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了——你搞啥啊老头子？！”头出乎预料地铁的万系在反应过来发生了啥之后终于爆发了，“不明就里就打人是老花眼了吗？！该退役的时候就退役在家里看电视成不？！话说你谁啊你？！”
“对、对不起！万系老师！这、这位是我的职场体验跟随的职业英雄，格兰特里诺先生……”
“……”绿谷的发言让本来怒发冲冠的万系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为了学生之后职场体验的幸福着想，只得抽搐着脸颊向对方艰难地低下了头，“抱、抱歉，俺……我刚才有点激动了。”
“算了，也是我这个‘老眼昏花’的老不死有错在先嘛。”话虽如此，但将脑袋别到一边的格兰特里诺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像是在生闷气地反讽。
局促地搓着手上前，满脸焦黑的万系还想解释些什么，就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奔来。
“喂！你们没事吧？我们听安德瓦说……呜哇这边也有怪物吗？！老人家和小孩子快闪开！！我来——”
“不是不是不是！！大姐别动手俺们是友军啊！！”眼瞅着冲在最前面的女性英雄摆出了飞踢的前摇姿势，没有遮挡外貌总是容易被归为“敌人”那一边的雄英辅导员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躲在了英勇上前如老母鸡一样护住自己的饭田身后，用袖子可劲擦着尚且有点常人模样的脸上被先前的火焰熏黑的痕迹的万系小心翼翼地从少年抬起的手臂边缘探出半个脑袋，战战兢兢地向气势汹汹的各位英雄说，“你、你看，俺们是人类对吧？”
“咦？”
在误会终于解除后，万系大度地接受了各位精神高度紧张的英雄们的鞠躬道歉——虽然心胸宽大是其中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经到极限没工夫和他们客套了。
“各位英雄小姐和先生，如你们所见这个被捆吧捆吧的家伙是英雄杀手。对，就那个英雄杀手。他在之前和我们的交战中受了重伤，大概呼吸系统收到了创伤。俺们有给他……咳……给他注射了特制的……特制的……咳……”
“老师？”或许是跟真正形态下随时随地都会咳血的欧尔麦特相处得久的关系，绿谷是第一个察觉到自己老师那略显急促无礼的话语中潜藏的不安因素的，“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他上前试图扶住闻言回头的万系辅导员那摇晃的身形，可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一只有着飞翼的脑无在尖啸中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俯冲而下，如捕食之鹰一般钳住了少年精瘦的腰身，毫无减速地向天空。
“小子！！”“绿谷！！”
——糟了！如果它飞得太高的话，凭他的喷射就无法追上了！
正当在场唯一一个有能够进行短暂飞行个性的格兰特里诺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同样发出吼叫的身影从他身边冲出，用绝非无个性之人能够达到的力量向空中的怪物跳
了过去。
“把俺们的学生———”
然而，这惊人的弹跳力并没法追上闻声振翅高飞的怪物。眼瞅着对方即将从数层楼的高度掉下，下方的英雄们也意识到了她的个性并不是飞行类的实情——
“不行！她不会飞！！已经追不上了！！”
“比起这个，她要掉下来了！”
“我去接她！”
英雄们混乱的争论混杂在风声里，穿进万系耳蜗。可另一位不在场的英雄的声音却比任何杂音都要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你也是能飞的吧？”】
——说得可真轻松啊，霍克斯。要控制气流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到承托一个人体重的程度，难度系数就和控制火焰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那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把戏而已，比起飞更不如说是利用简单的分开面前的气体和让自己的体能增强跳得高一些罢了。但是……
“——格兰特里诺，像刚才那样踢俺们一脚！！”
飞身而上刚准备为失速的女性提供缓冲的喷气英雄愣了愣，却还是在对方侧来的坚定目光中调整了姿势，将脚底的喷射口对准了她：“可别后悔啊，小丫头！！”
一度下坠的身体如被什么看不见的手狠推了一把一般，再次向着在脑无爪下挣扎的少年弹了过去。
——但是这次无论如何，哪怕是借助外力，她都要飞起来！！
“老、老师……！血——”惊慌的绿发少年伸出的手被喷着血赶来的黑发辅导员牢牢抓住，后者比脑无还要狰狞的脸此时此刻带给他的只有安心。然而对方嘴边的鲜血和飞天怪物并未因为这多出一人的重量而放松、甚至大有将两个人一起带走的意思的力量，则让他再次担忧慌张起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万系咬了咬牙，在惊慌不安的少年注视中，她深吸了口气，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了，要问为何？”
