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柔顺的卫生纸如同绸缎一般,随着云缎的动作轻柔地挂在了树叶间,由高一点的灌木丛垂到了低矮的草坪上。不到一会儿,两个“律”字便一左一右地分布在了道路两旁,占据了草坪大部分的位置。
这招不知有没有用......
云缎回到长廊前的台阶,拿起食盒,心里打鼓似的七上八下。万一这公孙律不走寻常路,直接从前门进去,那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好端端的一个后宫甜宠文,硬是变成了鬼畜......她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因为写《霸总太子俏狐妖》这本书的作者烂尾了,或者弃坑了,导致正文后的剧情失去了秩序,主角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态?
没等她再脑补下去,花园里倏地响起一阵风声,夹杂着轻微的拉扯声,她刚转过身,一个高大的人影在空中灵巧地翻动几下,瞬间跃到她跟前,手中还拿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垂在手臂间。
来人正是公孙律。
他五官没有皇帝那般凌厉,眼中也并无摄人的阴沉神彩,看起来恰似一个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自成一韵。湖蓝色的瞳孔中有着细密的浅色线条,互相钩织在一起,深邃无际。此刻他捧着一把卫生纸,挑着眉审慎地看着她,浑身紧绷,像正在看着一个私人。
“保护好你的眼睛,提防贵妃,她晚宴上会挖掉你的眼睛。”
公孙律霎时气息一顿,脸色霎时变白,云缎没管这么多,而是语速极快地说道,“先别想我是怎么知道的,等下你正常进入殿里,“你:说娘娘叫我来何事?沈庄宁说:也没什么就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你的这双眼睛不知律郎念我了嘛?你说:你是贵妃我是亲王就算我轻功再好也不能大白天往后宫里跑若知道你并无急事我今日就。沈庄宁说:就什么就不来了我告诉你公孙律你这辈子哪里也不准跑。”
一顿填鸭式的信息冲击后,公孙律的眼神渐渐变化,古怪地盯着她看。云缎心里一抖,又急匆匆补充道,“这里的人都变态了,他们现在想要你的眼珠,你清醒一点啊。”
说完她从空间里取出来一物塞到他手里,“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此物可以证明。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眼睛,你就快点离开这里吧。”
“杜......蕾......”
公孙律皱眉看着手里的片状物,辨认着上面的字体。
“......别管这么多了。”
云缎才看到自己塞过去了什么,此时不免面色尴尬,但这个场合实在不能多说,“记住,千万小心沈庄宁。”
她说着,提着手里的食盒,顺着长廊急步往殿里走去,想到他也是一个受到感情伤害的人,云缎又回头补充道,“我去送饭,你可以慢我一步。这些纸留给你祭奠失去的爱情吧。”
亏得公孙律来得及时,刚才一共耽误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分钟,现在把饭送过去也不迟。如果沈庄宁问起来就说自己脚扭伤了走得慢。
她思绪一转,戴绿帽这种事情本来就够突破底线了,公孙律身为襄王,给谁戴绿帽不好,竟然给皇帝戴绿帽,自以为与贵妃情投意合,行事天衣无缝,却不知自己只是正主眼中的玩笑。皇上被戴了绿帽,龙颜并非不悦,反倒拿手正了正绿帽子,只等待着宴会上赏一出大戏。
皇上和贵妃可真是两个老戏骨,戏精附体一般,拿人身家性命取乐。这个世界真是崩坏啊。
云缎边走边想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廊道一折,笔直地向左拐入黑黝黝的后殿门,正待转弯,却感觉身后有东西跟了上来,脚步声与她渐渐重合,灼热的目光烧得她脊背僵硬,手脚也不自觉地僵起来。
看着背后的人,云缎脚步不停,压低了声音道:“你跟我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等一会再来吗?”
公孙律却不发一言,眼神空洞,蔚蓝的眸子忧郁哀伤,看着让人心生怜意。他垂眸不语,只管跟着走。
“你不要太受打击了,下次给别人戴绿帽前擦亮了眼睛,不要找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云缎继续低声说道,“贵妃是狐妖,狐妖你知道吗,外表美艳得摄人心魄,心里面呀,坏水贼多。还有那个皇帝,那个眼神像恶狼一样,你还敢去惹他得人,真是艺高人胆大......”
