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谢绝了过分紧张的后辈送自己去医务室的请求,接过对方执意为自己从饮水机里倒的水的欧尔麦特用它冲下了口腔里充斥的血腥味,对蹲在自己椅子旁紧张地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把他抱起来送医的辅导员强打精神露出精力百分百的朗爽笑容:“哎呀我感觉好多了!多亏了万系少女啊哈哈哈哈!不愧是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只要在场就让大叔我感觉好多了!”
“那是心理作用啦,欧尔格前辈。”话虽如此,但一直吊着颗心的万系却也松了口气,安心地把下巴压在了金发竹竿前辈坐着的椅子扶手上,半真半假地鼓起半边脸颊做生气状警告道,“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样跑啊!校舍里本来就不允许跑步,更何况欧尔格前辈的身体……虽然也很开心前辈那么想见我,可是只要电话联络一下,我就会等您了啊!没有必要嘛!总之!如果下次还出现这种情况的话,我一定会把您送到医务室的!——前辈你有在听吗?没事吧?果然还是不舒服吗?”
单手捂脸试图平息脸颊不知为何在对方这从下至上的仰视中产生热度,欧尔麦特摇着另一只手表示自己很好只是刚才有点被呛到了需要缓缓,同时用另一个话题转移了对方和自己的注意力:“啊,对了!万系少女,你下午的演习怎么样了?看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啊!那个啊!——看得出来吗?很明显吗?”
看着脸上忽然飞起一片红晕,有些害羞地缩回半张脸到扶手下的黑发辅导员,和平象征凹陷在眼眶底、总是湛蓝无霾的眼睛却是暗了暗。然而这片阴霾很快便被释然的祝福冲散,压下心中不明的失落,欧尔麦特和平时一样地笑着追问起了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是啊,因为万系少女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转着脑袋看了看无人的教职员室,万系张口欲言,却还是半路害羞起来,招着手小声让竹竿前辈借一只耳朵,然后在后者好脾气的侧身弯腰中,俯在那只有些发红耳边小声道:“其实啊,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抱了欧尔麦特老师哦!”
“……诶?”
因为这预想不到的回答愕然地转过头,满以为对方会说被神射手邀请的事的“欧尔格”呆呆地看着不好意思地跟自己坦白她过于紧张,以至于公报私仇……啊不是,是以公谋私,抱着NO.1的大英雄跑了大半个地震馆才给放下来的即兴行动的年轻女性。
“……而且之后,欧尔麦特老师也抱了我呢!啊,不过那只是为了帮我挡下爆豪的突然袭击啦。不过我还是超开心!——咦,欧尔格前辈?你怎么了?果然还是不舒服吗?”
捂着已经通红的脸,欧尔麦特·泄气版生怕对方真的把自己抱去医务室结束这场珍贵的谈话,只能硬压下土拨鼠一般呐喊尖叫的内心和快要咳出来的血瀑,慌张地说:“没没没!好得很好得很!就就就是——呃,就是……没想到万系少女那么喜欢欧尔麦特老师,有点吃惊。”
“当然了啊!那可是欧尔麦特啊!”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甚至从地上微微站起了身的万系在下一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又蹲了回去,“不,不是,那个,我是说,毕竟那是我从小就喜欢的英雄,所以稍微有点过于激动了……”
被“从小”这个词强调了两人过大的年龄差的前辈捂着隐隐作痛的良心暗自谴责着先前居然因为午夜他们的打趣有过那么一瞬间想法的自己。
“而且,”代表补充的词语让欧尔麦特重新把躲闪的视线放在了蹲在身边的女性身上,“心理学上说拥抱能够让人心情好,所以开心也是正常的吧?不许笑我幼稚啦,前辈。”
“——那,”鬼使神差地,欧尔麦特转过了自己的办公椅,正对着蹲在地上的年轻后辈。后者因为他的突然举动失去了作为支撑点的扶手,一时重心不稳前倾了身子,将手按在了他腿间椅面和膝盖上才险险避免了整个人扑进男人腿上的结局。并没有介意女性的举动和接触,八木俊典躬下了身,用明晦不定的双眼认真而努力地试图平视对方的眼睛,“如果是我抱你,你也会那么开心吗?”
