着。

    看他痛苦成这般,时樱问不下去了,她不忍心,不过大体的情况算是都摸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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