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0

小说:黄昏时见你 作者:爆炒小黄瓜
    擤完鼻涕,安娜忽然想起,她勾引谢菲尔德的目的并不是告白,而是暗示他明天就是音乐剧首演的日子。

    算了,刚刚那番告白,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表达内心的想法,到现在耳根都有些滚烫,不太敢过去面对他的神情。

    于是,安娜把谢菲尔德一个人留在花园里,羞羞答答地回卧室了。

    谢菲尔德等了半天,却等来了安娜已经睡下的消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回到客厅,开了一罐啤酒,回想起安娜的告白,尽管气人,却实实在在地消除了他心中的顾虑。假如他离开后,她真的能放下他,重新开始新生活,他也不用这样瞻前顾后。

    只是,人都有私欲,尤其是爱情这种充斥着嫉妒、占有欲和排他性的感情。一想到三十年后,她会将他彻底遗忘,依偎在其他男人的怀里,他的心就像被毒虫的尖牙磨蚀一般,泛出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妒忌。

    他想得到她的爱,却怕控制不住强烈的占有欲,侵占他死去后、她剩余的年华,仿佛独裁者一般禁止她开始新生活。

    他不是不能接受她的感情,而是不敢考验自己的及人性。

    想到这里,他的口中一阵空虚,下意识掏出红木烟盒,抽出一支细雪茄,准备修剪。这时,他的脑中突然闪过前两天看见的一则新闻,一位名人因抽雪茄而患口腔癌去世。他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把雪茄扔在了桌子上。

    如果雅各布看见这一幕,绝对会大吃一惊,因为他的先生没有别的嗜好,只有雪茄和香烟始终戒不掉。还记得他的第一任太太,为这件事和他争吵了许多次,但最后,谢菲尔德也只是转移了抽烟的阵地,改在花园或露台抽烟。

    有时候,雅各布甚至觉得,雪茄和香烟才是谢菲尔德真正意义上的情人他对异性的,远没有对烟草的渴望十分之一强烈。

    现在,他却因为担心患上口腔癌病逝,而主动搁下雪茄。

    看着那支雪茄,谢菲尔德撑着额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在此之前,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再年轻而已,毕竟身体各个方面都很健康,找不到任何衰败的征兆。

    他忍不住举起另一只手,对着客厅里明亮的灯光,仔细审视了片刻。安娜很喜欢摆弄他的手掌,做出一些只有少女才做得出来的动作。比如,和他比较手指的长短,又比如,把手握成拳头,看他的手掌能不能把她的拳头包裹住。

    与她娇嫩的手相比,他的手就像是苍老狰狞的野兽利爪,她却总是笑吟吟地说,“你的手指真好看”。

    在她的面前,他总有一种错觉,时间静止了,桎梏消失了,他从奔流不息的生命长河中逃了出来,重新掌控了芬芳迷人的青春。

    可这青春就像是偷来的一般,终有一日,他必须都归还回去。

    这个世界上,虽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善始善终,但那些爱情至少有善终的可能,而他们若是在一起,则一开始就失去了善终的可能性。他们注定一方先死,另一方活在彼此的回忆里。

    半晌过去,他被爱情和催得滚热的鲜血,总算凉了下来,克制住了心中焦躁的冲动。

    差点被那个狡黠的女孩说动了。

    他无奈地想。

    安娜不知道自己的口才超常发挥了一次。她才从告白的悸动中冷静下来,为明天的演出辗转反侧。

    这次演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这是她第一次投入到热爱的事业中,也是第一次明白爱好的含义,更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如此重大的演出,她不允许谢菲尔德不知道。

    她在床上滚了半天,硬生生滚出一身燥热的汗水,最后决定明天早上再提醒他一次。

    谁知第二天,他送她去上学的时候,她在车里若无其事地提起演出的事情后,他沉思了一下,居然说道“是今天下午四点钟,对么。我会来的。”

    她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早就知道具体的演出时间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比她想象得更关心她。安娜忍不住眯起喜悦的眼睛,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心想“这口是心非的老家伙。”

    谢菲尔德没有看她,以为她沉默是因为不想他去观看演出,问道“怎么了,不希望我来吗”

    “你猜。”

    他低声说道“如果你不希望我来,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安娜顿时变脸似的沉下脸,抬起一条腿,重重地搁在他的膝盖上。

    谢菲尔德已经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她的腿拿了下去。安娜歪头看了他片刻,突然挤到他的身边,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车上胡闹,谢菲尔德有些头疼,不知道哪一句话激起了她的怒火。这个年纪的少女都像小恶魔一样不可理喻,一句话说错就会翻脸。他放弃探究她发火的原因,直接问道“为什么生气”

    安娜原本想发火,见他的态度如此理性温和,又不好意思发火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什么态度”