——如果是这样的欧尔麦特抱了你,你也会如此开心吗?
话音刚落,身着宽大的黄色西服、瘦削得几乎没有人形的男人便意识到了自己这话和行为上的歧义和不妥。欧尔格仓皇地直起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边内疚地说着“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让你困扰了实在对不起”,边蹬着地面想要让带万向轮的椅子滑开以让对方安心,却在下一刻被抓住两侧椅子扶手的万系止住了动作。
“当然呀。”有着黑色头发和眼睛的年轻女性眼睛就像盛满了星星一样,盈满了毫无虚假的开心和崇敬,让被困在她身体和椅子形成的空间里的欧尔格一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惊惶负罪,沉浸在这过于灿烂真挚的笑容里,愣愣地看着她对自己展开了双臂,“据统计日本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因为传统文化的关系,缺乏与他人的肢体接触而积攒着过大的压力。所以前辈你完全不需要害羞!这对身体健康有好处的!不知道欧尔格前辈去没去过美国,但其实拥抱在美国只是很普通的礼节哦!”
不但知道也去过甚至还在美国那边留过学的欧尔麦特此时此刻却如同最封建的村落里走出来的保守女孩一样羞红了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对面女性的安慰鼓励中犹豫地前倾身子、伸出了手——
然后就看见了在对方身后拉开一小条缝隙的门边一脸坏笑的窥探的午夜和13号。
“————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对不起啊,让万系少女误会了!”被打破的二人空间,来自外界的空气和他人的视线都让这位和平的象征清醒过来,起身并拉起了蹲在地上的辅导员,避免他们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地向着那容易被误会的方向发展,“说起来,神射手老师他说要请你吃饭了?——啊,这是午夜老师刚才发短信告诉我的,在告诉我万系少女你打算回来还我饭盒的事的时候顺便说到了这个,所以稍微有点在意……”
“‘在意’……?”
“啊,也说不上是‘在意’这种程度啦,只是随口问——”
眼瞅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的万系脸色开始流露出慌乱不安,以为对方从这只言片语里猜到,呸,是误会了他的小心思,欧尔麦特见势不妙,立即准备好又一轮的疯狂道歉解释——
“对不起!!”
然而迸出歉词并给了面前人九十度的鞠躬道歉的人,是年轻的辅导员。
欧尔麦特堪堪刹住自己刚要砸下的上身,以免撞上万系已经和地面成90度直角的后脑勺:“……哎?”
“对不起!!前辈!!那么久都没有请您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是知道的,电视剧……啊不是,是按照惯例,新人都理应请职场上的前辈吃饭——更何况前辈您还那么关照我!更是早就应该……!”好不容易直起身的年轻辅导员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但是,对不起,我……我现在手头稍微有点……等、等职场体验结束我大概就能有钱了!到时候就能请前辈吃高档些的料理了!还请前辈再等我一个星期!真的是很对不起……!现在就请容没脸面对您的鄙人告辞……!”
“等一下,万系少女!”
下意识抓住了想要泪奔而去的万系手腕,欧尔麦特虽然意识到了这种接触的不妥,但这一回他没有松开它:“那个,我——”
——快说啊,你没有那个意思。
“我没有——”
——你不需要她的邀请。
“我不需要——”
——松开手,你会让别人误会你对她的……
“前辈?”按住了支支吾吾的欧尔格准备松开的右手,万系状似不意地将二指搭在对方手腕桡动脉上。似乎是在这个羸弱的前辈会在下一刻就倒在地上、而自己又来不及扶住他一般,这位医务员紧张地转身回到了对方身边,“您怎么了?还好吗?”
