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成年人的世界中不劳而获的食物是不存在的

    据说喜欢拥抱他人的人更希望得到他人的拥抱。

    【“……接下来是关于最近的银行抢劫案中欧尔麦特先生您不顾危险强行冲入无氧金库,救出即将窒息死亡的抢劫犯一事。有很多人认为,这名劫犯之前残忍地重伤了数位银行职员,其中一位甚至被确诊为一辈子都无法正常行走,做出如此恶行而且个性还是危险的自爆的罪犯不值得您冒如此风险,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呢?”】

    音响里传出的大英雄名字让瘫在椅子上的少女蓦然惊醒,没有眼皮覆盖的左眼混乱地转了好一会才定位住莹莹发光的屏幕上发出朗爽笑声的欧尔麦特。

    【“是呢,确实是会有这种看法啊。但是呢!在我眼中,这个罪犯还没有坏到罪该万死的地步。更何况,英雄的职责是拯救,将逮捕的罪犯加以惩罚是法律的工作,所以,”】咧开一口闪闪发亮的牙齿,NO.1的大英雄说道,【“如果遇上了危险,无论是怎样的坏人我都会去救!毕竟在我眼中,他们都没坏到那种程度,有着赎罪改过的可能性,正可谓是‘ALL MIGHT’——一切均有可能嘛!HA——HAHAHAHA!!”】

    “ALL MIGHT……”声音带着刚清醒的无力和迷惑,黑发的龙虎组新当家伸手按上NO.1英雄画风深刻的特写,尚未恢复健康状态的缺血情况让她的手指更加发白,和拥有健康深麦色皮肤的欧尔麦特反差极大,就像他们的身份一样,“就连俺……我这种人,你也会来救吗?我有没有坏到……那种程度呢……?”

    刺耳的铃声扫掉了龙虎控的迷茫。她皱眉拿起放在桌上的老式电话,对里面毕恭毕敬的汇报回以不耐烦的应答,从椅子上起身朝出口走去。

    在距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新晋的龙虎组组长顿住了脚步,回首看向依旧继续播放着采访特辑的屏幕,对里面总是笑哈哈的大英雄扯起一抹笑容。

    “那么,我出发了,欧尔麦特。”

    事情总是那么不顺利。哪怕是最为老派、至今还以继承制指定家主的龙虎组,在新任组长宣布了她第一个决议后,幸存的干部还是愤怒地提出了异议,并在抗议无效并发现打不过这个年轻的叛逆者后,要求固执己见的组长按照规矩自断手指以明誓言。

    “啰嗦死了,俺……我正打算这么做啊。”啐了一口,龙虎控将手伸向一名脸上挂彩满脸愤懑的组员,“剑锋,给我把刀。”

    做好必要的准备,咬住毛巾以防咬到舌头的龙虎组组长思绪却已经不在这里——

    据说喜欢拥抱他人的人更希望得到他人的拥抱。

    那梦想成为英雄拯救他人的人是不是更希望能被他人所救呢。

    还是说拥有这种想法的人只有自己一个,所以才被相泽老师看出没有成为英雄的可能性呢。

    ——就算是没有成为英雄可能性的自己,在这把刀砍下去的最后一秒,是不是还是会有英雄破门而入,就像电影里一样,就像他的采访里那样……!!

    ——————

    脑袋撞上和被褥不同的硬纸板的感觉让万系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脑袋边欧尔麦特放大版闪耀的笑容愣了几分钟,随即惊吓而起,撞得低矮的天花板扑簌簌地掉了好一会灰,才在手忙脚乱之中想起这是名字特别正义的执行部长送给自己的立板。

    廉租房的房高并不符合规范,就连她站着的时候都要小心不要伸懒腰,更别说这完全按照NO.1大英雄1:1精心制造、全高2米2的等身立牌了。

    心疼地用手帕擦去掉在只能放在地上的“欧尔麦特”脸上掉的碎屑,万系看着它夸张的笑容和胸口的亲笔签名,也禁不住傻傻笑了起来:

    昨夜执行部长在自己刚换好手机就打电话来告知她最终处理决定只是让她停止职场随行,甚至不会扣她的工资和绩效,相当于给了一个带薪休假;便利店兼职的辣妹JK攒够了给朋友买生日礼物的钱辞职,导致唯唯诺诺的店长虽然看起来非常不情愿也没有辞退脸缠绷带看起来超可怕的自己;长良小姐在确认她就是网传视频里的当事人之后非常感动,甚至晚班回家后还来给值夜班的自己送夜宵并帮忙把剩下的千纸鹤都叠好寄出去了。

    ——啊,大家人真的太好了,今天就额外犒劳一下自己,早餐切一片先前囤的临期火腿奢侈一下吧。

    这么想着的万系按照惯例打开手机的晨间新闻播报,在主播“东京都内又一户人家因食用家内长出的蘑菇集体食物中毒,雨后菌菇增生,在此再次请大家不要食用榻榻米等缝隙中长出的蘑菇”、“一男子因失恋个性失控杀人后逃脱,其个性为变容且处于不稳定状态,会攻击任何看到他脸的对象,警方在此请各位居民注意可疑人士并及时通报英雄”、“英雄界的新星密林神威躯体上长出的蘑菇被拍卖出高价,其味道轰动美食界”等或严肃或不严肃的播报声中确保自己没因为忙碌和社会脱节,一边优哉游哉地洗漱着,时不时感叹一句“不太平啊”享受着这美好的早晨。