将右手放在了没着英雄杀手一开始捅进的半截断刃的位置，雄英的辅导员低吼着说出了那句曾让她无比心安的台词：“——我就在这里！！”
随着她如居合斩一般的出手动作，迸射的血液和已然被侵染得通红的断刃自她腹腔喷出，锋不可当地截断了脑无钳抓着绿谷爪臂。
没有刀体堵住的鲜血带着万系剩余的动力和生命力喷涌而出，取而代之的是耳边愈发响亮的心跳轰鸣和几乎浓稠到停顿的时间。
万系能够清楚地看见在腰间还带着被自己砍下来的半截爪子的绿谷是如何被自己先前的惯性拉着撞进她的怀里，也能看见吃痛回身的脑无每一个动作，甚至可以看到它大脑每一次蠕动抽搐牵动的神经——
但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明明知道该让自己再次动起来，就像刚才那样，控制气流让他们飞出脑无的攻击范围，但是她只能勉强低头用下颌将抱住自己的绿谷那蓬乱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得更紧一点。
这里或许就是她的终点了，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来一片空白的脑海因此开始高速回放起她这辈子经历的各种小事，没有用的理智也开始提醒她各种未完成的余债——
她这个月的水电费还没有交，个税单还没有填报，，霍克斯的手表这回坏得修不了了，房间里还有两袋垃圾没扔，长期实验的结果该分析了，治崎的钱还没有还完，得跟打工的店说一声之后无法到岗否则会影响排班，安德瓦的签名还没给霍克斯，屋子没有收拾好会给房东下次出租添麻烦，说好要请欧尔格前辈吃饭的这下也没办法了，神射手老师的熟成牛扒也吃不到了……
还有相泽老师的商谈。——在这个长翅膀的脑无剩下的一只利爪即将用缓慢却无法阻止的慢动作勾进她没有眼皮的左眼时，万系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被突发情况打断的谈话。
说好了有事情想要跟她商量的。
到底是什么事呢……
——好想再见他一面，问问他自己有没有成为一个跟他一样棒的老师啊。
——不，还有更多想问的事情，还有更多想说的事情，如果能再见到的话……如果能再见到的话……！
猛然施加在后衣领上的力道和随之带来的窒息感让万系涣散恍惚的意识瞬间集中，身体的操控权和时间的流速一齐恢复了正常，使她得以愕然地扭头，看向揪住自己后领向后扯去的英雄杀手。
大脑仍旧在濒死的认知下高速分泌着各种激素，用疯狂的速度运转着、拾缀着各种小如石子的记忆碎片，拼凑着只言片语的信息，试图解释对方带给她的过分的熟悉感。
——“这条围巾，有让你想起什么吗？”
【“穿上它然后吃吧，你看起来好像很饿。”】
——“如果是你的话，或许有可能把那个小鬼拉回正轨，所以我给你时间。”
【“就算此法能够推行，那么这需要多少时间？又有多少人可能被扯回正途？”】
——“一个不配拥有英雄之名的冒牌货拥有了‘英雄’这个头衔后对社会产生的扭曲危害甚至比‘敌人’更加严重——这一点，你应该是最能理解的吧？”
【“你，英雄是吧？拜托，放开我，我给那个小鬼送了药就回来！她病得很重！！”】
啊啊……！她怎么会忘了，她为什么会忘了在那最寒冷的冬季里遇到的那个让她想起了自己真正目标的好心人！那个人的名字是——
【“我叫‘赤黑血染’，”】对那个脏兮兮臭烘烘的流浪少女送予自己身上的衣物的黑发青年扬起的笑容清晰地浮现出来，【“你呢？”】
“赤……黑……？”
一声微不可闻的哼笑从斯坦因喉腔深处传出，他举起右手上满是豁口还断了一截的打刀，就像当年那样从这个倒霉的黑发女孩身边冲出那样，他再次向前迎上了嘶吼的怪物，确保了断刀长度足够没入它裸.露的大脑后，狠狠挥下了它。
发出临终惨叫的怪物和被怀中少年压得喷血的辅导员一块落了地。强打起最后的精神，万系向慌张的少年勉强发出了“起来快逃”的催促。不疑有他的绿谷少年忙拉起虚弱的辅导员，向英雄们的方向跑了两步，便因身后传来的倒地声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跌倒在地的万系：“老师！！”
“别过来……！！快走……！！”
“——无论是遍地冒牌货英雄的社会，”也闻声回头的英雄杀手举动让绿谷和其他想要施救的英雄们动作一僵，遮挡着他半脸的眼罩已经摇摇欲坠，他注视着不远处捂着伤口艰难喘息的女性同样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在不正常的呼气声中开口，“还是滥用‘力量’的罪犯，都是……呼……我的肃清对象。”
“一切都是……呼……为了……正确的社会。也是为了……”
“喂！！有一头怪物跑到了你们这边！！有没有看到？！”粗暴而中气十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暂时地汇聚在了携卷着烈焰登场的NO.2英雄身上，“话说那个不是……英雄杀手——！！”