——啊啊,太卑劣了,真是太卑劣了——依赖着医者仁心的她的同情心和责任感的他真是太卑劣了。
“……我很好,谢谢你,万系少女。”用另一只手覆上对方为自己把着脉象的左手,像是想要拿开它一般的欧尔麦特阖了阖眼,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最终却是轻轻握住了它,“我其实是想说,”
“我不是很喜欢外面那些高端料理的味道,我也不需要万系少女破费在外面请我吃什么高档料理。大叔我的话,只要吃少女做的家常菜就已经很高兴了。”
“……咦?”
“啊当然!我不是说单独两个人在万系家里……”
“欧尔格前辈啊啊啊啊啊啊!!”“咕噢?!”
猝不及防地被撒手就是一个熊抱的万系抱了个正着,先前在拥抱这件事上踟蹰犹豫了老半天的欧尔麦特在门缝里午夜和13号揶揄的笑容里——等等13号到底笑没笑这事待议——涨红了脸,僵直地活动着手腕,拍了拍气势惊人但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愣是没对他的旧伤造成一点影响的辅导员侧腰:“万、万系少女?”
“我知道前辈一定是在顾虑我的经济情况!前辈实在是太贴心太体贴了!!但是请不用担心!就算是在家里做,我也一定会用高级的食材做出比外面更加好吃的料理,不辜负欧尔格前辈的一番苦心!!所以还是请前辈再等一会!!因为现在冰箱里存着的食材不够而且估计都过期了……”
——……我才没有那么高尚啊,万系少女。
虽然心中唾弃着自己,但在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后辈泪汪汪的仰视中,欧尔格只是眯起眼睛笑了笑,抽出被箍在对方手臂间的右手,拍拍对方的脑袋:“那我就好好期待着咯。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万系老师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呢?”
“啊,对了!相泽老师让我在咨询室等他的!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是吗?那得赶紧过去才行呐!毕竟相泽老师那个脾气……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解释一下吗?”
“不用了啦,欧尔格前辈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虽然我确实有点怕相泽老师的……但这本来就是额外时间的加班!他不能教训我的!”
来到被闻言躲进门外支道里的午夜合上的拉门边,想到了什么的万系又回过了头,对站在原地挥手目送自己的前辈笑道:“然后,如果前辈改变主意想要抱我的话,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哦?”
“……哎?”
呆呆地看着面色不改地抛下如今带有了另一层含义的话语后离开的后辈,虽然明知道对方绝无那个意思,但瘫坐回椅子上的欧尔麦特面部温度还是再一次拔到了新高,并被躲过万系进门的13号和午夜逮了个正着。
“没志气!太没志气了!那孩子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快出手啊!!还愣着干嘛啦!!连神射手那家伙都出手了哦?!你再不快点就连相泽都比不上了!!”
“哇哇哇,午夜老师你也冷静点!这种事勉强不来的啊!虽然我也觉得欧尔麦特老师有些过于不主动了……就连我都抱过万系老师,这点程度的接触完全没问题吧?美国那边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不是,两位老师都请冷静,我都说我对万系少女不是——等等13号老师你什么时候抱过万系少女的?!”
……
脚步多了一声。
刚来到自己咨询室前准备开门的辅导员停下了掏出钥匙的动作,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没有人的气息,可能是来人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气息。现在虽然已经放学,但留校进行社团活动或者闲逛的学生都不少。或许是听说了自己咨询室在哪的好奇学生,又或者是有事情想咨询自己又不好意思的同学,甚至可能是之前那样入侵的“敌联合”成员。
但无论是哪一个,万系都不能让自己装作没察觉一般放任不管。她收回钥匙,回身向楼梯口的方向问道:“请问有谁在那吗?”
