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是被一道闷雷惊醒的,她浑身一颤,缩了缩身,可便是这一动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睁了眼,便见自己缩在宽大的怀抱中,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温热传来,烫得她有些发颤,她下意识就要推开他,“王爷,你——”
“别动。”李玠没有推开她,反倒是将她往怀里带,不给她留一丝缝隙。
阮蘅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耳边又是一道闷雷,糅杂着一道尖厉之声,一支箭刺破帷裳,堪堪擦过她左耳插在厢壁上,箭羽沾着雨露,滴在她手边,似游走着血腥气。
阮蘅眉心一凉,仿若那支箭扎入了她额间,打了寒颤,只觉得自己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她一时清醒,可又浑浑噩噩,不知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雨凌乱地扑打在马车之上,马蹄声急促而平稳,在这山路间显得尤为分明。
正要松一口气,却听那马忽而悲壮嘶鸣,马车也随之颠簸,若非李玠搂着她,她怕是要被这道力径直甩出去。
阮蘅再迟顿也觉察出马受了惊,攥着软榻稳住身子,“这是怎么回事?银春呢?银春还在后面的马车。”
“有青云在。”
从未有过一刻如此时这般,他声色淡漠,可依旧给了她一丝安定心神之意,让她觉得事态似乎不严重。
“是谁要杀你?”
李玠并未回应。
“我出去,你待在马车里。”他将她身子压了压,几近蹲在马车中。
马车外兀然一道利器相接声划破长空,阮蘅心一紧,似乎打起来了。
阮蘅一把攥着李玠的衣袍,“我……我跟你一起出去。”
她又没个武艺傍身,一个人待在马车中就是等死,这马也不受控制,不知可会突然冲下山崖。
“待着。”这二字依旧没让阮蘅松手。
李玠不耐地扯了扯衣袍,“会拖累我。”
分明就已听惯了李玠的冷言冷语,可此时听到时,阮蘅心还是猛然一沉,手默默松开。
见他的身影就要消失,阮蘅一阵恍然,“阿玠。”
李玠的步伐微顿,眉间蹙了三分。
“你还会回来的吧?”
本想径直离去,可那声“阿玠”只叫他心烦意乱,他破天荒低低应了声,“嗯。”
李玠不再看她,一个闪身,便已出了马车。
阮蘅望着摇曳的帷裳,微微失神,为何见着他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再低头看去时,发现她脚边躺着一把短刀,看来是李玠留下的。
阮蘅紧紧攥着刀柄,护在身前,只求菩萨保佑,保佑她不受灾,亦保佑他平安无事。
青云一手护着银春,一手与前来的黑衣人交战,银春知晓他带着她有些吃力,便尽力不拖累他,往角落避。
可在看到李玠从马车上下来,心一揪,“姑娘!我家姑娘还在马车上呢,马车走了,我家姑娘一人该怎么办!”
“别说话!”青云将她往旁边一推,“这些人是为了王爷而来,他们并不知晓还有旁人在,如今王爷不将她带出来才是安全的。”
银春一听,哪里还敢多嘴,又恼自己方才出声,万一叫人听了去,岂不是让自家姑娘陷入险境。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银春方才那一声早已让就近的几个黑衣人听了去。
几人对视一眼,有两个黑衣人便反身向着远去的马车追逐。
李玠抽出长剑,携着风雨朝着面前的黑衣人便是一刺,交战之中黑衣人愈来愈多,一个个刀锋淬着毒,恨不得将李玠一刀毙命。
似有黑影从身侧跑过,李玠提身便将手中的剑飞过去,只听闷哼一声,倒下一人,另一黑影头也不回就去追阮蘅所在的马车。
夜色中,李玠凤眼微眯,一个翻身就要去追,可另有黑衣人早已等候多时,从山头又冲出十余人,拦截在了山路上。
为首的黑衣人将剑一挥,“杀了献王,主子重重有赏。”
……
雨声渐微,阮蘅趴在马车中不敢动,仔细听着外头动静。
马车车厢突然震了一下,阮蘅心一紧,赶忙秉着呼吸。
厢壁上又插着一支箭!是有人追来了!
她这才重生没多久啊,难不成就要将命交代在这儿了吗?
李玠不在身边,她根本逃不出去,出去放手一搏也肯定是死。
马车外的脚步声愈发近了,那黑衣人似是有意让她听到声响。
阮蘅死死握着手中的短刀,身上发着虚汗。
马车三壁严实,唯一可以出去的地儿又最容易被人抓住,若是能从上下侧出去就好了。
等等,下面!
对了,李玠马车底座下有一机关,是连通马车外的。
阮蘅将刀插入缝隙中,微微一使劲,便将板打了开来,她将暗格一按,底座无声弹出一缺口。
夜风从其中灌了进来,阮蘅刚回暖的身子又愈渐冰凉,让她猛然一阵清醒。
可……李玠好像从未与她说起过,那她又是如何得知这底下是有机关的?
阮蘅脊背阵阵发凉。
她来不及多想,那黑衣人已经落在马车上,再不走,她便要成了人家的刀下魂了。
阮蘅身形瘦小,钻入洞口极为便利,马车还在行驶,她只能攀着一旁防止自己落下去。
她指尖微颤,将木板重新盖上,几乎同时,那黑衣人掀开帷裳。
空空荡荡,软榻上留有一件外袍,马车中还能清晰瞧见斑驳的水渍。
马车还在疾驰,阮蘅死死贴在马车底部,双手紧紧攥着两旁的攀持物,不让自己掉下去。
她现下离地只有一尺之距,只要她失了气力,那便是整个人落在地上,倒时就算不被黑衣人发现杀死,马车这般快,自己也能摔个半身不遂。
况且她如今也不能跳下马车,毕竟是一个人的分量,若她下了马车,定是会被黑衣人察觉,到时就算侥幸逃脱,依照着车辙深浅,也能了然她是在何处逃离的。
她面朝着马车底部,头顶就是那黑衣人在马车中翻找的动静,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李玠,你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你这辈子可就没媳妇,要孤独终老了!
可转念一想,李玠还有个侧妃杜若思,阮蘅一口气又憋了回去。
不成,她不能死,她怎能死在杜若思前头,这辈子她都还未嫁给李玠呢。
今日若是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人家,到时候她贱命一去,杜若思捡着便宜还做了个正妃,那她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怕是都要再吐出一口血来。
那挑拨离间的女人,她都还未好好收拾呢!别说让杜若思做正妃了,这辈子她侧妃也莫要肖想。
阮蘅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就在快要握不住时,又咬着牙死撑了起来。
她体力有些不支,只能再撑一炷香工夫了。
动静似乎从她头顶慢慢远去,那黑衣人应当走出厢室,立于车板儿上。
阮蘅松了口气,心中默念着他赶快走。
一时间她耳旁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挞挞马蹄声,再无那黑衣人的动静。
阮蘅突然觉得身侧隐隐发凉,似乎有什么正在盯着她。
她缓缓转过头去,黑夜之中,倒挂着一张脸,蒙着黑,可一双鹰眼尤为明亮。
沙哑之声中带着一丝讥笑,“我可算找着你了。”
阮蘅瞳猛然一缩,“啊——”
她一个惊吓,从马车上落下,狠狠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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