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无人说话,倒是一旁的太守看了顾文君好几眼。
“鹤山之事先暂且放下,想必城内出现的这些人应该是惯犯才对。”赫连幼清转开了眼,视线再次的落在陈太守身上。
陈太守吓得一惊,战战兢兢道:“是,正如殿下所言,确实是流窜的惯犯。”
“可还问出什么来?”赫连幼清接过司琴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
陈太守胆颤道:“时间尚短,下官还未来得及审问。”
赫连幼清了然的点了下头便缓步的走向马车,她余光看向身后的顾文君,对方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赫连幼清这才收回了视线,扶着侍女的手上了早已备好马车。顾文君正要也跟着进去,司画双臂张开,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模样有点凶巴巴的。“你干什么?”
“上去啊。”顾文君回答的很无辜。
司画听了,怒火中烧,只觉得顾文君这厮且不说全不顾男女有别,单单殿下身份尊贵又岂会和他同乘一辆。
她正要说话,却听到已经坐在车内的赫连幼清的声音。
“司画。”
司画一愣,侍奉赫连幼清多年的她自然能多少听出赫连幼清未尽之意。
司琴这时走了过来,忙拉开司画,并态度恭谨的将顾文君请入了车内。
掀开帘帐时顾文君就钻了进去,她坐在赫连幼清不远不近的位置,辘辘的马车声中,顾文君借着闭目养神的机会,偷偷的吸收散在玉蝉外的风元素。
能量的充盈忍不住让顾文君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放松之时却听到了赫连幼清的声音。
“那些人……是你动的手?”
她无疑是问之前被顾文君撂倒的拍花子。
顾文君发出呼呼的声音,头一歪佯装睡着的模样。
赫连幼清:“……”
顾文君打起了细小的鼾声。
她看了顾文君好一会儿,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生气不至于,不生气却又觉得意外的恼这人。
“你若不言,本宫权当你想要被丢出去。”
顾文君:“……”
“来人。”
顾文君掀开了眼,眨着一双任谁都看得出并不是熟睡的眼,状若迷糊道:“殿下?”
马车也在这时停下,车外听到赫连幼清声音的司琴掀开帘帐的一角轻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赫连幼清面上无甚表情的看向滴溜着一双眼的顾文君。
见赫连幼清表情不似作假,眼看着对方起唇要说,顾文君率先说道:“我可说话了,殿下你可不能食言。”
司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见赫连幼清迟迟没有应声,只是沉沉的盯着顾文君看,司琴顿了顿,小声道:“殿下?”
“无事,继续赶路。”赫连幼清吩咐道。
“……是。”
帘帐落下,赫连幼清似笑非笑道:“不睡了?本宫看你刚刚还困得要命呢?”
顾文君手捂胸口。“天地良心,我一听殿下有吩咐,立马如醍醐灌顶,天灵盖就像是被打开一下,嗖的就把我激醒了。”
什么混账解释!
“那些人是你动的手。”赫连幼清道。
她的语气浅淡,倒是让人分不清是肯定还是疑惑,但却知应该和顾文君有关。
顾文君困得打了个哈气。
赫连幼清:“……来。”
眼瞅着赫连幼清继续要唤人,顾文君立马道:“是。”
赫连幼清斜睨了她一眼,却又是沉默了下来。
顾文君靠着马车,懒懒的睡眼惺忪,耸拉着肩膀委实看着没什么精神。
“你……是江湖人?”
顾文君微掀起一只眼皮,神色看着慵懒,心下却是诧异。“什么江湖人?”
赫连幼清望着顾文君的眸光渐深。“十步杀一人五步即可为,取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飞檐走壁,非常人能及,自成一系的武林中人。”
“殿下莫要开玩笑了,小可也就是个平常人罢了,哦,对了,还带了一身病。”
“平常人?”赫连幼清的表情微妙的起了变化,她看向顾文君,脸上浮上一抹笑,眼底却清凌凌得仿佛藏秘这一缕光。“若不是发生今天的事,本宫原以为你该是你口中说的病人。”她说道病人二字时,明显加重了语气,有点意味深长的落音让顾文君的眼皮都跟着抖了抖。
“小可也就是平时练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远达不到殿下口中的江湖人水平。”顾文君一脸无辜样。“若真说得的话,也只能说那些拍花子太弱了。”
你一脚把人踢到石墙,快的连人影都看不到你当你是平常人?!
“那不知文君练得是何强身健体的功夫?能否告知本宫?”
顾文君眼珠子一转,赫连幼清只觉得脊背一凉,就见着顾文君笑的喜笑颜开。“殿下想学?”
“……不是。”
“既然不是,殿下为什么还想要知道?”
被噎住的赫连幼清沉默下来,她目光幽幽的落在顾文君上。
顾文君全然不在意的继续念叨:“自从小可练了此功之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一口气能吃五个包子,还不费劲儿!”她张开五指,声情并茂。
赫连幼清:“……”
“这套功夫也是小可意外从一个老道士那里听到的,却是没有具体的书籍记载,奇怪的是,殿下若让我说出来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得亲身教授才能让殿下晓得其中精髓。”顾文君说的头头是道,望着赫连幼清的目光亮亮有神。
“……本宫只是好奇。”赫连幼清委婉的拒绝。
但奈何顾文君就装作听不懂。
“这就对了!”顾文君笑了起来。“任何学习的动力都是从好奇开始,看来殿下对此应该是十分期待才是。”
赫连幼清眯着眼打量了顾文君,半响才道:“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佯装不知本宫的意思?”她说的越加柔和,柔和的却仿佛一道利刃架在了别人的脖颈上打滑。
顾文君遗憾的叹了口气,胡搅蛮缠果然不是硬道理。
而的遗憾的叹息却让赫连幼清只觉得说不住哪里不对。
“我观殿下气色不好,应该是经常失眠,气血虚亏的症状,本以为此功能帮助殿下改善体质,看来是小可多虑了。”
赫连幼清:“……”
“这功法不必服药,需循循渐进,待练习一段时日后,必将改善睡眠,达到健体的效果。”顾文君又是一叹。
“……文君懂得医术?”
