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跳井

    漆夜深深,养心殿这边方熄了灯,就有一条人影摸着黑从院旁的假山后面摸出,眼瞅着皇上起驾向远。

    “出来出来,走了。”

    “哎...可闷死我了。”假山后又走出一人,声音娇媚,掏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你还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

    趴在假山上探头探脑的李全这才回头,瞅了眼已经开始脱衣服的清铃,道:“今晚不成,干爹叫我去守夜。”

    “他都快死了,你还听他的话做什么?”清铃不依不饶扯住李全的袖子,“今儿你都没见过我呢。”

    李全却显得有些烦躁,随意甩开清铃的手,“这几日干爹盯得紧,我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些。”

    ......

    清铃不耐烦地瞧了眼李全那鼠头鼠脑的样子,眼底升起一股厌恶,不过很快平静了神色,“那好吧。你去就是了。不过你记着,今儿可是你自己不想的。”

    听了这话,李全脸上才露出笑来,讨好地拉着清铃的手摸了摸,“明天下午皇上不是要小睡吗?到时我来找你。”一边说还一边往清铃手里塞了个金戒指,“皇上今儿赏的,你拿着玩。”

    清铃得了好,才闪着媚眼冲李全笑了笑,整理衣襟道:“那我回去了。”

    两人说完话,就自顾两边散了,却不知这话中琐碎已落入另一人的耳中。

    *

    说起来,唐白双已好几日没见到清铃的人影了,也不知是此人做贼心虚,不敢与她相面,还是又在谋划着什么。

    唐白双隐隐觉得不安,回了小院刚想锁门,就听隔壁院子一声高呼:“有人跳井了!”

    唐白双心里一惊,抑制住下意识想拉开门去看的冲动,一边悄声听着动静,可方才那声就像她的幻听一般,那面又寂静无声了。

    直觉告诉她,但凡是跳井跳河上吊等等,发生在了宫里,就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宫女应该都回屋睡了,刚才那一声怎么会没有引起骚动呢?唐白双皱着眉思量,忙吹熄了房里的灯回到床上合衣躺好。

    她才刚做好这些,就远远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了。

    唐白双凝神细听,就听见那人仿佛从院头一间间地推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会在找她吧?想到这,唐白双一骨碌翻起,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放进被窝里又重新躺好,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良久,她才听见她这间屋子的门被推开了。然后屋里响起个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自门口向她走来。

    那人走得极慢,就这段十几步的距离足足用了有一分钟之久,然后脚步声就在唐白双床头停住了。

    唐白双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同时暗自握紧手里的剪刀,这人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那人在她床头停留了很久的时间,她觉得这人从那边的屋子里一个个找过来,都没用这么长时间,被不知危险性的什么人这样直勾勾盯着,她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

    呜......上帝保佑。

    “谁!?”

    正紧张时,院子里传来一声高喝,那声音唐白双认得,是王御厨的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唐白双感觉到那道锥子般的目光即刻消失,那人似乎从窗户翻了出去。

    唐白双这才敢睁开眼睛,发现屋里果然没人了,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冷汗。

    这都什么事儿啊。

    挨过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唐白双就起床洗漱完毕,早先去御膳房等着点卯。她想看看昨晚那声跳井之后,到底少了谁。

    随着时辰一至,宫女便从宫女所陆陆续续赶来站好,唐白双下意识找了找烟翠,果然并未见到此人。

    点名的是刘主管身边的四喜,在念到“烟翠”的时候,院子里寂静一片。四喜又念了一声,发现无人应答,才又转向下一个人。

    是清铃。唐白双猜测,清铃杀烟翠灭口?就因为烟翠那事儿没办成么?

    唐白双还在深思,就听站在下面的宫女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四喜公公,昨儿柳儿是跟奴婢一起睡下的,可早上起来,她就不见了呀。”说话人唐白双依稀记得名字,好像是个叫什么暖玉的,跟一个小脸宫女走得很近,应该就是她口中的柳儿。

    身边的四喜皱着眉不说话,这一连不见两个宫女,兹事体大,应需跟刘主管说一声才是。

    “公公,为何不见清铃?”唐白双压低声音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清铃自打成了掌事,就再也没来点过卯了。”

    哦,怪不得她起晚的那天早上,没见着清铃幸灾乐祸呢。

    “要不公公先着人在宫女所找找吧,等实在不见人,在禀报主管不迟。”唐白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宫女所,想若昨晚闯她房间那人便是嫌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应该做不出投尸、等人淹死、再打捞、藏尸这么多事吧。

