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景祥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困惑,唐白双忍不住延伸解释:“你们这儿没有友情这个词吗?就是好兄弟,好姐妹这种意思,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互相帮助,互相信任,你能明白我吗?”
周景煦脸色更难看了,连碗里的五花肉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当然明白,不用解释他也能明白。
可是阿双不是喜欢他吗?那晚明明夸他香,明明主动抱着他,明明没跟契戈否认。
“我......”周景煦心情阴郁极了,可他一抬头,看见唐白双那张无辜的小脸,这种阴郁就又变为无奈。
“明白,你...多吃点。”周景煦神情恍惚地催促了两声,攥在手里的筷子却一直没再往锅里伸。
唐白双却是真的开心,这家的粉条做得十分弹润,比宫里软绵绵的粉丝做得有嚼劲很多,通红的辣椒片裹着透明的粉条,混着微酸的热辣汤汁一起吃进嘴里,说不出的美妙。
五花肉又韧又薄,微白的肥肉在滚过酸汤之后已经全然不腻,连吃几片都不会嫌多。
不过唐白双也不至于粗线条至如此,她很快发现景祥好像不怎么动筷子了,疑惑道:“你这么快就吃好了吗?”
周景煦舔了舔唇瓣,委委屈屈“嗯”了一声。
吃完暖锅,他们也是时候出发了。唐白双一直担心他们会比宫里那边慢,不过景祥说官道要绕很远,等宫里的大部队到了鹿鸣山,已经是傍晚了,这才放心一些。
鹿鸣山的山势更像是一个小高原,山顶的地势几乎是平坦的,连绵的山间树木丛生,辽远得望不到边。听说这座山因多鹿而有此名,各类野兽也有不少。
对于从来没见过射猎场面的唐白双来说,这次秋闱无疑很振奋人心。
“景祥景祥,你应该来过多次了吧?”
二人的马车停在山脚下,就改为骑行了,唐白双坐在马上拽紧缰绳,周景煦在前面牵着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嗯。”周景煦淡淡应了一声,“五岁时起,几乎每年都来。”
自打中午一来,周景煦兴致就不高,虽然既没有拉脸也没有出言不逊,可唐白双就是感觉到他那里气压低低的,心中有些莫名。
“山上有熊吗?”唐白双问道。
“有,见过两次。不多。”
周景煦的语气逐渐公事公办,唐白双有些气闷。
“你不高兴吗?”唐白双自己也开始生气,这句话问得并不友好,有些低斥的意味。
然后她就看见前面走着的景祥整个身形都抖了一下,好像是被吓到了。
然后唐白双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了,可爱死了,跟他置什么气。
“我没不高兴,我就是......”有些怅然。
周景煦眉头深锁,他本以为,这件事只需阿双一开口,就可以办到,没想到,阿双一直就没往那方面想。
“景祥。”唐白双坐累了,弯下身子双手环抱住马脖子,趴着瞧身侧的人,“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景祥态度的转变,好像就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是!”周景煦发现小姑娘好像误会什么了,赶紧解释:“我就是...牙...牙疼。”
难怪中午都没好好吃东西!唐白双终于了然,“我包裹里有花椒,嚼在嘴里可以缓解止痛的,你要不要试试?”
“这不用了!”周景煦连忙拒绝。
“跟我还见外。”唐白双毫不犹豫从包里拿出花椒瓶,倒了一把花椒递给景祥,“快嚼着。”
周景煦的动作变得十分迟缓,犹犹豫豫又无可奈何地接了过去,全都塞进嘴里。
花椒,属芸香科,落叶小乔木,无柄,椭圆,果紫红色,食之,口舌酸麻,过量一次性食之,唇舌无感,头脑嗡嗡。
周景煦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到达鹿鸣山顶,已有提前抵达的后勤部队在上面安营扎寨,御厨所用的帐篷本是两至三人一间,可唐白双是唯一的女性御厨,她的帐篷就不得不单独划分出来。
唐白双为此感到高兴,她是一个人睡惯了的。
后续到达的就是御膳房部队了,要赶在皇上到来之前做好晚膳,明天一早才是真正的狩猎开始。
唐白双来得早,率先去清洗食材打打下手。
山中气候寒凉,为了避免贵人们身子不适,今晚的晚饭主食是粥,养胃而暖身的小米与糯米相混,红薯切块煮得软烂粘稠,再辅以或煮或炖的配菜。
不过到了唐白双这里,配菜便要不同一些,既是搭配红薯粥,为什么不来一道香喷喷的回锅肉呢?