“略懂。”顾文君留意到赫连幼清微妙的变化,她心下了然,脸上却是蔓上苦色。“殿下公务繁忙,因圣人圣体劳心,小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顾文君知道赫连幼清心动了,却又委实碍于颜面没有松口。
口是心非的家伙。
顾文君想着,面上又是一叹。“小可有心报效朝廷,为圣人肝脑涂地,却在寻仙之事帮不得殿下,委实不该。如今小可这一身功法因是道人所传,故而不能轻易示人,但若是教给殿下,想必那道人知道自是赞同,殿下再传给圣人,岂不是两好?”
赫连幼清:“……”
赫连幼清看向顾文君,半响微笑了起来。“文君果然是个妙人。”
顾文君一机灵,鉴于妙人这个词在各个朝代意义表述不一,顾文君不作他想。
躺尸装死的顾文君闭目养神,心知回去后或许会被老太爷捉到书房盘问一番,不可避免的就会谈到那几个拍花子的问题。
华灯初上,侍女盈盈的走在廊下,将一盏盏宫灯安置摆放,千牛卫统领面如土色,匆匆行走。
赫连幼清靠在榻上,眉目慵懒似是漫不经心,面前细纱帘帐将她的身影遮掩的影影倬倬。
帘帐之外黑衣暗卫匍匐跪地,声音缓慢,而后将一直卷轴拱手拖出。
身侧的徐嬷嬷将卷轴拿起送入帘帐之内。
分不清帘帐内的那位尊主是何表情,跪于下首的暗卫眉目低垂,心中却是惶惶不安。
原本按照计划长公主虽有心将自己设饵,但也不会涉险如此,偏偏当时出现另外两拨人马,一时混乱之间却是让他人钻了空隙。
好在及时赶到,看到的却是那几名歹人早就料理之后的场面。
这厢赫连幼清阅完卷轴,便垂眸不语状若养神,心知殿下不想被他人打扰,徐嬷嬷躬身退下。
内室寂静无声,仅有燃烧的灯芯啪的几声轻响。
今个儿蝉鸣声却是少的几不可闻,暗卫跪在下方,恭等帘后尊主吩咐。
良久,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传来。
且冷且清。
“十二宫究竟是何态度,本宫却是看不明白。”
暗卫心下一凛,未察觉之际,却见着原本漆黑的墙角渐渐走出一名素白纱衣仅露出一双眼的蒙面道人。
暗卫瞳孔猛地一缩,虽多少知道十二宫会有人跟来,但到底是未曾见过,哪里想到对方一直隐藏在暗中且不被暗卫众人察觉。
“一切尽在天机。”道人语气温和。
“好一个天机。”赫连幼清轻笑出声,分不清喜怒。“你们这些道士偏喜爱将天机挂在嘴边避而不谈,倒是让本宫分不清尔等是遵循礼制还是另有他心。”
“仙师自有定论,还望殿下稍安勿躁。”道人的声音依旧平稳清和。
赫连幼清睨了一眼帘后的道人,半响却是无言。
顾文君第二天就被请入了老太爷的书房,鉴于昨个儿的事兹事体大,陈太守或许面临乌纱不保的问题,顾文君醒了没多久就听到老管家在外面等待多时。
“孙儿虽身子弱,但多少在幼时学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镇南王依旧每日喜欢在书房内临摹,因离得较远,倒是看不真切对方是在书画什么。
“那些歹人尽管人多,但功夫套路杂乱无章,倒是让孙儿钻了空子,借此擒拿。”
顾文君话毕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尽管西院并不受看重,但到底是顾家得儿郎,幼时不仅要上族学,还要习得六艺,偶尔的闲暇还会被教头学习一些体术以为防身。
“过两日陈太守会乘上了审讯折子,你也一并跟着看了。”镇南王将笔搁置在一旁,他拿过帕子随意的擦了擦手渡步来到顾文君面前。“在这之前他若找你询问,你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其他的他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顾文君应道:“是。”
镇南王又简单的问了她身子的状况才放人离开。
顾文君出了书房,上了软轿便吩咐轿夫去往观园,她微垂着眼,余光瞄向身后的书房,好一会儿她敛下眉,手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掌心的棱木。
麻雀叽叽喳喳的落在院落的树枝上,扑棱着翅膀。
蝉鸣声不绝于耳,扰着人心头都跟着浮躁。
紧闭着窗户的书房,晨光透过窗花,搅动着光晕中的尘埃起起落落。
镇南王站在案几前,目光落在案上的字画。
“你怎么看?”良久他道。
从暗处的阴影里走出身穿文士服的中年男人,这人身高八尺,头戴纶巾,相貌儒雅,留有美须。
“在下以为,大公子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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