她收了声音,顺着微微敞开着的门缝,进入漆黑一片的后殿。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鼻而来,中间还夹杂着几丝腥气,像是来到了储藏海鲜的冷藏室。
眼前并没有进门前看起来那么暗,因为门内向前有一条直直地走道,两边隔几步便有一个烛台,上面点着白蜡烛,水滴状的火焰随着他们进门微微翕动,晃动了几下后又恢复平静,微弱的火光照耀着屋内的模样,墙壁和地面颜色暗沉,几步外的走道两边连着两个厢房,没有门,也没有烛台,黑暗之中似乎有猛兽在角落里四伏。
屋外明明阳光普照的三伏天,热度惊人,屋内却似冰窖一般寒冷,寒意轻轻地爬上皮肤,又转眼渗进心里。云缎心生警惕,握紧手中的食盒提手,压着步子往前走,活像一个在探地雷的工兵。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公孙律在笑。这声笑不是冷笑,而是很轻松的笑,好似看见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心情舒畅明朗。这声笑,和晚宴上沈庄宁的笑一模一样,笑得酣畅淋漓,心胸抒怀。
殿内的诡异状况,她都没抖一下,这声轻笑却使她汗毛倒竖,如履薄冰。
云缎定住脚步,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公孙律走了两步,绕过她往前走去。他闲庭信步,鞋底与木地板有节奏地相碰,牵起了轻微水声,在黑暗中回响,惹得弱不禁风的烛光轻抖,光影扑朔间,他的倒影在地上拉长,折在走道墙壁与地面的直角间,显得诡谲阴森。
眼见着公孙律已经超了她四五步,她连忙跟上去。
刚走到两个厢房中间,两旁突然探出一堆白色的人脸来,一个摞着一个地挤满了门框,错落有致。他们有男有女,五官各异,皆面容惊惧,嘴里发出瘆人的尖叫,似是厉鬼哭号,悲惨凄厉,响彻寰宇,云缎整个人一哆嗦,感觉耳膜接近破损,手一抖,差点儿没把食盒扔出去。
索性,这些怪异的东西只是把脸探出门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走道较宽阔,能容纳三人并行。云缎紧走几步,跟上公孙律的脚步,与他并排着行走。
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的脚步声中也带了几分水气,如同在雨后的马路上走路一般,抬脚时也有水珠甩出的感觉。
摇曳的烛光下,鞋尖上溅上了几点浑浊的液体,铁锈般的腥味浓郁起来,云缎低头细细辨别,发现这液体黑红,分明是血液。
她心颤胆寒,不再去细究,而是跟紧了公孙律,直到两人穿过这条走道,来到了宽阔的厅堂。这里亮堂了许多,边边角角皆有烛火照耀,中央的圆木桌上趴着一个人,背影朝着两人。她白衣如雪,以臂为枕,头上钗玉静静,似是睡熟了。
云缎心头一跳,认出这睡着的人正是沈庄宁。她走到桌前,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桌面上。
正当她犹豫着要退开,沈庄宁枕在头下的手中有一物十分晃眼,她抬眼看去,一个倾倒着的白瓷瓶映入眼帘,瓶口敞着,几滴液体水润地聚在边上。
这个角度,她刚好可以看见沈庄宁的容颜,还是那般美艳娇俏,却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点沉静,乖巧地如同睡美人一般陷入沈眠。
“不用看了”,公孙律语气和缓,“她饮了御赐的毒酒,已经死了。”
云缎收回探究的目光,望向他。
“因为她爱上了我,而皇上龙颜大怒,一杯毒酒赐死了她”,公孙律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蓝眼珠倒映着闪耀的火光,邪气地如同鬼魅,“然后我血洗了整个皇宫,却陷入了梦魇。你现在是在我的梦里。”
“而现在,我终于醒来了。”
他语气淡薄,缓步走到桌前,俯视着沈庄宁恬静的眉眼,眼中似有千百种情绪涌起,却又兀自压下,只剩一片捉摸不透的神色,眼光潋滟,似是湖光水色。
“她约我是真,晚宴也是真。但两者并不是同一天,而是被拼凑了起来,中间差着几个月的时间。那日晚宴上她并没有出现,因为她早已被赐死,一个人睡在着寒冷的桌上。”
公孙律伸手抚上她一头乌发,动作轻柔。
“我千百遍地回想着一切,恨不得篡改记忆,她喜欢我的眼睛,我就把眼睛给她,仿佛这就能缓解我的悔恨。久而久之,我都忘记了真相是什么。”
“谢谢你,叫醒了我。”
数百盏烛火霎时熄灭,光源消失后,殿里重回死寂。
云缎回到了海狗位面商店中,身体还保持着进入副本前的姿势,双手撑在桌面上,正低头看着上面镶着的方形光屏。桌子前,是穿着黑袍的公孙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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