熬粥的工作交给其他御厨,回锅肉交由唐白双亲自来炒。
回锅肉要由滚水烧肉,这样最后炒出来的肉才能回弹留香,肉当然要选上好的猪五花,放入姜片、花椒一起煮肉,等猪皮煮至软糯即可捞出。再将煮好的肉切成薄片,点少许油在锅中放肉翻炒至肉色几近透明,出油,形状微卷,再与蒜苗、酱油、胡椒粉等武火翻炒,出锅后的回锅肉便色泽红润、晶莹剔透,勾人味蕾的肉香漫在林间。
等做了好一应配菜,粥也熬好,皇帝等人已然围坐在巨大的帐篷里敲碗等吃了。
唐白双特意给景祥单独留了份,果然,掀开粥盖那股甜糯的米香正扑鼻,老远就听见有人叫她。
“阿双!我饿死了!”周景煦几步向这边跃来,灵活得像只脱兔。
“给你留着呢。”唐白双无奈地看人一眼,把食盒递给景祥,关切道:“牙还疼吗?”
“不疼了!”周景煦迅速站直,“别再给我花椒了!”
真是怪人。
唐白双擦了擦手,也拎了自己的食盒,“走吧,去找个僻静地方。”
即便是深秋,鹿鸣山的风景也极盛,金红的叶片密密压在树顶,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草木馨香之气,远望是层次分明的林海,中间夹着条瀑布飞流而下,隐约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回锅肉对景祥来说算是前所未有的一道美食,被煸炒至略干的肉片嚼劲十足,入口生香,尤其他们这盘唐白双单独加了些微辣椒调味,滋味更足。红薯粥微甜暖身,二人并肩一处坐在风林下,晚饭享用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后太阳已没入山间,山顶的红霞传来一阵暖意。
由于今日两个人待了一整天,什么闲话都说过来了,景祥便提议回去早早歇着。
唐白双欣然同意,她那小帐篷布置得很是温暖舒适,溜达了一整天她早就累了。
按照惯例,周景煦送唐白双进了帐篷,才回身转向太子营帐。
皇后身子不好,这种秋闱向来是不与参加的,每回都留在宫中。
“你这次这般过分,父皇不与你急吗?”周景煦掀帘入账,刚进去就问了这么一句。
安分盘腿窝在床上自己跟自己对弈的周景明淡淡瞥了门口一眼,“你还叫他父皇?”
周景煦笑出了声:“你不也叫?”
“本宫那是在母后面前装装样子,你还说我?要不是这回你非要带那个御膳房的宫女,我必定是过两年才这么过分。”周景明把手边的一篓棋子放到对面,“来都来了,陪我手谈一局。”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大哥了。”周景煦扬了扬唇角坐在对面,“大哥好会做人,知道我不乐意,把阿双的帐篷给单出来了。”
周景明又面无表情地看了来人一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清,“你来真的?一个宫女罢了。”
“可是二哥。”周景煦手执黑子,心不在焉地放下一枚,“纵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呢?”
闻言,周景明微阖双目沉吟一声,“也罢,随你。前两日我收到飞鸽传书,何朔已然与铁勒王谈妥,加上这支军队,胜算应是稳了。”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父皇手底下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剩几个了。”周景煦将手中的黑子一抛,落下时又精准落在一点。
周景明目光沉沉,盯着那枚落子皱了皱眉,又无可奈何地改变了原有路线,将白子放在一处空白。
“最好如此。你近日可有观察老三动向?”
“周景卫?”周景煦念叨了一声,他与周景卫同岁,只相差一两个月罢了,私底下从来不喊周景卫为皇兄,“他可是咱们这几个兄弟里,我最瞧不上眼的。”
“何朔说他私下给契戈送了许多礼,还修书于铁勒王表真心,被何朔截下了。”
周景煦想起他也打着二哥的名号私下送了那铁勒公主好些东西,不免有些心虚。
“哥,你已经是太子了,一定要对父皇绝情至此吗?等他寿终退位,你不也顺理成章?”
周景明抬眸看了周景煦一眼,“那是他不仁不义在先,母后已不剩多久时间了。”
“可那是母后也......”
“阿煦!”周景明呵斥了一声,已然动了怒,他皮相生得本就不怒而威,发起脾气来更有种与天子同齐的震慑。
可周景煦不吃他这套,“怎么了?太子殿下。”
周景明抿紧了唇,漆黑如墨的双眸中竟一闪而过一丝可称为委屈的神色,“你的棋艺真的很差劲。”
周景煦垂眼扫过桌面上乱七八糟那盘棋,无害地笑了笑:“真是辛苦大哥,陪我玩了这么久,还努力让我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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