“等等！！轰！！”眼瞅着这个实力强大却没轻没重的英雄即将不顾人质从这个距离直接动手，意图直接让双方都失去意识再议后事，格兰特里诺忙制止道，“那姑娘已经不能再受伤了！！”
“安德瓦……”视线转移到作势要进攻的火焰英雄，斯坦因表情陡然凌冽起来，无法抗拒的重压和杀意让在场的所有英雄都停止了动作，“冒牌货……！”
“必须要纠正——”
“必须有人站出来才行……必须有人沐浴在鲜血之中才行……！！”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绿谷感觉斯坦因身边的路灯、街道、楼房都在扭曲虚化，唯有他屹立在原地。焦黑的眼罩从英雄杀手脸上脱落，露出下方直接仅剩光秃秃的鼻腔口、满是伤痕的面容，证明着对方言出必行的觉悟。他的身体想要如入学试第一次面对模拟敌人一般发抖，却在对方那过于强大的气势之中僵硬起来，只能毫无抵抗地让对方口中说的一字一句从耳膜侵入到自己脑中最深处，强迫他接受这放在平时可能会被他直接出言反驳的观点。
“必须有人——唤回真正的‘英雄’才行！！！”
“所以才说你错了。”
熟悉的声音和反驳的话语让绿谷惊喜地望向发言的辅导员，下意识地想要从这位和蔼温柔的长辈身上得到平日那般庇护的气场，矫正找回被斯坦因那怪物般的气势扭曲的五感，然而他入眼的却是另一个气场不亚于对方的凶恶之徒。
“所以俺们就说……你错了啊……赤黑！！”撑着膝盖从地上起身的万系身上再也没有一点辅导员老师的样子，她瞪着不远处的英雄杀手，如有实质的杀意和决意在她身上凝聚，如龙似虎地与对方的撕咬着，“偏激极端的家伙！从原来开始你就是这样！用这种一刀切的方法你究竟能改变什么？！仅仅只是在路边喊一喊就放弃了从源头政策纠正这个社会的方法，你他妈好意思说你尝试努力了？！”
“没有抛弃所有自尊去阿谀奉承、没有用尽一切手段哪怕跪地舔鞋都要向上攀爬，博取那一丝可能性的你，到底哪来的脸去决定用献祭这些英雄的方式纠正这扭曲的社会啊？！”
“就像俺们当年说的，这些英雄或许有一堆黑点，这个社会的英雄制度或许亟待改进，但他们和其他通过这些制度选□□的英雄们仍旧有足以被称之为‘英雄’的实力和实绩！那些不足，绝对可以通过教育去矫正！！”白衣的女性一只手横在了绿谷身前，另一只手却握拳对向不远处的英雄杀手，“如果你小子非要坚持那荒谬的理论成为一个肃清者，那俺们就一定会坚持俺们的理论成为一个教育者！！无论是你，还是将来会同意你的理论的追随者，俺们都会从你们手下保护好这些英雄！！”
嘴角陡然扬起巨大的笑容，斯坦因向着争辩的女孩提刀冲去：“哈！！那就给我试试看啊，你这天真愚蠢的小鬼！！”
咬咬牙，也硬撑着提拳上阵的万系吼道：“你他妈才是吧？！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啊，你这偏执过激的臭瘪三！！”
“死吧！！”
“DETROIT———！！”
【“昨天在这里的也是你吧？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
【“果然发烧了。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不是！我没有说谎！！如果不吃药的话，那么冷的天她可能会死的！！至少由你去追她，把药给——”】
【“你这单字的名字不也挺酷的吗？”】站起身来的黑发青年呼出一口白色的蒸汽，对一无所有的女孩给予了一个陌生人能够给予的最大的善意，【“衣服和围巾就给你了。明天，我还会来的。你来不来随你。”】
“SMASH！！！”
在停步弓身的斯坦因向着万系刺出长刀的那一刻，万系也怒吼着向他挥出了理应击出强大风压的一拳。
然而不知是因为动摇还是体力到了极限，和气势十足的喊声相反的，万系模仿NO.1英雄欧尔麦特的“Detroit Smash”在最后一刻化作了一记普通的直拳，没有任何强化的拳头激起的旋风只能勉强吹动矮身向她刺出打刀的斯坦因头顶的发缕，无法达到预期之中的退敌效果。
缓慢地低下头，嘴角滴答着用力过猛喷出的血液的辅导员视线从看不见表情的赤黑血染发顶下移到了那被绷带勾勒出鲜明的肌肉线条的手臂，然后顺着它看向那把直刺自己心窝的日本刀。一滴泪水因为哼笑带起的肩膀耸动而从她眼中滴落，掉在了这没有丝毫犹豫的刀背上，分成了两半，变作溅满鲜血的刀身上的两道水痕。
“找死吗你？！”总算回神的烈焰怒吼着冲上前去，粗暴地揪着对方后衣领将她扯进了自己的庇护范围，刚准备对维持着出刀动作的英雄杀手释放烈焰，便发现后者已然失去了意识。只得发出一声咂舌，安德瓦低头看向无力站立，倒在自己臂弯里的万系控，在她那虚弱却无法抑制轻笑中皱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刀子……”笑声触及了胸腔内的损伤，让万系咳嗽着吐出更多的血液，却还是硬撑着向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转头让其他英雄呼叫紧急救援的唯一听众说，“他……他的刀子……”
将脑袋偏向维持着站姿失去意识的肃清者，回想起刚才低头看见的场景，她发黑变小的视野被泪水模糊得更为朦胧不清：“短了……一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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