    她蹙起眉,仿佛被他的态度困扰已久“我不喜欢你说如果你不希望我来,我会尊重你的想法这种话,像个迂腐的老学究似的。假如你真想看我的演出,不应该想尽办法打探出我演出的时间吗就算我不愿意让你看,你也该想办法说服我愿意,而不是我怎么想你就怎么做。”她撅着嘴,羡慕又嫉妒地说,“学校里好多女生的男朋友都这么做。”

    她自以为把观点表达得清晰明了,谁知,谢菲尔德听了她的想法,将左手肘搁在车门的扶手上,食指关节轻擦了一下鼻子,轻笑着说道“孩子想法。”

    “我不是孩子。”安娜一脸烦躁不耐烦,垂下头,使劲儿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孩子会亲你吗”

    “好,你不是孩子。”谢菲尔德叹了一口气,“但那句话确实是危险又孩子气的想法。”

    “怎么危险了”

    他想了想,说“这是你的演出,你有权利选择是否让我观看。你想想,假如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因为这场演出准备得不够充分,不愿意让我观看,我却违背了你的意愿,打听到了演出的场地和时间,自作主张地去看了你的表演,同时也看见了一场准备不充分的表演,你会喜欢我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吗”

    安娜既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感觉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咕哝着说道“可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并不是普通朋友,”她坦然而天真地望着他,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那句话,“我爱你。”

    有时候,谢菲尔德甚至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爱他,难道她从来没有被世俗或道德限制的经历吗

    他却不知道,有段时间,安娜曾非常困惑和羞耻自己的身世。但人的适应能力就是如此强大,她没办法改变生活,就只好去适应生活。

    没人教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就一样一样地去尝试。她见同龄人都在听爵士乐,也打开收音机按时收听,却被那叫魂似的空灵男声,弄得心里又麻又痒,一下午都没有胃口。她的母亲倒是因此迷上爵士乐。

    爵士乐尝试失败,她见同龄人都在酗酒、抽烟和搞破坏,又跑去加入他们,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小酒鬼和小烟枪,要不是十七岁那年,她突然臭美起来,恐怕还会继续胡闹下去。

    她一直活在世俗和道德的围墙之外,从来没有人指引她走到那堵围墙之后,又怎么可能被那些东西束缚呢

    许久,谢菲尔德才低声答道“我知道你爱我,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尊重你。”

    话音落下,他对上她不解的眼神,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在他的血管里奔流、蹿涌。她是那么天真、懵懂、容易受欺骗,假如她爱上的不是他,很轻易地就能被人引入歧途,他该不该将她保护起来

    但他也明白,保护欲,只不过是占有欲和爱欲催生的混合物。他不是想保护她,而是在为自己可耻的欲念打掩护。

    安娜不知道谢菲尔德正在和欲念做斗争,她不太明白他那句话的含义,什么叫“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尊重你”

    难道不是关系越亲密,越可以不尊重对方的意愿吗因为亲密到一种程度,虚伪而繁琐的客套,便可以省略了。在她看来,他询问她是否同意他去观看演出,简直是一种过于礼貌的客套。

    算了,这老家伙就是这样,想法和行为都是一板一眼,客气礼貌到接近冷漠的地步。这样的人可以说绅士,也可以说迂腐。谁让她爱他,爱到可以无条件接受他所有的缺点,包括他冷漠刻板的思维,和强势得令人恼火的控制欲。

    到了学校,安娜从车上跳下去,再三嘱咐他,下午的演出一定要来。谢菲尔德答应了。安娜本想转身就走,想了想,忽然跑上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拉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

    她扑闪着眼睫毛,像个娇小的流氓一样,两只手撑在他的两侧,弯下腰,在他的耳边说道“亲我一下,不然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其他人。”

    本以为他会受到她的威胁,毕竟他在她的面前,一直像贞洁烈女一样不肯就范,谁知,“烈女”并不受“流氓”的威胁,反而往后一靠,轻描淡写地问道“我们什么事”

    她愣了一下“我喜欢你的事。”

    “那是我的荣幸。”他对她微微一笑。

    她的脸蹙了起来,从流氓变成了撒娇的语调“那你亲不亲嘛”

    “不亲。”谢菲尔德停顿了一下,口吻轻淡地转移了话题,“你回来得正好,刚才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期中考”

    安娜慢吞吞地答道“快了,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学习和演出。”谢菲尔德轻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打开车门,把她推下了车,“到时候我要看期中考试的成绩单。”

    这句话无异于一声轰然炸响的惊雷,把她暧昧的绮念震得七零八落。安娜垂头丧气,步伐沉重地走向校园。

    这人真是讨厌死了,不亲她就算了,还拿成绩单吓唬她

    她闷闷不乐地熬过了上午的课,中午用餐的时候,她的小跟班朱莉找到她,兴冲冲地说道“安娜,我把你的照片给我爸妈看了,他们觉得你长得特别漂亮,想请你去试镜一部电影你要变成大明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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