    第一个不妙的预兆是突然中断的播报声。还以为是网络断掉的危房住户擦着脸蹲下来,却发现是手机没电关机了。看样子是昨晚充电线接触不良没充上电。

    第二个不妙的预兆是发现无论怎么接插都无法让手机屏幕再亮起来的时候,她仍然抱着是手机线或者最糟是二手手机接口有问题的想法,没有意识到更糟的可能性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直到她无可奈何地大清早地就去找二手店的老板算账,但在这之前为了先吃个早餐而打开冰箱的门,才在扑面袭来的腐臭味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不是手机或者充电线坏了,是整个房子在不知何时断电了啊!!

    满头大汗地把窗户打开通风,万系控忍着恶臭造成的干呕和反胃将冰箱里腐坏的食物清理出来,然后痛苦地认识到自己所有的储备粮已经全线阵亡的现实。

    出于经济原因,晚上太晚回家的时候她并不会开灯而是会用手机照明简单地洗漱,这也导致她错过了早一步意识到情况严重的机会——从它们腐败的程度来看,估计在她出去的第一天开始这个房子就断电了。

    对于这栋岌岌可危的廉租房的老旧线路电闸来说,这其实并不稀奇,但一般只会发生在酷暑和寒冬这类用电高峰的时节,今年实在是来得太早了,以至于她跟本没做任何防护措施,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这意外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把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并带出所有先前不愿被想起的坏消息:虽然没有被集团扣钱,但未加入医保的全额医疗费就是一笔巨大的扣款;除了便利店之外所有的兼职店都因为这些或者那些的原因婉拒了她之后的兼职申请,大概是从网上或者新闻里看到了什么;而凭她现在没法用刘海挡住那半边糟糕的脸的模样,想要让新的兼职老板录用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本来打算从基础伙食费里节约一点来买假发的小算盘现在也破碎了,不如说现在她几乎连饭都吃不起了……

    饥饿是所有生物本源的弱点。纵使万系再坚强也抵不住这种打击,趴在“欧尔麦特”胸前吚吚呜呜地哭了十分钟才振作起来,小心拭掉立板胸口签名上的水渍,一擦眼泪一擤鼻涕,开始为今后做打算。

    目前最大的发展问题是肚子饿了而且没有食物,虽然可以靠肚子里残存的宵夜忍耐这一餐,但后续没有新的兼职维持生计自己绝不可能活到治崎的下次催债。

    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没有新兼职的主要原因在自己的脸没法被头发挡住过于吓人,但说到不要钱解决办法的话——虽然从没做过,但只要有足够的营养,或许就能用自己的个性催化局部头发的生长,然后就能找到新兼职,有钱吃饭,还上治崎的钱,最后达成世界的大和谐!

    那么现在最首要的就是要先吃饱,有食物,想要达成这一点的话……

    万系控思索的眼神落在了榻榻米缝隙中探出尖尖角的不知名蘑菇上。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身为东大医学生,基础的常识和科学的观念决定了她的思维——

    “才不会吃那种危险的东西呐!!”穿着最廉价便宜耐脏的衣服攀登在郊区人迹罕至的多摩山上,雄英的辅导员咬牙给自己鼓着劲,试图从语言上说服自己忘记那一撮看起来朴素美味的神秘蘑菇,“那种东西肯定很难吃,说不定吃了反而会闹肚子!!比起这些果然还是去山里面摘食用蘑菇更安全保险——对了,保不准还能找到天价松茸呢!!哇咔咔咔咔!!”

    ——她在想屁吃。

    尽管说的话非常不靠谱,但她当然没有把全部希望都压在蘑菇和松茸上——除了挖蘑菇的手套和篮子,她还准备了抓虫子的捕虫网和钓鱼的鱼竿,势必至少要在一个物种上捞够自己的一餐。

    “不过还是初夏,就算能抓到兜虫应该也不太肥吧。先前帮常暗君和梅雨同学抓虫的时候就是,就算炸成天妇罗也没多少……”试着一脚踹上一棵比较大的树,在稀里哗啦掉下的黑色甲壳虫中,万系控的表情凝固了大概三秒,旋即大喜过望,手脚麻利地抓着试图起飞逃离厄运的兜虫塞进包里的同时不忘给加大力道又给了这棵慷慨的大树一脚。

    后者不负期望,再次稀里哗啦地给她砸下来一个人形大礼包,把她砸得七荤八素倒地不起,之前抓进包里的储备粮们也趁机从不及拉上的开口里逃了出来。

    “疼疼疼……弄啥咧……”哭唧唧地用方言抱怨着从砸下来也在哼哼唧唧的人身下挣扎而出,万系还来不及心疼自己逃跑的午餐,就想起在这种深山里一个人从树上掉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只能是上吊自尽未遂,忙不迭回身询问对方状态,“不好意思,您没事……糟……!!”