    尸体说不定还在井里。

    四喜闻言认同地点点头,“姑娘说得是,我本也是这样想的,那就去找找吧。”

    于是一声令下,御膳房上下的下等仆役便都去了宫女所搜查,这会儿要放早膳,没唐白双什么事,她便也跟了过去。

    宫女所只有一口井,样子不甚起眼,深倒是极深,唐白双眼见着那几个小太监从井边路过又路过,不禁有些着急。

    终于,在唐白双忍不住想要给些提示的时候,有两个小太监从井边路过,顺带往里面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其中一人问了句。

    “...这瞧着好像一只鞋。”

    唐白双带着询问的目光上前道:“有人跳井了?”

    此话一出,那两个小太监也马上反应过来了,大叫着跑过去叫人。

    唐白双站在一侧,冷眼瞧着那口孤零零的井,头一次觉得头皮发麻。这种感觉深远又空虚,好像在无尽的深渊里坠着。

    若那真是烟翠,那清铃必须死。

    否则她便活不了。

    人很快过来了,足足有十几个,手里都拿着绳子和竹竿。

    一人拿着竹竿往井里搅了搅,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真的有人!”

    一时间井沿便围满了人,唐白双就隔着段距离远远看着,没过去凑热闹。

    想也知那画面定然十分倒胃口。

    那井口不大,要两个男人下去十分勉强,便有人提议把绳子拴在一人腰上,被大伙拉着放下井里,把里面的人捞出来。

    那没一个人敢下去。

    这些小太监年纪都不大,就连最长辈的四喜也区区十九岁罢了。

    “我去!”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在人群中响起,所有人不免为他让开一条路。

    唐白双抬眼去看,那孩子脸生得清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约莫十四五的样子。她不禁有些佩服,反正这种事,若要她下去拉人,她是不肯的。

    小太监也不犹豫,几下就把绳子紧紧缠在腰上,踩上井沿就滑了半个身子下去,其余人都紧紧拽着绳子。

    唐白双眼观鼻鼻观心,静默在一旁等结果,满脑子都在想,若真是烟翠,那这清铃她究竟该怎么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只听井里闷声传来一句:“抓住了!有两个!”

    井边的人都开始齐力往上拉,等把人拉出来了,唐白双远远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娇小纤细,瞧着不像是烟翠。

    那应就是那个什么柳儿。

    “还有一人实在太重了,我抓不住。不过我瞧脸,应该是烟翠。”

    唐白双听见这一句,就闪身往出走。多余的东西她不想看。

    那人应只想杀烟翠灭口,不料被起夜的柳儿瞧见,便一并被投了井。

    可其他宫女会听不见那一声叫吗?她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见。

    唐白双想到这儿,又转回去,只见井口围的人更多了,一双粉色的绣鞋在人群外搭着。

    她收回目光走向卧房,一扇窗户一扇窗户地找,终于在其中一间发现一个疑似被香烧过的小洞。

    迷香?

    唐白双目光一暗,转身出了宫女所。

    等热闹看完,已经快晌午了,唐白双进了厨房询问有没有点了寿喜锅的,她亲自做。

    三份,不多。

    不过由于唐白双满怀心事,这三份寿喜锅便做得慢了些,等最后一份送出去,都是掐着点的。

    御厨都歇了,唐白双也差不多该去忙活自己的午饭,刚净了手,就见远远走来刘主管,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从那眼神中,唐白双好像明白了什么。

    “主管大人,奴婢还未来得及动手。”她目光坦诚,不偏不离地注视着刘主管。

    良久,才见刘主管的表情一松,“咱家找你不是来说这个,芩贵妃的十一皇子最近胃里犯腻,老不沾荤腥,贵妃让咱家过来问问,你可会做什么酸鸡酸牛之类的?”

    酸鸡?唐白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个说法。

    小孩子胃里犯腻很正常,照这宫里只有蒸煮两种做法,调料不重,肉便很容易吃腻,就连唐白双昨天煮面翻炒牛肉用的“炒”,她都没见哪个厨子用过,也不知在景祥那儿露馅没有。

    “主管放心,我倒是可以尝试一种新做法,到时十一皇子喜不喜欢再说吧。”唐白双回了礼,转身又进了厨房,一上午沉重的心情好似松快许多。

    嘿嘿,她可以连带她的午饭一块儿做了呀。

    鸡怎么做最香?那自然是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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