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敬强忍着砍人的冲动突然转了话题：“你说你是叶尚书之后，你的信物呢？”
多尔衮听到程子敬的问题心里略有些紧张，即便不喜欢小玉儿，她不肯走，多尔衮也不会让她去死。
今日安排那一出无非是想让魏忠贤这个多疑狠辣的老狐狸主动去查，虚虚实实的他反而不会对小玉儿动手。
多尔衮只怕梁九玉给信物给的太刻意，尤其是在魏忠贤低下头静静看着梁九玉时，他整个人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梁九玉倒是不紧张，继续冲魏忠贤甜甜的笑，谁不喜欢爱笑的甜妞妞呢？
她歪着脑袋随手从脖子里拽出个系着红绳儿的玉珏，那玉珏可能是被戴的时间太久，有些微微泛黄，还带着包浆的温润。
“听我娘说，这是我出生后爹爹亲手给我戴上的。”梁九玉说着慢慢红了眼眶，“可上头的字儿好多我和娘都看不懂，只认得个叶字。”虽然那叶字看起来跟菜似的。
魏忠贤接过玉珏摩挲了一下，玉质不错，叶家自诩清贵文人世家，代表子女身份的玉珏上用的是大篆，确实看着跟鬼画符似的，魏忠贤见叶向文的大儿子戴过。
他随手将玉珏递给了程子敬，语气温和：“好孩子，你跟杂家说，真不想认祖归宗？”
“我姓梁，我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梁九玉可怜巴巴看着魏忠贤，“公公不是说要把我当个小玩意儿养着吗？我从小到大从没瞧着谁如此亲切过，公公不要我了吗？”
魏忠贤：“……”这丫头真真是像极了他曾经养过的一条小京巴儿。
“那你就在北园住着，缺什么就跟子敬说，可想出门走走？”他笑着拍了拍梁九玉的脑袋问。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这小姑娘如此宽容，难道真是年纪大了心软？可昨儿个他才刚砍了个不听话的奴才，也没这感觉啊。
梁九玉乖乖摇头，上班还有个实习期呢，更何况是坐监，她对花花世界是心痒，可还是小命儿更重要，稳妥起见，怎么也得苟上一段时日。
“北园什么都有，我不缺什么。就是在大金的时候听人说咱们大明才子多，有好多好多特别精彩的话本子，九玉那日进城还听人特别激动的讨论呢，激动得脸都红了，好像叫《金什么梅》，公公能不能找来给我解解闷儿呢？”梁九玉捧着脸颊一脸期待地道。
多尔衮和程子敬：“……”
“那本书对你来说太过深刻复杂，杂家让人给你找些更有趣的话本子回来。”魏忠贤到底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儿来，这书确实……好看，“你先回去等着。”
梁九玉：“哦。”
有点遗憾，她两辈子都没看过那本神书呢，等以后能出门儿了，她自己偷偷找来康康。
多尔衮送她回北园，出了门儿没多远，梁九玉左顾右盼见没人，才嘴唇不动光发出声儿来：“够狠的呀你，多大仇？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真对你不感兴趣了，以后我绝不缠着你，我发誓！不然叫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所以放过她行吗？她就只是想在大明苟上几年然后再抱抱大玉儿的大腿，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弄死她。
多尔衮唇角抽了抽，见梁九玉在魏忠贤面前反应得快，他心情也不错，并没过多解释解释自己的用意。
“你真能老实些才好。”不然他就让人敲晕了这死丫头扔回盛京去。
梁九玉撇撇嘴，这个男人不但不好看，还小心眼儿，她就是青光眼也看不上他。
*
梁九玉出门后，魏忠贤才敲着桌子轻声道：“不必拘着她，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应着。”
程子敬得了魏忠贤这不轻不重的话就明白了，玉珏之事还需要调查，最要紧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督主放心，奴才定派人不错眼的盯着她。”程子敬如此回答道。
十几天后，大玉儿收到檀香传回来的消息，好半天找不到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怎么？京城那边情况不好？”皇太极知道大玉儿在京城有人手，见她表情不对，放下手中的古籍走过来揽着她问。
大玉儿摇摇头：“没事儿，蝶卫说是小玉儿被锦衣卫抓了，却凭小聪明得了魏忠贤的喜欢，如今被魏忠贤养在督主府里呢。”
皇太极挑了挑眉，神色有些惊讶和……诡异，魏忠贤养着小玉儿？他这口味实在是太奇特了。
“大汗想什么呢？他是把小玉儿当女儿养。”大玉儿个老司机还能不明白自己的男人在想什么，她锤了皇太极一把笑道。
随即不等皇太极说话，她支起身子：“我不准备让小玉儿嫁人太早，她在那边多呆一段时间也好，只是她这夫君的事儿就得辛苦大汗帮忙找一找了。”
“她不闹腾着要嫁给多尔衮了？”皇太极哭笑不得地问，“若是她能放手，倒是皆大欢喜，我替她注意着便是，你可以问问她喜欢什么样儿的。”
小玉儿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宠得她无法无天的人里，皇太极也占一份。
大玉儿沉吟道：“要长得好看些的，小玉儿打小就喜欢好看的。家里要有通房没妾室，还得会心疼人，要脾气软和一些会哄人，当然最好也得又上进心些。”
皇太极：“……”
哦，人家长得玉树临风，又洁身自好，还会哄女人开心，又有能力，人家娶个啥样的不行，非得娶小玉儿那个霸王，那得多想不开？
