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魔庭外

    云雾缈缈,隐约能瞧得到嶙峋的怪石。阳光穿过云雾,并不让人觉得刺眼,反倒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躺在平整石板上的女子不适地眯了眯眼,最后将自己的佩剑搭在眼前遮了光,洒下两指宽的阴影。

    各大仙门带领着自家弟子来到此处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那人一身张扬的红衣,衣衫暗纹下隐了无数的法文,一柄金红色的剑横亘在脸上。且看那女子容貌秀美,菱唇琼鼻,肤如凝脂。此时随性地躺在那里,便是天光都黯淡她三分。

    这也不是什么不知名小辈,正是素有不着调之名的玉衍仙门落秋峰峰主,人称“流火剑仙”的容昭。都说容昭自五十年前在逍遥斗大会上受了自家宗主三剑后,就再也没参加过逍遥斗。可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在破魔庭外看到容昭悠哉悠哉地躺着。

    破魔庭是逍遥界各仙门的历练之所,其中关押着历来作恶的妖魔。每十年的逍遥斗最后一关,便是入破魔庭诛魔,以正本心。

    “来的够准时的呀。”容昭直到众人在她身旁站定,才从那石头上跳下来。那被她用来睡觉的石头才显出彻底的面目来,上面深深地镌刻着“破魔庭”三枚古字,正是此地的地碑。

    “怎么回事啊?这是地碑吗?为何会倒在地上?”有今年第一次来的弟子不明所以,她离得远,并看不清那石头上具体刻着什么,只是猜测这刻字的石头应该是地碑之类的东西。总归,各大仙门不会任由一块平整的石头放在如此重要的历练关卡外的。

    旁边有来过几次的弟子简直是目瞪口呆,听说过容昭不着调的名声,但也不知道竟然这么不着调啊。

    这地碑乃是一位飞升的剑仙散修所留。当年破魔庭暴动,众魔齐出,便是这位前辈在破魔庭前一剑划出一道鸿沟,剑意逼退众魔,后又是仙门结阵,才将妖魔重新镇压。这地碑,留有剑仙几分剑意,也起着震慑妖魔的作用。如今,竟然被推倒做了石榻。

    “容峰主是否该给吾等一个解释!”带头的是牵机宗宗主的大弟子兰朔青,着灰色道袍,上前先是一作揖,而后表明态度。

    然而没等容昭回话,身后的石头便传来了簌簌的声响。

    容昭看见对面那些人的震惊,也颇觉无聊地回头。

    刚刚还灰扑扑的石头,此时已然变了模样。莹绿的玉石平放着,其上除了破魔庭还多了五个字——红尘界容昭。

    “这,这是个意外。”容昭也颇有些尴尬,她前几日便在这破魔庭外待着了,她酒量不好,偏偏又喝光了带过来的美酒清光醉。也许是发酒疯的缘故,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地碑上留下了字迹。“总之,诸位先请入阵,容昭呢,在此处理便是。”

    牵机宗大弟子向容昭走去,在她身旁站定后,微微一笑。他抬手在空中画了几笔,灵力残留形成一个咒文,隐入地碑之中。牵机宗最擅卜问天机之术,此番动作,不过是想知道此碑变化的缘由。

    地碑剑意犹在,甚至更浓郁了几分,只是,不知为何竟隐隐约约同容昭有了些联系。

    兰朔青的卜问之术除了宗主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也只能摸到隐约联系。心知当年那位剑仙前辈怕是留了什么禁制在石碑上,只是其先决条件之苛刻,才使得它到今日得以展现。

    “地碑无碍,只是容峰主在此练剑,灵力波及之下,这才显出了玉石。当年那位前辈想来也是寻了块美玉留给世人。”兰朔青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向众人解释道。

    容昭听兰朔青这么说了,也不拆台,乐得有人给台阶,也就顺着下了。

    地碑本就是一个象征物,这么多年来主要镇压破魔庭的还是当年的阵法。如今也不过是地碑多了几个字,于他们于阵法都没什么变化。更何况容昭的剑意乃是当世第一,无人能出其右,他们也乐得卖这个面子,自然是回了一礼以示不必在意。

    兰朔青将怀中玉石抛出,没入面前云雾,霎时便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木门。此门一出,弟子们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这门是个腐朽破旧的木门也就算了,其上爬满了绿苔,有些地方还生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野花。木门下方还有一只胖乎乎的白色灵鼠用爪子挠着上面的青苔,露出了下面已经被蛀出虫洞的木头。

    “不是吧,还以为今年会不那么......难以形容呢。”有女修简直要崩溃了,这是她第三次来破魔庭,这入口一次比一次不堪入目。

    “怎么是这样啊?不能用传送阵吗?”