    “哪里,是这边不好意思……唔……!!”

    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那没法遮挡的半边脸,怕吓到这个刚自杀未遂的人的辅导员而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出加大号口罩和棒球帽戴上,却从眼角余光发现那人也正慌张整理着自己的衣着。没有多想,尽可能把自己的脸遮好的万系正好和对方一齐开口:

    “你刚才,没看到我的脸吧?”“你先前,有看到我的脸吗?”

    直到这一刻,陷入短暂沉默的万系才看清了对面人的装扮:明明已经是初夏,这人却穿着质感厚实的长衣长裤不说,还戴着手套围巾,并用一顶钓鱼人常见宽檐帽投下阴影遮住了没被围巾遮挡的上半脸,加上刚才他说的话……难道说今早的新闻中说到的在逃犯就是他?!

    而另一边,西屋森儿——以英雄名“密林神威”被他人所知的新晋英雄,也看着对面遮挡严实的女人冒出了冷汗:明明只是初夏,这人却拿着捕虫网和钓竿独自一人来这深山野林,还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长衣长裤,把自己的脸遮得那么严实,加上刚才她说的话……他确实听说最近有一个怒点是“被看见脸”的危险在逃犯来着,难道说这名女子就是……!

    “没、没有,我刚才太慌张了,什么都没看清。”不知道自己想法和脑回路跟对面人有多重叠的西屋森儿干笑着说,“你……你呢?”

    “哈哈哈,是、是吗?我也是,太过慌张了,所以也没看到。”万系控也干笑着附和,然后咽了咽唾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这位先生,您刚才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呢?”

    因为个性所致,真正的身体和面容不被世人接受到被生下他的女人在森林里抛弃的程度的西屋森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这个同样不愿意被人看到脸的在逃女杀人犯说了实话,试图唤起她的一点共鸣:“啊啊,我因为自身原因喜欢做森林浴,所以……”

    ——谁会在工作日穿成这样爬到偏离攀登活动路线人迹罕至的树上做森林浴了啦!!居然编出那么拙劣的理由,这个人果然就是广播里说到的在逃杀人犯吧!!

    ……然而并不能激起497的悲惨社畜的共鸣。

    “话说回来,小姐你又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多……道具来这里呢?这里应该偏离攀登路线很远了吧?一个人过来的?是迷路了吗?”

    听出对面危险人物接连抛出的问题的警戒,有心理咨询师证的雄英辅导员心中警铃大作,虽然最安全的回答就是“和朋友过来玩迷路了”,但如此一来对方势必会躲进更深的山里而且更加警惕,等手机没电的她下山叫了英雄再回来也不一定抓得到他了!

    如果是平时,她大概还是会选择最安全的办法,先脱身再去叫英雄来,但有了赤黑血染变成英雄杀手的前例,万系总感觉自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于是她一咬牙,强笑着跟这人说了实话,企图用自己过于悲惨的遭遇唤起他的一点同情:“啊,我的话是因为冰箱里的食物因为停电全部坏掉了所以打算上山找点吃的啦哈哈哈哈!”

    ——谁会在冰箱里的东西坏了就来山上找东西吃啦!!难道不该去便利店买便当和折扣食材吗!!居然编出这么不着调的借口,这家伙果然就是那个因爱生恨的在逃杀人犯吧!!

    ……然而并不能引起经济水平在平均线以上的新晋英雄的同情。

    虽然是难得的休息日,对手还是他不擅长面对的女性敌人,可密林神威还是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地说:“真是要命呢,那,我一起来帮忙可以吗?”

    “咦?真的吗?”——果然想要杀人灭口吗!!不过正好,只要他还盯着我,一路上就有疏导他让他去自首或者引他下山叫英雄来逮捕的机会!“那就有劳你了。”

    “哪里的事,反正我也很闲。”——明明是一个初见面的陌生男人在这种地方贸然提出的请求,却连推辞都不推辞一下,果然有鬼!想要连我一起做掉吗!不过也好,只要她先动手,我出手的时候就不会有所犹豫了。

    “不过我还不知道先生你的名字呢,鄙姓‘万系’,‘万系控’。请问您是?”

    “啊,失礼。我姓‘西屋’,‘西屋森儿’,请多指教。”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分别拿着钓竿和捕虫网,心怀鬼胎、啊不是,是心怀正义之心的两人,就这么踏上了短暂的旅程。

    与此同时,由声音英雄担任的广播节目正一如既往地用大音量播报着最新的新闻八卦:【“HEY EVERBODY!!BIG NEWS!!就在刚才,杀人潜逃的的嫌犯已经自行前往警局自首,据说是因为不堪忍受杀害挚爱的罪恶感,真是令人唏嘘!所以各位LISTENER,我们要LOVE&PEACE!!这不仅仅要在这么严肃的情景中想到,还要在把等着你刷电车卡来接他的朋友抛在其他市的时候想到!!THIS ISN\'T PEACE!!!你给我记住了!!LISTENER!!给我记住!!I WILL BE BAAAAA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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