“我知道了，慢慢瞧着吧。”皇太极拍了拍大玉儿的手，说不准就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呢，“她能得魏忠贤青眼，还真是意料之外，这倒是个好事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在江南有铺子，虽说魏忠贤杀心重了些，可前阵子惩处贪官的时候，他还私底下让人买了三万担粮，借着当地寺庙的手给人施粥。咱们和大明的战争无可避免，将来若是为了正统，魏忠贤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大玉儿点点头。
见皇太极脸色不错，大玉儿眼神闪了闪柔柔靠在他身上道：“只是如今豪格和莽古尔泰在外征战时，总是杀伐过重，大汗还是要制止些才是。”
“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了？”皇太极挑眉问道。
“没有，长生天有好生之德，这些日子我总在梦里觉着不好。”大玉儿眷恋又仰慕地看着皇太极，“您也知道，长生天赐予了我独特的能力，就是为了让我伺候大汗成为这江山之主。可大汗要知道，江山就是土地和老百姓，土地不会说话，老百姓会，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才认谁是天命所归。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如今打仗是为了大义，若是杀伐过度，只会适得其反，将来总归是要徒生周折的。”
“你说得对，我会让人给他们去信的，莽古尔泰也该是收拾收拾了。”皇太极被她这番话说得很舒服，他心中自然是有豪气的，“小玉儿那边你让人给多尔衮传话，让他配合些，最好是能得到魏忠贤的信任。”
大玉儿笑眯眯地点头：“大汗英明。”
待得皇太极出了她的关雎宫，大玉儿表情淡下来，论哄男人她再熟练不过，可若说对皇太极有多深的感情，还不如她对小玉儿的一半上心。
可对小玉儿她也不过是跟宠物一样养着，经过了前世战友的背叛，她最爱的只有自己。
她看好皇太极，是因为他算是满人里头最能听得进去别人话的一个，只要将来这男人不把她那个表姐接过来住她的宫殿恶心她，让他做皇帝也无不可。
她给檀香回了信儿，叮嘱红花：“尽快给三丹送过去，让她看着些小玉儿，就她那狗脾气，我担心她惹出乱子来。”
就在大玉儿跟红花念叨着的时候，魏忠贤忙活了十几日也想起梁九玉来。
“那丫头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程子敬听见督主问话，很有些一言难尽：“梁小姐……很老实，天天在屋里看话本子，看得……废寝忘食。”
那架势，真是比悬梁刺股的学子都要用功。
“一步都没出过北园？”魏忠贤惊讶问道。
“没有。”程子敬摇头，若不是恭房在隔壁，还得起来用膳，她估计连床都不想下，除了残废他就没见过这么呆得住的人。
他们都不知道有一种生物叫做死宅妹，没有《金那个梅》可看，程子敬倒是也没敷衍梁九玉，搜罗了一人高的话本子给梁九玉送过去。
梁九玉本来还想着古代人该很含蓄吧？好家伙，人家是含蓄，可人家不禁脖子下头啊，那活色生香的内容隐藏在清淡如菊的文字后头，分分钟叫人鼻子发痒。
而且人家那断章，比后世好些网文作者都要老辣，她是一章章一本本看得欲罢不能，脑补得高/潮迭起，简直都忘了自己还在明朝，天天追文……哦追话本子，眼睛睁不开都还不想睡。
“……”魏忠贤轻轻笑出声儿来，这小丫头确实有趣，“那玉珏没问题？”
程子敬点头：“奴才私下找叶家人看过了，是真的。”
“这样……明日花灯节你陪她出去走走，她老呆在屋子里也不是回事儿。”魏忠贤脸上带着浅笑，声音却凉凉的，“到时候你想法子跟她闹一闹，让她自己逛逛。”
程子敬恭敬应下来，即便玉珏没有问题，也不确定人就是没问题的，自然得给她机会。
梁九玉从程子敬这儿知道了消息，特别高兴：“是七娘会吗？”
那岂不是有很多小哥哥……和小姐姐？
程子敬冷着脸点头：“明日晚膳后奴才来接您。”
梁九玉才不管程子敬脸色如何，他刚出门，梁九玉就高兴得蹦了起来。
哎哟她这个心花怒放，这阵子本来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就看得她春心荡漾，七夕是各种美男小哥哥们出没的日子呀，按照穿越万金油定律来说，穿越女梁九玉肯定会遇到最帅的那一拨！
第二天梁九玉顾不得吃多少东西，草草用了几口晚膳就催着檀香给她装扮。
“小姐，花灯节要在酉时过后才开始呢，您用完膳来得及的。”檀香有些无奈，自打知道要出去，二格格抱着话本子笑了半晚上，笑得怪瘆人的。
梁九玉咧着嘴儿摇头：“非也非也，花灯节肯定有很多人卖吃的，当然要出去吃才对呀。”
这等于七夕逛庙会，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美食和美人儿啦！
她今天专门换了身粉嫩嫩的窄袖褙子和宝蓝色的月华裙，俏生生站在那儿，可别说，瞧着是挺让人心痒的漂亮模样。
“小姐记得，您可别随便接别人花灯呀，接了是要嫁的。”檀香送梁九玉出门前，站在梁九玉身后再三提醒。
“知道啦知道啦！我先走了，不能让程公公等急了，他脾气可臭。”梁九玉清脆地嚷嚷着往外跑。
站在廊子下头听了个一清二楚的程子敬面无表情，督主还让他想法子闹一闹，真的没必要，就他对梁九玉的讨厌，俩人说别扭就别扭，一点困难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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