    “看起来好脏,不像是破魔庭这么有名的圣地的入口啊。”

    “比上次的腐烂人头好多了好吧,上次的腐肉......噫,想起来就遍体生寒。”

    听到这句话,容昭好像也想到了那种触感,手指捻了捻,表情也有些恶寒。所以不得不说,奇怪还是百念楼的前辈奇怪啊,这么恶心的东西做出来简直敌我不分,坑害其他仙门的弟子也就算了,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放过啊。

    兰朔青第一个上前,伸手推了推门,没推开。他眼睫微垂,目光在门上逡巡。

    弟子们吵吵嚷嚷,倒是只有兰朔青一人在想办法,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一道符文自指尖凝聚,落在门上却悄无声息,不说开门了,便是绿苔都没有些许变化。

    “失礼了。”容昭走上前去,颇为豪放地伸手拽住了最大的那朵红色的花卉,向右一扯。那木门横向拉开,露出了一道吊桥,俨然后面还有机关。

    “啊,这机关真是够了。”

    “百念楼的前辈到底是怎样的奇葩啊?”

    容昭冲兰朔青点了点头,退后几步,走到地碑旁。袖袍一扬,地碑缓缓升起,莹绿的玉石在其后云雾的衬托下更显得仙气十足。比之其上铁画银钩、潇洒恣意的“破魔庭”,略小的“红尘界容昭”则显得秀气十足,但其上也同样剑意磅礴,竟也算是相得益彰。

    地碑重新立起,兰朔青等人正打算进破魔庭,就被容昭喊了停。

    “你们当中有没有哪个是水灵根的啊?看在我牺牲自己给你们开门的份上,弄点水让我洗洗手呗。”

    众人绝倒,还是有个穿着水蓝色衫子的姑娘走了出来。那姑娘生的清秀,却很是大胆,一边掐诀召了水来给容昭洗手,一边眼神黏在她脸上撕都撕不下来。

    “怎么?今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这么瞧着我,我可是要误会的。”

    小姑娘熏红了双颊,小步跑回了队伍里,同自家师兄师姐进了破魔庭。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傻丫头,一两句话就害羞成这样。”容昭嘀咕了一句,可惜地看了一眼已经被她立起来的地碑。唉,不能再好好躺着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地方休憩,这下可好,又没了。

    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都五十年了,就是在里面一步一步走,也该出来了吧。更别说破魔庭罩着的还是他百念楼的阵法呢,作为亲传弟子肯定比她熟悉了不知道多少倍,怎么就是不出来呢?

    容昭这边想着,那扇花花绿绿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吐出一个人来。

    一向俊逸风流的叶公子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华贵的白袍沾上尘土,束发的银冠也被这么一下磕歪了。

    “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给你酿的清光醉就要被我送给燕引了啊。”

    一袭红衣,发间是一根成色极好的白玉簪。腰间配着两指宽的金红色仙剑,剑柄处挂着红色丝线打的络子。她本就生的颜色好,眉眼狭长。此时带着三分笑,便是一等一的美貌。

    叶寻舟抬头望去,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美人如画剑如虹。

    “喂,该醒醒了吧。”

    “平常听到清光醉都高兴坏了,怎么今日改性子了?该不会是在破魔庭内,被那些污秽东西伤着了脑子吧?”

    叶寻舟愣了愣,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又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个镯子来。镯子是翠色的玉石,光芒内敛,看着是件不错的首饰。

    “破魔庭内寻到的,我要这姑娘家的东西也没用,如今正好送你了。也算答谢了你这几十年专门为我酿的清光醉。”

    对面的女子却只是一笑,腰间佩剑出鞘,熔了红金的仙剑散落着金色的乱纹,她纵身跃上,说道。

    “既然你已经出来了,这清光醉如何处置自然是由我定夺。”

    “我容昭可不做赔本儿买卖,若是追的上,清光醉就是你的,还附赠我练的仙丹,若是追不上嘛,你可要赔我几样好东西。”

    语罢,便御剑离去。一身红衣映着缥缈的云雾,周身升起隐约可见的红光,护着主人不被劲风伤到。

    “喂,容昭!不带这样的啊,我都五十年没喝到好酒了!”

    听得身后叶寻舟手忙脚乱在掏飞行法器的声音,容昭御剑的速度愈发快了。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黑色的陶瓶,解开红封,仰头便喝了一口。只一口,眼尾便有些淡淡的红浮现。

    她不擅酒,却有着酿酒的好手艺。清光醉便是其中顶尖的好酒,清冽香醇,却易醉人。旁人都说叶寻舟四海云游,是要稳固道心,却只有她知道,叶寻舟的五十年,便是在破魔庭中度过的。

    等了一个又一个十年,她都要以为他在破魔庭中陨落,再难相见。她夜夜难安,只能酿下一坛又一坛的酒。清光醉十年出窖才称得上极品,她前几日就按惯例带了酒到破魔庭外等叶寻舟出来。

    破魔庭她不敢再闯,只能靠着白玉簪上那抹灵息安慰自己。每逢破魔庭开启的一个月,便日日夜夜地在此饮酒练剑。清光醉下肚,似乎剑招都凌冽了几分。

    玉衍仙门落秋峰峰主容昭,是众所周知的随意性子,如此胡闹也从没有管束。至于玉衍仙门为什么不管,容昭对此只想说,这垃圾宗门迟早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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