并没有回应。
万系又上前了两步,斜落的夕阳让楼梯口陷入阴影之中,又精准地刺进了她的眼睛,让她有些视野不清:“那个,不用害羞也可以哦?老师我是辅导员,主要工作内容一项就是陪同学们聊天,所以如果你能出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虽然依旧没有回应,但眼尖的辅导员注意到楼梯那里似乎有一个黑发的影子动了动,暗自窃喜的她趁热打铁道:“没关系的,老师我现在刚好很闲。有什么事、哪怕只是过来打个招呼都可以哦?啊!刚好今天这里有薯片和巧克力软糖,老师我可以分你一点哦!”
“啊,是吗?”从楼梯口走上来的学生显然没想到会受到这种待遇,略有些局促地挠了挠深紫色的头发,“不好意思,放学之后没有提前告知就来打扰了。”
“哎……?”万系因为对方的发色和刚才自己瞥见的有所区别而微怔了一下,又很快在心思敏感的少年迟疑的“我是不是打扰您了,我还是下次再来好了”发言里回神将这小小的错位归类于夕阳光线造成的眼花,笑着将对方招呼到了身边,“没有的事!老师我先前还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会来了呢!你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老师我超高兴的!不过下次不用在楼梯那里犹豫那么久嘛,根本不需要害羞的!”
“……?好的。”
做完值日便直接马不停蹄地爬到这位英雄科专属的辅导员咨询室所在楼层,然后刚好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听到了她的招呼、根本没有一点犹豫停顿之说的心操人使虽然有些纳闷,却也还是乖乖地跟在这位身材过于高挑的女性身后走进了这间整个雄英最偏僻的教师办公室。
在咨询室的大门关上后,犹豫的脚步声从楼梯口通往天台的转角走了下来。有着一头黑发的天喰环看着已经翻成“正在咨询有事请敲门哦”的门牌好一会,还是将手中因为过于紧张而捏得有些发软的信封收回了口袋,弓着身子,踏上了下楼的阶梯。
——糟糕,没想到会搞到那么晚。
因为这次教学事故后的报告会,身为一年A班的班主任的相泽消太直到雨后突兀的夕阳完全西沉进地平线后才得以脱身。本想手机发个短信告知一下那个家伙不要等自己,可没想到他那七八年都没换过的老手机不知是不是也被先前那场雷暴影响,在尚有一半电的情况下突兀地关了机,怎么按都开不了。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还在依言等待自己,相泽在看到从咨询室门缝里透出的暖光时阖了阖眼。没有多理会心底泛起的暖意,也没有注意不自觉加快的步伐,黑发的男人状似平静地在这扇薄薄的木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了敲它。
“来啦来啦。”应声打开的门后站着同样有着一头黑发的女性,她的身体轮廓被暖色的灯光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有着干眼症的消除英雄不自在地眨了眨突然干涩的眼睛,“相泽老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啊,我来——”相泽放低音量的话在发现咨询室里另外的一个人以及辅导员眼中算计奸诈的辉光时顿住——上一次被这个辉光捕获的时候,他被这家伙绑成了木乃伊送给了芦户,“——我回去了。”
毫不犹豫地,刚取掉了所有绷带的消除英雄关上了咨询室的大门,转身就走。不料教师热血上脑的辅导员不屈不挠地从门内冲出,抱住了大步疾走想要逃离的相泽的腰。
“等等等等,别走啊相泽老师!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
“不要说得跟出轨被抓了个正着一样!手放开!”
“不放!话说老师你先听我说啊!”
“放手,我回去了!”
“在老师你听我说完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打我也没用!爆豪君的太鼓连击我都没放手,老师你的拳头是没用的!——手刀也没用!!只要是为了学生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躲在门后看着被疯狂纠缠到裤子快掉的英雄科班主任·相泽和拖在地上头顶包越来越多的英雄科专属辅导员·万系,志愿加入英雄科的心操人使第一次对自己加入雄英英雄科的志向,产生了那么一点点、一丝丝、一咪咪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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